第47章 无惑

    白露和褚锋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全程一言不发。

    当秘书室贴心的送来云梦花母茶时, 她看也没看一眼。只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等一个解释。褚锋尴尬的端着那杯茶，氤氲的水汽袅袅上升，水晶杯壁上凝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你别生气，”他艰难的试图解释，“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 近期军团暗流汹涌，我打算动手了。这里不安全, 他们对你我的关系…有些误解。我怕伤害到你，才想了这个主意。”

    “谁们？有什么误解？”白露抬眸看他，淡淡的问道。

    褚锋依然端着那杯热茶，站在她坐着的椅子旁边。停顿了一下, 说道，“参谋部。他们觉得, 只要拿住了你，就能威胁我。这对你的安全十分不利。”

    白露皱眉, “这是误解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褚锋慌忙解释，手一抖茶水洒出来一点，沾在手背上,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就算吓一跳，也不值得。”

    白露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不必解释。先公后私，换我也是一样。只是, 想捉我，哪儿有那么容易？我最近小心些就是了。有什么能帮你忙的吗？”她这才接过了那杯茶，抿了一口。

    褚锋暗暗舒了一口气。又很懊丧，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偏偏一遇到她就解释不清呢。

    “没有，谢谢你。最近我派人保护你……另外，让大狮子一直陪着你吧。”

    白露点点头，“可以。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动手？有没有危险？”

    正在褚锋为难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接通录拍仪，是秘书室的伍禾。实习生小心翼翼的呈上了一个信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褚锋亲启”四个大字。信封精致漂亮，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怎么有点像情书？白露已经在暗暗想着狮子头的十三种吃法了，就见褚锋的脸色倏然冷下来，利落的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储存盘。

    褚锋用通讯仪读取了其中内容。

    是一个时间和地点。时间正是今天下午18点。地点是公爵府名下的一处军工厂。末尾署着 “知名不具”。

    “这是谁？”白露问道。

    “褚无惑。”

    “他约你做什么？”白露不解。

    褚锋打开抽屉，取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储存盘。“这是今天早些时候，他派人送来的。”

    内容气得白露冒烟。

    那是一个简短的纪录片，坐标是RES-12-1号资源星。从帝国繁硕星际资源公司的勘探队员们发现虫族舰艇的活动痕迹开始，紧接着交付寻虫卵的任务给第五军团。然而在资源星地底，却意外发现前第一军团的活动痕迹。包括几百年前留下机关和暗道。

    人人都知道帝国前第一军团与深渊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近百年来，深渊的活动愈发频繁，不断制造着各种麻烦和社会问题，威胁着帝国的安全。

    意外发现了一个恶徒们可能的活动据点。参谋部立即上报帝国军团，请求彻底调查。

    就在此时，一队向导们深夜下行，连夜打开暗藏的机关。熔岩冲出，毁掉了地底已被发现的暗道。

    第二天，帝国元帅褚锋重伤后首次露面，亲自驾驶战舰，炸掉了这颗黑油储备丰沛的资源星。

    随后，第五军团财大气粗的与繁硕星际资源公司签下了资源星转让协议。但是，这种先炸后买的行为，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至于褚锋元帅有没有仗势欺人，就只有合同双方知道了。

    这个纪录片很多资料来源官方，包括地底的机关暗道，影像信息来源就是新兵们甚至专题组的任务记录仪！真实可查，绝无作假。只是在时间的剪辑上，稍微动了点手脚。比如，有些密道的视频明明来源于向导们记录仪，却先行剪辑，做出先被发现，向导们才后下来的样子。

    这个短片暴露的问题点太多，居心恶毒。一旦放出，必然会引发民众议论，甚至口诛笔伐。

    “我们的任务录拍仪原始资料，他们怎样拿到的？”白露不解。

    “军工厂。”褚锋沉声说道，“军需一向由参谋部负责，是我大意了。”

