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韩谷幽挑战一百七十四位魏来!”
“请双方于半柱香内上台!”
文官的宣读之音响起,周遭顿时陷入了一阵短暂却死寂一般的静默。
魏来是一路从倒数第二名杀上来的,而后置位的众人似乎都是宁州子弟,当然这得除开最开排在那三百二十五位的外族弟子。只是那家伙此刻感谢魏来等人带着他一道走上前列的名次还来不及,怎会对魏来出手?而宁州子弟更是没有理由对魏来出手。
众人疑惑,都相互在那时追问着这个叫韩谷幽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无论是外族人,还是宁州的百姓们在一番询问后都并未听人说起过这个姓名。
而很快他们的疑惑便得到解答。
一道身影轻轻一跃落在了魏来所在的擂台上,那是一位看上去才堪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一身黑衣,模样寻常,属于那种扔进人群中便很难让人生出再看第二眼的心思的容貌。但这样一张脸上却透露着一股阴森之气,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可怖。
魏来同样也意识到了来者不善,他用眼角的余光轻瞟了一眼不远处翰星碑上的排名,韩谷幽的姓名赫然落在一百八十九位,恰好是在魏来身后的十五位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在第四日的攻守擂结束后名次便一直保持在与自己相距十五名的地方。
在第一日之后,魏来为了确保自己计划的万无一失,从第二日便安排着钱浅等人开始夺取三百二十五位之后的名次,这样的计划大都分布三日同时进行,并不像最后一日众人的挑战同时发起时那般引人侧目。而这样的伏笔的落下也才有了今日萧绝等宁州弟子与钱浅等金牛镇孩童共同挤入前三百二十五名的“盛景”。
可这样的计划并非万无一失,终归有人不会在众人的挑战下选择直接认输,这样一来即使战胜了对方,对方依然可以以下延一位名次为代价,继续留在翰星榜上。这也就导致紧随三百二十五名之后的众人并非全是值得魏来信赖的自己人。
魏来也曾考虑过这其中隐藏的变数,但在查明这身后这两百余位的众人都是宁州子弟后,便放下了这样的忧虑,毕竟他以为这些人中一来并不存在能对他造成威胁之人,二来无论他们在日后的大燕动荡中站在哪一方,今日都不会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来。
但显然眼前这一切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魏来的脸。
对方能在这时对他发起挑战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他的排名又恰恰落在自己身后十五位的地方,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而能做到这些,此人背后的黑手,可谓呼之欲出。
而这番变故不仅吸引了周遭那些百姓的目光,也让同样身处在擂台上的阿橙与萧牧暂时停下了他们挑战的进度,皱眉看着魏来。
“交给我,你们继续往上打,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下去。”
魏来沉眸言道,手中的刀在那时紧握。
阿橙二人闻言,微微思虑,随即纷纷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叫韩谷幽的神秘少年来者不善,但更明白若是为其耽搁了时间不仅没有办法帮到魏来,反倒还会坏了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念及此处二人的心底便都有了决断。
“小心一些。”他们如此嘱咐道,随即再次看向那文官,继续对在排名自己之上的家伙们发起了挑战。
而魏来也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位韩谷幽的身上,他周身的气机在那一瞬间被他调动到了极致,手中的白狼吞月似乎感受到了魏来心中的决意,亦在那时轻颤不已。
但相比于魏来的如临大敌,那位韩谷幽脸上的神情却是称得上轻松写意。
他微笑着盯着魏来,轻声言道:“想好自己的墓志铭了吗?”
“嗯?”魏来一愣,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韩谷幽的手忽的伸出,那黑衫之下,韩谷幽的手指森白,近乎于白骨。
他的脚尖点地,身形猛然爆射而出,他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宛如鬼魅的残影,转眼之间,他便来到了魏来的身前。
那少年的身形于那时高高跃起,伸出的双手作爪状,闪着红光的指甲上一股黑色的阴冷气息漫开,他以爪为器,轰响魏来。
魏来的心头一惊,却是不敢托大,赶忙将白狼吞月横于胸前,直面韩谷幽的利爪。
铛!
