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怪病是从一个顽皮的小孩用石子砸死了一条癞皮狗开始的。
小孩是东边卖狗肉林尚家的小儿子,凶器则是普普通通从路边随手捡起的碎石头,大小不过两个指节。
老狗一身癞皮毛纠缠在一起脏的令人泛恶心,它吐着舌头眼神涣散的朝林小佑走了过来。
那小孩厌恶的不行,想都没想从地上捡起石头砸了过去,一般的流浪狗被砸到之后都会乖乖的远离。
可这只狗没有,它被砸中了脑袋,下一秒林小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噗嗤”声,有什么东西熟透了破裂开来。
老狗倒在了地上不动了,也没有血流出。
林小佑没忍住好奇心上前一看,只见那老狗肮脏的皮毛直接被石头砸没了一块,露出白花花的内里。
白花花的内里不是液体甚至不能流动,可是林小佑再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惊恐的嚎了起来。
当天下午全村的人都知道杀狗家的林尚儿子砸死了一只狗,一只满脑袋都是眼珠子的癞皮狗。
这件事太过于诡异,以至于事情过去了两三天村里的老人还在反复的提起,怎么狗的脑袋会像个一戳就破的软囊呢?
还有那密密麻麻挤成一团镶嵌在肉里的眼珠子,一个个争前恐后的想要钻出来令人遍体发寒。
林尚本人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最深,狗肉店再也不敢开了,一是怕村里人闲言碎语说是报应,二来他自己心里总觉得没由来的发毛发慌。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尤其是到了夜晚一睡觉闭眼全是那只狗被划拉开,盛满了那东西的画面。
其次则是林村长家的女儿秋云,那天直接被吓的失了声。
这件事虽然有几分恐怖,但真正把它当一回事的确实没有几个。
有些疑难杂症或是怪病没有见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现在科技发达了很少有人再信鬼神那一套了。
林家村里的废庙一荒就是几十年,周围长满了杂草也少有人去打理。
直到第一个染上怪病的人出现,神庙一夜之间点满了明烛和庙香。
即使到现在也没人能搞明白这病到底是个什么传染方式,有老有少或男或女身上都长有这东西的。
没有特定的规律可寻。
刘春叶说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下,“我家男人还在的时候就常常和我说起复眼神,他说这个是守家的地方神,也是暗中偷窥的小贼。”
宋承从未听说过什么复眼神,一般来说各个地区有各个地区的习俗和文化,崇拜的神明虽名字不一但作用是差不多的,保家守财求平安之类。
林家村这一尊也是类似的家神,只不过到底是地方神还是邪神亦或是鬼祟伪装的,就不得而知了。
复眼神因为身具千万只窥伺的眼睛,所以有目视一切洞察四方的能力。
被人请到家中后,复神接受家主的供养就会保家守财,再灵一点的还会帮这家人避难转运。
刘春叶接着说道,“复眼被请到家里神像一般只会睁开双目之一,表示神明在已开眼之意,随后家里人一一拜过之后,有几口人复眼神手臂上的眼睛就会睁开几只,象征着一人一眼已被庇护其下。”
“那以后呢,要是家里人有灾还是生病啊,对应的眼睛就会微眯不完全闭上,一旦闭上就意味着有天灾了,有人必死。”
宋承一听,开口问道:“如果复眼神真的如此灵验,为什么它的神庙却荒落了?”
一般来说供奉神明要满足一些地方神的特殊要求,比如具体的上香次数摆台上的贡品种类。
刘春叶说复眼神是窥伺的小贼,那么它需要的贡品绝不会像平常家里的财神爷一样,摆点甜品就可以了事的。
果然刘春叶拍着手说道,“对,你猜的没错。”
“复眼神请到家里后不能超过一年就必须把神送走,如果不送超过一年,神像身上其他的眼睛就会悄悄的睁开。”
它是千眼神被人请到家里后,少的两三只,多的也就十几只眼睛能睁开,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闭着的,这并不能满足它窥伺四方的欲望。
宋承听后微微皱眉,复眼神神像上的眼睛是后人为了形象特意雕上去的,压根不可能真正达到千万只眼的数量。
即使在眼睛不够用的情况下,它都忍不住偷偷睁开其他的眼睛,倘若没雕在上面的眼睛也想睁开呢?
想到这他目光沉沉的落在了小豆子的身上,一个令人冒冷汗的想法猝不及防的窜了出来。
如果神像身上的眼睛不够看,那么就用供奉它的这家人身上的眼睛来看。
一个人身上只有两只眼睛,而两只眼睛当然远远不够满足它的需求,那么为了达到它已然膨胀了的欲望,于是无数个小疙瘩从皮肤之下浮现出来,化作一只只窥伺的眼睛。
供奉的人成了那桌子上被复眼神肆意享受的贡品,这才是他们所需要付出的真正的代价。
“村里那么多人得了病,还是这种....这种形似的病!”刘春叶叹了一口气,“那些疙瘩真的太像复眼神身上的眼睛了,难免村里老一辈的人认为是复眼神在惩罚他们。”
宋承点点头,对于老一辈信仰这些的人来说,出现了如此神似的现象只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无论是谁来都劝不动的。
这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郑严序,突然出声道:“你们拜了它,还将它请进了门是么。”
刘春叶一愣,像是一个被戳穿心思的小姑娘一样,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愧的神情:
“这、这一开始我们真的被吓到了,就连外面请的医生都说没见过,所以一急之下就....”