    白露同情地拍拍他，“你也别太担心。这个东西一经发出，杀伤力是群向的。他作为公爵府的二老爷，怎可能置身事外？现在肯拿给你看，正是因为没打算用。不过想谈条件罢了。”

    白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褚锋当时炸了资源星，完全是为了她。他当初没有利用职权之便，以“清理虫卵”为由强征RES-12-1号资源星，而是动用个人私产购买了这个昂贵的星球，足以证明人品心性。

    可惜，被煽动的民众未必愿意买账——如果一心为公，何必私下再花大笔价钱签转让协议？暗箱操作，这不正是因为心虚嘛。

    “你若不愿受他威胁，不如提前把真相公布。”白露仔细想了想，慎重说道，“我们可以趁机宣布婚讯。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帝国元帅伤重未愈，亲自上阵营救，不惜炸毁天价资源星。你觉得这个消息民众吃不吃得下？比起战争英雄可能勾连深渊，甜美的爱情故事一定更加受欢迎。”

    褚锋站在原地。一双墨色的黑眸深深望着她。他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很久，声音沙哑而苦涩，“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有太大太大的诱惑力了。

    褚锋转身离开，“你留在这里，我去找褚无惑。”

    白露急忙跟上，“我陪你一起。”

    “不行。”

    白露很想揍他，忍了又忍，转换了语气，“还有哪里，比你身边更安全呢？”

    褚锋一滞，不再言语了。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白露洋洋得意的跟着他跳上了悬浮车。

    军需物资是军团的顺畅运转的支柱。公爵始终没有把这一块权力交给褚锋，而是交由自己的二弟褚无惑打理。因此参谋部得以与褚锋分庭抗礼。甚至褚云睿多次公然和总指挥作对，至今仍好好的待在第五军团副参谋的位置。

    此时，褚无惑正坐在雪鹰公爵第十四军工厂内，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他血缘上的侄子赴约上门。

    人员已经全部下班了，只剩下机械仍在不知疲倦的运转着。空旷的流水线上，一排排光子炮正在组装，散发着一股射线切割的焦热味道。

    褚无惑在泡茶。巨大的雪鹰立在沙发之后，一双锐利的鹰目此时半眯着，盯着紫檀茶盘。见他们同时进门，褚无惑一挑长眉，“两个人？”

    褚锋点头打了招呼，替白露拉开椅子，自己也随后坐下。

    “请用。”褚无惑亲自泡了两杯茶，“还未恭喜二位。”

    “您客气了。”白露双手接过，客气的尝了一口。味道虽和家乡的茶不同，但也不错了，香气鲜嫩清高，鲜爽甘醇。最重要的是，她的治疗系异能毫无反应，无毒。

    “小儿鲁莽，让二位见笑了。”褚无惑再次为他们添茶。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这老狐狸是在借茶道歉！褚锋必定是已经查出什么了。他才不得已先一步抛出了交换筹码，现在又来假惺惺的道歉求和。

    褚锋没有接那杯茶。他肃着脸坐在那里，气势与白露相处时完全不同，岳峙渊渟，沉稳如山。

    褚无惑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不禁笑了。“年轻人，不要太过气盛，你看看这个吧。”他递过来一份资料，白露大概扫了扫，是褚云睿的亲兵勾结深渊的罪证。来源不那么合法，不能呈到军事法庭。

    “这是大哥亲手交还给我的，要我自辩。”他眼神嘲讽的看着褚锋，指望家主给他主持公道吗？这个当儿子的始终心存幻想。

    “你那个堂哥他有眼无珠，被亲信蒙蔽。铁证如山，你也已经呈给家主了。我这个当父亲的无可辩驳，只好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看在一家骨血的情分上，网开一面。我把他远远打发走，再不让他回帝星。”