刀身与利爪相碰,却发出一阵刺耳的金石碰撞之音。
刀身再颤,巨大的力量顺着刀身涌向魏来,魏来的脸色在那时泛白,下一刻身形便不由自主的暴退数步。
但还不待他稳住身形,韩谷幽却是身形再次爆射而出,拖着漫天残影杀到了他的跟前,猩红的利爪带着凶戾的黑气直扑魏来的面门,魏来的内息尚未平复,不敢与之硬撼。他的眉头一皱,胸前第一道神门亮起,佛魔之相涌向,金光与血光交错。
“圣门?”而站在不远处的擂台下的桔宁却是眉头一皱,一语道破了魏来此门的根底。
她身旁的左鸣闻言也是脸色一变,以他的见识显然是知晓一些关于圣门的传言的,他不禁看向少女问道:“尊上此言当真。”
女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她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虑着些什么,并未回应左鸣的问题,只是目光直直的看向擂台之上。
左鸣见状,也不敢多问,只能与她一道看向那处。
此刻,擂台之上随着魏来第一道神门的涌现,四道幽绿色的身形顿时出现在魏来的身前,他们身高一丈,生得人形却面目可憎,手中各持一把白色长剑,于那时悍不畏死的涌向杀来的韩谷幽。
利剑与利爪相撞,看似高大骇人的身形在韩谷幽的冲杀下一个照面便纷纷于哀嚎中被撕成碎片。
这样的结果倒是完全在魏来的预料之中,而他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借由这些从那天阙界的宋斗渊身上吞噬而来的孽灵们,抵挡了韩谷幽一两息的时间。这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却给了魏来足够的喘息时间,让他的身形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同时也调整好了自己紊乱的内息。
韩谷幽一击得胜,见魏来退去也知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的计划落空,但他并不为此恼怒,反倒饶有兴致的看向魏来:“倒是有些花哨的手段。”
魏来的面色凝重,他看了看自己依然还在打颤手臂,心底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的境界虽然不高,堪堪三境,甚至连幽海境的神门都还未推开,但依仗着这一路以来的各种机缘,他的实际战力已经足以碾压寻常的四境修士。大抵只有天阙界这样在前四境累积起了足够大的优势——譬如神血数量、灵台灵炎、亦或者幽海大小的四境修士方才能与魏来有一战之力。而眼前这个少年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岁,可方才的接触中,对方只是一招便让魏来险象环生。而自始至终对方根本没有催动出半道神门,这便意味着方才那一击对方根本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平心而论,魏来自修行以来奇遇连连,心底免不了会有些沾沾自喜,暗以为在这个年纪鲜有能与他匹敌之人。
但偏偏,此刻眼前这个比他只大出两三岁的少年,狠狠的击碎了魏来自信。而更让魏来心底疑惑的是,以对方的年纪,以及他说表现出来的修为,即使放眼整个北境也应当是称得上天才妖孽的人物,可于此之前,韩谷幽三个字眼,魏来却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
“你到底是谁?”魏来不禁沉声问道。
而这个问题却让韩谷幽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张开双手,那声黑色长衫鼓动,阴森的脸庞上,眸中亮起了熊熊火焰。
“对对对,就是这个问题。”
“很多人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尤其在他们将死之前……”
“可最后,他们都得不到答案……”
“因为我喜欢看那一双双在熄灭前,依然闪动着不甘与困惑的眸子,那模样就像天上的星辰,妙不可言。”
韩谷幽用沙哑又癫狂声音朝着魏来说道,但即使他此刻是面向魏来,可说出来的话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魏来有些恍惚,虽然眼前这家伙生得一副少年模样,可他说话的语调与脸上的张狂却分明透露着一股老态。
但魏来却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细究这不寻常的状况,在呢喃完那段疯言疯语之后,韩谷幽周身的黑气暴涨,他那身衣衫也随即猛然鼓动。他再次杀向魏来,而这一次,四道漆黑的神门纷自在他的周身涌现,神门中的神纹在那时连成一片,与他的背后浮现出一道狰狞的黑色身形。
那是一道非人非兽的事物,他看似人形,生有四肢头颅,但周身却不断有一道道狰狞的人脸浮现冲出、又被拉扯入他的身躯之中。就好像那道黑色的身形是一道囚禁了无数亡魂的躯壳一般。
面对这样诡诞的情形,魏来的脸色凝重,但却并无半分退意。
他手中的长刀一颤,白狼吞月之上刀光明亮,第二道神门在他的背后亮起,金色与黑色的龙相涌现,两道神门的加持下,魏来周身的气势一震,随即他浑身的灵力都在那时被他灌注到刀身之中。
这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之前的硬撼中,魏来便意识到在真正的对拼下,他绝非此人的对手,而此刻对方更是唤出了他的灵纹与神门,二者的加持之下,对方的力量比起之前强出数倍不止,而魏来除了以自己的灵力灌注刀身外,似乎便再没了任何的手段与对敌法门,这样的问题在许久之前魏来便有所警惕,只是却一直为寻到好的解题之道……
轰!