她声音越说越小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郑严序改变了主意,连忙改口:“我没有拜,我和小豆子都没有拜过!我们还没来得及拜就死人了,哪还敢再拜了。”
“死人?”宋承不明所以。
刘春叶苦笑,“对,起初这怪病来的突然还没有办法可治,村里不少人身上的包都已经开眼了,他们就被家里的老人领去复神庙拜了神,结果没想到的是真的管用,他们身上的眼睛居然都没了。”
“那个时候我就想实在不行,带孩子去庙里拜一拜,谁知道——”
刘春叶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一声凄惨哀绝的唢呐声奏响,紧接着百乐齐鸣。
声音由远即近,不知是哪家在办白事。
宋承一愣和郑严序对视了一眼,男人拉开门朝外面看去。
披着丧服的队伍很长,家属跟在后面凄凄艾艾的哭声此起彼伏。
宋承冒了一个脑袋扒着门框看,有人抬着纸糊的别墅豪车白色花圈等为死者送葬。
眼见着队伍缓慢的前行就要从门前走过了,宋承眼尖的发现队伍尾巴后面跟着一高一瘦,没披丧服但头戴白帽子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探头探脑的在四处张望。
于是那人猝不及防的和宋承错愕的目光对上了,扶着花圈的手微微一顿不走了。
他的同伴见状也停了下来,疑惑的转过头朝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于是宋承一言难尽的看着那头戴白帽子,额头上贴着朱砂画的黄纸符好似在cos僵尸一般的两人。
双方相对无言之后,等到队伍都走远了,其中那个小个子才一脸讪笑的拉着同伴朝宋承走来。
“呵呵,小宋同志你怎么会在这啊?”
他一把拽掉白帽子又把傻兮兮的符箓摘掉,这才露出白皙清秀的面容,正是几天未见的胡容小天师。
宋承微笑道:“这话正是我想问你的。”
胡容笑容一僵,目光在紧挨着青年的郑严序和青年之间来回飘忽不定,“咳咳,我这是出来赚钱嘛,你们呢?不是度蜜月去了么?”
“什么?”宋承一愣,“什么度蜜月?”
胡容笑嘻嘻的冲他挤眉弄眼,“那什么,不是小别胜——”新婚嘛,间接等于度蜜月。
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似笑非笑带着寒光的眼神吓住了,胡容心里一咯噔,赶紧一把捂住嘴巴收声。
宋承打量了一下胡容身边那高高瘦瘦的男子,年龄不大皮肤白的近乎没有血色,又因为面部轮廓凸出,显得比常人还要瘦上几分。
他在宋承好奇的目光下,不卑不亢的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好,北城明家三代玄孙明西澳。”
宋承一听就知道这人恐怕和胡容一样从事玄学职业的,上来就能淡然的自报家门,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不过可惜的是宋承不懂这些,而明西澳又误以为他和胡容认识,把他也当成玄门中人了。
宋承看了一下外面,拉开门:“先进来说吧。”
刘春叶还抱着陷入昏迷的小豆子,诚惶诚恐的等着他们呢。
等进了屋双方将情况说了一下,宋承才知道村里有其他人通过各种关系渠道找上了胡容,请他来驱鬼。
而胡容虽然平时不正经,但在这关系到人命的事上从来不敢马虎半分,他一听那人的描述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浑身起疙瘩甚至长眼睛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听上不去不太像闹鬼,反倒像是……中蛊。
于是他又找到了以前搭档过的伙伴,玩蛊世家出生的明西澳一起接了单子,两人虽然比宋承他们早到一天,但知道的情况都差不多。
“我和西澳接活的那家人请了神像,结果还没来得及拜呢,第二早上再去看神像身上的眼睛全睁开了,跟见鬼了一样。”胡容搓了搓胳膊。
明西澳也跟着说道:“目前我们知道的就是复眼神不能请,也不能去庙里拜,拜了就会死。”
宋承心里一动,开口问道:“那……刚刚办白事的那家也是拜了神的么?”
胡容和明西澳悄悄用纸符降低存在感跟在了队伍的后面,是打算找点别的线索?
胡容点点头,“才拜了四天就死了,听说是在家里吃饭吃的好好的,整个人砸饭桌上了。”
“然后脑袋就裂开了,里面都是那东西。”胡容越说越受不了,又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大热天的弄的他遍体生寒。
宋承一听微微一愣,原来刘春叶所说的拜了神之后那些人身上的眼睛神奇的消失了,但依旧死了的原因,居然是那些玩意都长进了脑子里。
和那条狗的死法一样,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拜过神就意味着主动向复眼神供奉了自己么,宋承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抱着儿子的刘春叶突然冲默默站在宋承身后的郑严序哭喊道:“大师大师啊,您不是说能救我儿子的么?!我、我儿子就快要撑不住了!”
宋承下意识的朝小豆子身上望去,心里猛的一跳。
孩子长满疙瘩的大腿上才多一会的功夫,又睁开了三四只眼睛,正幽幽的转动着窥伺着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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