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般说了,然, 白修岐却是不甚愿意去怀疑步夏山的。
仙门之中, 只要是同门, 便皆能称上一句师兄弟, 然, 步夏山却是不同, 他乃是白修岐的嫡亲师兄。沈天玹修真多年,门下所收弟子无数,然,若论亲传弟子,却是只有白修岐与步夏山二人,故而步夏山乃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唯一一位嫡亲的师兄。
步夏山入门较之白修岐要早上许多,白修岐方入门之时,步夏山已是化神修为,且年岁亦要较之白修岐长上许多, 虽说修真界不论年岁, 然面对着修为较自己低, 年岁又较之自己小上许多的白修岐,步夏山自是忍不住要照顾上许多。而沈天玹修为过高,且身为一派之首,所要处理的杂物亦相当多,故而很多时候皆顾不太上去指导白修岐修炼。在白修岐元婴之前,更多时候,皆是步夏山担任了教导之职。
正因为如此, 白修岐与师兄步夏山的感情十分亲厚,对于怀疑步夏山一事,他心中自是不太好受,一句话落,便沉默下来,却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沈墨闫又如何会不明白他,这人看着亲切随和,待任何人都像是一视同仁,似是没有特别在意之人。然而,事实上,这人却最是重情义。他心悦一人,便要为之入魔入妄。花青素救他一命,他便将之视为至交。花叶儿拜入他门下,唤他一句“师尊”,他便不顾自己如今的修为与处境,定要亲自去救……而那步夏山,于他年幼时悉心照顾于他,这人心中自是记了对方情义,这一句指名道姓的怀疑,也不知是他查了多久,斟酌多久之后,方才说出了口,却不知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又是有多少难过。
一时间,二人尽皆沉默了下来。沈墨闫目光微垂,恰恰落在白修岐身侧的几缕墨发之上。他静了片刻,而后突地伸手一把拽了那几缕发,绕在指尖缠了几圈,直带得白修岐往一侧偏了偏头。
白修岐好笑得很,抬手将那只作乱的手包进了手心,拉至唇边轻碰了碰,笑道:“墨儿若是喜欢,便铰了去,我这头发还挺不错,光这般扯倒是真的扯不下来。”
沈墨闫听罢却只抬眼睨了他一眼,嗓音微凉道:“我要你这头发作甚?”说罢,他五指微松,便将手中墨发松了开去。
白修岐却是不曾将他手放了,见他松了五指,便顺势勾住了他几根手指,却是将墨发缠进了二人指尖。又笑着温声问他:“墨儿怎地便生了气?”突地便被扯了头发,自是要寻一寻缘由的。
沈墨闫闻言指尖微微一颤,而后收紧了五指,反倒是将白修岐的手握得紧了些。他微抬了头,目光沉沉望进白修岐眸中,郑重其事地开了口:“且要让你知晓,你如今是我的了,眼、耳、口、鼻、手、脚、发、肤,皆是我的!故而,你这心上脑中只需放我一人便好,其余诸多杂人杂事,皆毋需太过在意。”
毋需在意别人,也毋需因着别人之事伤神伤心,其他诸人皆是过客,我却会一直伴在你身旁,故而,你只需在意我便好,我自不会害你心伤神伤。
白修岐一怔,却是瞬间明白过来沈墨闫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心头一动,想到做些什么,却是想到花叶儿还在一旁等着,便忍了忍,只十分克制地倾身在沈墨闫唇角落了个轻吻,要退开之时心中又是耐不住,重又在沈墨闫唇上蹭了蹭,方才退开了些,嗓音压得极低道:“这般勾我,墨儿可是想好了后果?”
沈墨闫一噎,忍不住便要去瞪他:“我如何勾你了?”他不过是看着这人难过的样子,想着安慰一番,只不过他并非擅长甜言蜜语软语温言之人,便说了那般一番话,怎地这人竟能误解至此?
白修岐却是耍着无赖,只自顾道:“我说勾了便是勾了,墨儿可且等着,明日我便能进阶化神,之后离渡劫也是不远……不,还是久了些,兴许我该寻花兄问上一问,他毕竟活得久些,兴许能知晓一些秘方——唔!”