一声巨大的轰响蓦然荡开。
耀眼的刀光与漫天的黑气冲撞在一起。
韩谷幽的利爪也在那时拍打在了白狼吞月的刀身之上。
气浪滚滚,二者一时间相持不下。
“哼!有些能耐!”似乎也是觉察到魏来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强大,那韩谷幽发出一声感叹,可语调之中却全是轻蔑味道。
还不待魏来反唇相讥,他别后那道古怪的黑影嘴里却发出一声咆哮,而后无数道黑色的人脸从那黑影的体内涌出,他们蔓延上魏来的刀身,宛如啃食血肉一般啃食着白狼吞月。
刀身轻颤,宛若哀鸣。
魏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白狼吞月上的力量正在减弱,而他与韩谷幽的对撼也因此落入了下风,他的身形开始弯曲,双脚所踏之地的地面开始凹陷,一道道裂纹以此为中心漫开。
“但也仅此而已了。”韩谷幽再次言道,冰冷的声调仿若在下达某种审判。
他那双利爪在那时顺着刀身猛然向前,刺向魏来的胸口,魏来想要抽刀回防,可那些诡诞的人脸却死死的咬住了白狼吞月,让魏来难以催动此刀。
韩谷幽趁势欺身上前,泛着黑色煞气的利爪,已然杀到了距离魏来胸前不过毫厘之处。
眼看着一切已成定局,魏来避无可避,似乎下一刻他便会被韩谷幽的利爪撕开胸膛的血肉,取出心脏……
韩谷幽眯起的眼睛,他准备好欣赏那副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美景——将死之人眸中愤怒、不甘、疑惑裹挟在一起的美妙场景。
可就在那一刹那,魏来脸上的惊恐之色忽的散去,他的嘴张开,吐出了两道极轻的字眼。
“九霄。”
……
曹吞云于此之前曾给过魏来一本残缺的剑阵法门,其名为《殃》。
此书之中记载着三道剑阵,由浅极深,纷自为九霄、冥城、在劫。
魏来这数月来每每在聚灵塔中修行,进入那身合天地之状后,便会分出一缕心神研习此阵法。
这么多时日之后,在配合着于那《天罡正经》所领悟到的剑意,终于是有所收获。
……
随着那九霄二字吐出魏来口中,一股凌然的剑意忽的从魏来的体内荡漾开来。
韩谷幽察觉到了某些变化,他攻势一滞,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之前被他撕成碎片的四尊孽灵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这擂台之上,他们分置魏来四周,将魏来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镇中心,他们的身形在那时立得笔挺,龇牙咧嘴甚至可称得上狰狞的面容也于那时变得肃然。他们手中巨大的长剑在某股强大意志的催动下,化作一道道星芒涌上天际,与魏来所激发出来的剑意连成一片。
轰!穹顶之上发出阵阵轰鸣,韩谷幽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头顶有一道乌黑的云层在翻涌旋转,中心的漩涡处雷蛇激荡,仿若天劫将至。
“不好!”
韩谷幽在心底发出一声惊呼,但却似乎为时已晚。
在他这样的心思升起的刹那,一道盖过天地间所有声音的剑鸣之音猛然荡开,那云层的漩涡深处一道寒芒若隐若现。
韩谷幽看得一愣,但下一刻,那寒光便如流星坠地一般猛然朝着他倾落而来。
韩谷幽这时方才看清,那道寒光是一把裹挟这浩大剑意与漫天雷霆凝聚而成的巨剑。
他的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再理会眼前的魏来,他的双手豁然举过自己的头顶,周身的四道神门黑芒大作,背后那道黑色身影也唤出无数狰狞的鬼脸飞遁而起,试图以此对抗那把自天际倾落的巨大神剑!