    白露听了只想笑。被亲信蒙蔽？这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图穷匕首见，那份短片的交换筹码原来在这里，换褚云睿的性命前程。怎么，他儿子的命是命，褚锋的就不是吗？把褚锋的行踪卖给深渊，趁他伤重下手……如果大狮子真的折损在地底，万一褚锋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再者，如果当时她被抓走……要堂堂帝国元帅和深渊做泰坦素交易？那可是一辈子的把柄啊。

    褚云睿枉顾军国利益，勾结深渊做下恶事，想着只是流放了事？这是做美梦呢吧。

    “自辩？”褚锋低喃一声，“家主要你自辩。好的，那就辩吧。”他拿出通讯仪，说了一句，“带上来。”

    两个S级哨兵，押着一个枯瘦如猴的中年人上来。

    阔大奢靡的办公室里，瞬间被不和谐的血腥味充满。那中年哨兵一声贼笑，露出满口黄牙，一嘴的鲜血。“想不到我钱某人一生逍遥，最后死在帝星。褚无惑，好久不见啦。”

    褚无惑眼中精光一闪。巨大的雪鹰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一声唳叫，钢钩一样的利爪将地板抓碎一道。

    “我不认识这个人。”褚无惑径自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

    “前两日你还派人来灭老子的口，今天就装作不认识啦？”那中年哨兵啐他一地的血，“幸好老子命不该绝，被救了。抬头一看，哈哈哈，竟然也是你们。哈哈哈哈，你们第五军团真是有意思。当大堂哥的要杀堂弟，没杀成，这二伯父就来灭口。被杀的反过再去救杀手。可真是太有趣啦。看样子，你们离我们第一军团，也是不远喽。”

    褚无惑已经收拾好情绪，不再理他。

    雪鹰闭目，如同睡着一般。

    褚锋的录拍仪上播放着中年哨兵遭遇刺杀的场景，杀手正是褚无惑的家将。辩无可辩。

    白露叹了口气，“看来褚公父子，都被亲信蒙蔽得不轻啊。”

    “你要怎样？”褚无惑看似瞬间衰老了十岁。

    褚锋终于开口了，“你是后知情的。离开第五军团，我不再追究。”

    “那云睿呢？”他猛然站起，“你打算赶尽杀绝吗？”

    “哈哈哈哈哈。”那被俘获的深渊哨兵放声大笑，“你那个蠢儿子哟，生他不如生一块叉烧。你知道吗，他一直要我们帮他杀了褚锋，好让他能继承爵位呢。”

    “哎哟哟笑死我了。那小子可能装逼了，答应我事成之后还要再给我多少多少泰坦素！”

    “那您倒是别告诉我褚锋吞了一大块的事啊。我千辛万苦的布局杀人，然后只给我们零星一点泰坦素。忒丧良心！人我都能杀，泰坦素我不能自己拿吗？这个人真是蠢的可爱啊！哎哟哟。真太可爱了。”

    那哨兵自知死期将至，笑的更是肆无忌惮。嘲讽得褚无惑面色铁青。

    终于在哨兵还要开口前勃然变色，一掌拍去，直接打死了他。血珠儿溅进了他自己的杯子里。

    “褚锋！”褚无惑面向他，眼中有了一丝疯狂，“你放过云睿，我就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

    褚锋并没有如他所料，神色淡然的说道，“晚了。就在刚刚，褚云睿已被我杀了。”

    白露惊异的看着他。大狮子干的？她刚才确实感应到他精神体离开了一会儿，但是万万没有想到……

    空气开始一丝丝扭曲，哨兵们汹涌的战意弥漫。

    褚无惑的家将们纷纷从暗处走了出来，褚锋的亲兵也将这里团团围住。大狮子现身，牢牢守在白露身边。

    血战一触即发。

    “都住手！”褚云礼高声喝道。雪鹰公爵褚无量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大狮子：有人说我是“奶凶奶凶”的，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白露：亲爱的，你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我的求婚吗？

    大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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