他话未说完,便被沈墨闫忍无可忍地丢了个禁言术,这禁言术倒也不如何高深,以白修岐如今的修为真的要解却也不难,然这人却是故意不去解,口既不能言,他便直接上了手,扣着沈墨闫的腕子便要将人往怀里带。
二人身边虽设下了结界,然,沈墨闫之前为着节省时间,便只设了个最基础的,也便是花叶儿在结界之外虽无法听到二人说的话,然视线却是毫不受阻的。沈墨闫趁隙朝一旁看了一眼,却是恰恰对上了花叶儿满含兴奋的目光,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又往白修岐身上丢了一个定身术。
定身术一丢,白修岐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沈墨闫趁隙将手抽了出来,沉着脸在一旁坐好,方才又抬指解了白修岐身上的定身术与禁言术。又抢在白修岐之前开口道:“为人师者,在弟子面前应当有所表率。”话落也不等白修岐回应,却是直接抬手收了身周结界。
结界一收,便听到花叶儿脆生生地开了口:“师尊你真的要好生修炼了,一个低阶的定身术与禁言术便能阻了你亲近美人,未免也太过于丢人了些!”却是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调调。
沈墨闫:“……”果然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修岐总算是还有一些分寸,闻言很是装模作样地板了脸,道:“目无尊长!”
花叶儿偷瞄了一眼沈墨闫,觉得还是该给自家师尊一些面子,便垂了脑袋,乖乖认错道:“是弟子错了。”
白修岐闻言满意颔首,方才又道:“叶儿,你且想一想,为师出事之后,你师伯可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只问一个“师伯”,自是问的步夏山。
花叶儿一愣,却是不曾如之前一般立即回答,反倒是极快地抬眼瞟了白修岐一眼,又垂了首,低声道;“师尊如何问起师伯来了?”
白修岐做她师尊已是多年,如何看不出小丫头这番样子是心头藏了事,想来这丫头因着神兽感知的敏锐性,较之其他人要敏感上许多,许是真的察觉到了一些事。
白修岐极轻地吁了口气,道:“为师怀疑你师伯与一些事情有关,你且将自己知晓的说一说罢。”
花叶儿听他这般说,方才点了点头,想了想后道:“师尊你是知晓的,以往我在沧海现中之时,便不是很喜欢师伯。”
花叶儿顿了顿,见白修岐颔首,方才继续道:“相较起师伯来,我倒是更加愿意亲近云师伯,我曾经也觉得很是奇怪,因为师伯其实待我也是极好的,且我并不曾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
花叶儿微仰了头,忿忿道:“一直到这一次师尊出事之后,我方才明白,师伯确实不曾对我抱有恶意,然而,他待师尊却也并非全然真心!”
白修岐闻言并不曾开口,倒是沈墨闫轻挑了下眉,道:“此话怎讲?”
花叶儿便继续道:“平日里沧海现的诸多事宜便主要是师尊与两位师伯在处理,师尊作为仙首,时常会忙碌一些,故而一般的事务皆是师伯与云师伯先行处理,若是两位师伯仍是处理不了,方才会送至师尊面前。”
“在师尊出事之后,门中事宜自是全全落在了两位师伯身上。而第一件需要处理的大事,便是关于师尊的,也正是在那时,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两位师伯的不同。”
“在初步判定师尊应是渡劫失败之后,云师伯的第一反应与我等同样,皆是震惊不信的,他与我们一般,皆是想要尽全力去寻找师尊,坚定地认为无论如何师尊都不可能这般轻易便身死魂消!”
“然而,师伯却是有所不同,他虽也赞同去寻找师尊,然他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意思却是,师尊凶多吉少,让我们心中有所准备。”
沈墨闫冷哼一声道:“便是外人,听闻白修岐出事之时,第一反应也是不信的。那步夏山这般作为,你们门中竟是无人怀疑于他?”
花叶儿被他调子中的冷意冻了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师伯他平日里便是较冷的性子,且他说那些也并非直说,只是在话语中带了些这般的意思,说的话也皆在情在理,其他人察觉不出也是正常。便是我,最开始将对师伯的想法说与师兄们听时,师兄们也是觉得我想太多。一直到之后在千叠城碰到白玉发簪被拍卖,师兄们方才真正觉出了沧海现中有些不对,再加之我之前对师伯的观感,师兄们方才对师伯有了些怀疑。”
听到此处,白修岐终于开了口:“此事上一回在千叠城见到为师之时,你们为何不曾提过?”自家的弟子自己知晓,他这几个弟子最高也不过化神修为,年岁阅历放在那里,若真是对步夏山生了疑心,在步夏山面前极有可能便露了破绽,他若是早些知晓他们是对步夏山起了疑,自是不会让他们回到沧海现去。
花叶儿闻言却答得十分理直气壮:“师尊那时自己也不过金丹而已,我们自是不会提的!”以往皆是师尊护着他们,如今遇上机会,他们自也是想要护一护师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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