但这样的做法似乎并未起到太好的作用,巨大的神剑所裹挟的剑意与雷霆极为狂暴,那些鬼脸只是微微触及,便在哀嚎中化为了粉剂。
转瞬,神剑撕裂一切,来到了韩谷幽的头顶。韩谷幽的双目尽赤,双手在那时高高举起,嘴里发出一声暴喝,与那巨大的神剑撞击在一切。
轰!
又是一道闷响炸开。
韩谷幽的身形一矮,他脚下的地面尽数凹陷,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试图对抗那巨大神剑上传来的力道。但神剑之威却远超出他的预料,雷霆与剑意继续交融,在又是一道巨响之后,韩谷幽的身形再矮上了一份,整个擂台所处的地面尽数凹陷裂开,无数尘埃扬起,将韩谷幽所处之地的景象彻底遮掩。
巨大的轰响传遍了整个宁霄城,这翰星大会的会场也因此静默下来。所有人都在那时瞩目看着那扬起的尘埃,想要透过漫天尘土看清那尘土背后的景象。
但这显然是徒劳,即使身处那擂台之上的魏来也难以将尘埃背后的景象看得透彻。
“呼!”
“呼!”
“呼!”
魏来的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汗迹密布。
催动这九霄剑阵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一来这剑阵高深,他对其的理解尚处于极为粗浅的地步,施展起来本就耗费精气,二来哪怕是最简单九霄剑阵,其理论上施展剑阵所需要的人手也在九人之上。魏来尝试着将其简化成五人施展的程度,又依仗着那从宋斗渊身上吞噬来的孽灵将这剑阵施展了开来。但由于自己的学艺不精,许多细节的把控都极为粗糙,以至于整个过程耗费掉的灵力几乎与九人施展的消耗不相上下,但威能却差之良多。
不过对于本就缺少对敌手段的魏来来说,这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至少有此剑阵在,他多少算是有了些出其不意的底牌。
只是这本来是为了对付天阙界门徒而准备的法门,却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家伙给逼了出来,念及此处的魏来不免有些泄气,可很快这样的心思便在他的心头烟消云散。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看向那尘土渐渐散去的前方。
他的眉头皱起,眸中亮起困惑与震惊之色——他感应到了韩谷幽方才消失的气息,那气息就像是在枯草上落下的火星,最开始孱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转瞬光景便化为了熊熊烈焰,汹涌得让人难以喘过气来。
是的。
那从尘埃深处传来的韩谷幽的气息正给魏来这样的感受,比起方才将魏来逼入绝境时,此刻理应遭受重创的韩谷幽周身弥漫出来的气息却足足强出十余倍不止……
魏来的双目瞪得浑圆,他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尘埃的深处,眸中的震惊之色难以遮掩。
这时,那弥漫在他身前的尘埃终于快要散尽,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缓缓从那凹陷的地面中迈步而出。
似乎是觉得褴褛的衣衫太过碍事,他一把将那衣衫扯下,露出了其下森白又瘦骨嶙峋的上身。
而后他又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的鲜血,眯起了眼睛看向魏来:“我得收回我刚刚的话,你不是有些能耐……”
“你是一个天才……”
“一个不现在被杀死,此后日日夜夜都会让我难以入眠的天才!”
韩谷幽阴冷着声音如此言道,但立在他对面的魏来却对于他所言之物没有半点的反应。
此刻那少年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身子颤抖,神情可怖又空洞,仿若看见了什么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事实上这绝非魏来心性有什么问题,而是他眼前的情形着实对得起不可思议着四个字眼——那立在他面前的韩谷幽瘦骨嶙峋身躯上,双臂、眉心、胸前、后背以及左足,六道漆黑色的神门正在轰鸣响彻……
……
“六境!!!”
在翰星碑下观礼的左鸣嘴里发出一声惊呼,身子下意识的从木椅站了起来。
这绝非他大惊小怪,事实上身在天阙界的他对于这北境绝大多数被称之为天才妖孽的后生都不屑一顾,这些年来唯一给他带来过些许震撼当属数日前临阵破境的萧牧。但萧牧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能在这样的岁数拥有这样的修为放眼北境,即使是在天才妖孽丛生的天阙界中也算得凤毛麟角。左鸣为此诧异,但却远称不上是震惊。但此刻那擂台上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却拥有六境修为,翻遍北境历史除了那些来历神秘的道子佛子之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存在已经不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就是谪仙转世!
念及此处的左鸣不免侧头看向一旁的韩觅与袁袖春,他当然知道这个叫韩谷幽的少年应当是这二人所留下的后手,可是这样的后手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一时间左鸣的心头五味陈杂,他在此之前虽然一直与袁袖春等人虚与委蛇,但在心底却多少有些看不起这燕地太子,可他竟能得到这样一位妖孽的效忠,左鸣的心底不免暗暗想着是否应该重新评估一番这位大燕天子。
但这样的心思方才在他的心头升起,转瞬却又被浇灭。
“不过是南疆的阴毒妖术,何必大惊小怪。”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桔宁的轻声呢喃。
左鸣一愣,不免困惑的看向少女,小心翼翼的问道:“尊上是指?”
这番询问并未在第一时间换来他想要的答案,桔宁在那时侧眸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不悦:“天阙界独大北境太多年来,以至于你们都忘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女孩的说教让左鸣有些不忿,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应道:“尊上说得对,是小的眼界浅薄……”
“哼。”桔宁又冷哼一声,言道:“早些年,南疆魔门之中,一些魔头天赋不如人意,却依然一心求得长生,便弄出了一套以生魂祭炼肉身的法门,以年轻的生魂注入肉身之中,裹挟其生前旺盛的生机,已是自己容颜常驻,长生不死。”
左鸣从未听说过这样神奇狠毒的法门,他不免有些惊讶:“竟有如此邪法?”
“哼。”可谁知此言又换来少女的一道冷哼:“天道幽幽,往复自有定数,岂有漏洞可寻?”
“以生魂入体获取生机,但生魂不灭,依然寄宿在施法者体内,一日一月亦或者一年,或许并无大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施法者不断制炼新的生魂,他的肉身终将被那些生魂的怨气掏空,到最后不过落得一个行尸走肉的下场,那又怎能算得活着?”
“你看此子,肉身之中的血肉早已被掏空,可见他修炼此番以有四十载以上,看似少年其实早已年过六旬。哼,这燕地太子当真是什么样的磨人都敢豢养,所谓丧心病狂,不外如是。”
……
桔宁能一语道破这韩谷幽的根底是因为她眼界不凡,但此刻那擂台周围的众人却没有她那般的见识,众人几乎都与魏来一般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韩谷幽享受着这被众人仰望的快感,同时也很乐意看见在明晰二者差距之后,魏来此刻理应在心头升起的绝望。
“要不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你觉得如何?”
韩谷幽戏谑的声音响起,也将魏来从那震惊之中拉扯回了现实。
他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底泛起阵阵哭笑不得的苦涩之感,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北境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绝世天才竟然让自己给遇到了,而且对方还巧之又巧的要取下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的魏来,深深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但下一刻,少年百年收起了这些各色情绪,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刀,抬头看向韩谷幽,目光决然。
韩谷幽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还要打?”
魏来脸上的笑容璀璨:“你要是不敢,倒是可以现在跪下,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留你全尸!”
“找死!”听闻此言的韩谷幽脸上的暴戾之色涌动,他周身六道神门轰鸣,背后那道黑影如得敕令一般涌入他的身躯,他干瘦的身形猛然膨胀,小山一般的肌肉不断在他的周身隆起,他双手上的利爪变得漆黑、绵长又锋利,脸上的青筋暴起,嘴角甚至生出獠牙。
随即他的四肢着地,以一种野兽般的姿态朝着魏来奔袭而来,所过之处拖着长长的黑色残影。
那速度快得肉眼几乎难以不转,魏来见到不妙,手中的长刀刚刚举起,那锋利的长爪便猛地轰杀到了魏来的面门前。
魏来提刀及时,堪堪拦下了那利爪,利爪传来的巨大力道以及其上裹挟这阴冷黑气,却让魏来体内的气机流转一滞,身形也不可避免的退去数步,已经化身成怪物模样的韩谷幽攻势却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杀而来,他似乎是有意戏弄魏来一般,并不急着一击制敌,反倒不断的以利爪拍打在白狼吞月的刀身之上,每一下的用力极大,让魏来体内的气血翻涌,脸色也愈发的煞白。
不过数息光景,对方便已有百掌落在白狼吞月之上。
魏来的面色惨白,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身形暴退,重重的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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