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暨正是害怕, 陡然听闻后, 忙从榻上下来,冲着门口的人揖礼:“臣见陛下。”
元乔闻声后,拂开若竹的搀扶,冷声道:“永安侯先回去,我有些累了。”
周暨所禀非大事,今日明日都可, 她忙不迭离开,走时还看了元莞一眼,依依不舍。元莞则冲她挥挥手,笑意绵绵。
周暨走后, 元乔就抬脚往殿内走去, 这是她住了两年的殿宇,往里走需多少步, 心中大概有数,也不需人提醒,就走到元莞面前。
元莞抬首, 望着她空洞的双眸,起了坏心:“你左侧走三步, 才是坐榻。”
元乔信了,抬脚就走,跟着她若竹紧张道:“陛下,那是屏风。”
可惜出声晚了些,话音刚落, 元乔就装上檀木时令屏风,面上微微一疼,略有些狼狈。若竹护主心切,又不敢去怨元莞,只得走过去扶着她,见她额头上一块红痕,想来是撞的。
她何曾见过元乔被人这般戏耍,忍了几番,却见元莞在笑,她欲说理,元乔却拍着她的手腕:“你先出去。”
“奴若出去,您、您可就……”若竹不敢再说,可就落入虎口了。
元莞好整以暇地看着义愤填膺的宫人,再观元乔平静的神色,顿觉无趣,挑了颗蜜饯吃了,元乔慢吞吞地坐在她对面,唇角都白了,想来政事堂一行并不顺利。
元乔面色苍白,额头上的红痕尤为明显,显示着元莞的所为。元莞毫不心虚地盯着看了两眼,将蜜饯递至她手心里,悠悠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什么时辰了?”元乔问道。
元莞斜着眼睛看她:“不知。”
元乔面色如常:“不知那怎地知晓时辰不早了。”
“天要黑了。”元莞被她歪理气得站起来,当真要走。
“冬日里黑得早。”元乔忍不住道,虽是不舍,却又不知该如何挽留,忽而想起一事,笑道:“你说读奏疏的,怎地就要走了。”
“不走,你把你的床让给我睡?”元莞气得拿手在她面上戳了戳,好巧不巧地若竹捧着茶进来,见到她指来指去,当即就愣了下来。
元莞不好当着宫人面‘指手画脚’,只得将手收回来,认真道:“读奏疏可以,让你的宫人别随意跑来跑去。”
若竹知晓说的是她,将茶置于案上,就匆忙退了下去,有前车之鉴后,不敢再对元莞不敬。
元乔手中依旧握着蜜饯,听到她答应后,莞尔一笑,元莞端起她的面前的茶,闻了闻后,好心递给她:“喝茶。”
元乔举止略有些停顿,在元莞面前就像孩子一般,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将蜜饯放回几上,接过热茶品了品,道:“今日未曾议出最好的决策。”
“症结在银子之上?”元莞试探道,元乔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何地都会将政事放在心上,不会因旁事而耽误,这样的人很适合做皇帝。
元乔不知她所想,点头道:“确实,耗费太大。”
元莞若有所思道:“豫王封地富庶,令藩王送粮食入京或直接送去赈灾,何苦让朝廷出钱。”她记得豫王每年给元乔的礼,都价值不菲,其他藩王更不必说。
“藩王怕是不肯。”元乔犹豫,这些年来朝廷与藩王保持原样,陡然问他们要粮食,怕是会引起藩王的反心,届时又会多一桩麻烦事。
“豫王在京,你大可先试试他的意思,他若不肯,直接赶出临安城。”元莞笑道,豫王症结就是就藩,蛇打七寸,就该试试豫王。
她见元乔犹豫,便道:“再者两府对他不满,你先着心腹试探两府之意,两府同意,此事就是群臣谏议,与陛下无关。”
元乔没有答应下来,手中的茶捧着不放,似是斟酌、似是犹豫。
元莞也不再劝,挑了几颗果子吃,等了许久,元乔身子才动了动,将冷却的茶置于案上,道:“我令人去试试。”
元莞不应她,嘴里塞了果子,甜得眯住眼睛,下意识就递给她:“很甜。”
果子是元乔特地让人奉来给她解闷的,听到很甜两个字后,弯弯唇角,她很久没有听到元莞软绵的声音了,接过果子就咬了。
孤鹜不久回来复命,见元莞在,依旧禀道:“豫王同朝臣来往频繁,臣查了几人,这是名单。”
闻言,元莞摇首,豫王还是不大聪明,接过孤鹜的名单,扫过一眼,念给元乔听,而后道:“我有一计,陛下可要听听?”
计非好计,孤鹜见元莞笑意不正经,忙退了出去,不好多待,这位旧主的心思还是揣摩不透。
元乔眼睫颤了颤,先道:“你的意思是令这几人在豫王面前进言,让他自愿送粮食?”
“陛下也变坏了。”元莞冷冷地揶揄一句,被她戳破后也不掩藏,直言道:“豫王不聪明,令人在他耳畔多说几句,到时他‘身先士卒’,你大可以此为例,问其他藩王要粮食,届时讨人嫌的豫王,陛下与朝廷依旧摘得很干净。”
‘依旧’二字很刺耳,元莞话里讽刺,元乔温和一笑,不在意道:“此举甚可,比起方才的办法更妥帖。”
元莞心思活络,阔别朝堂两年,依旧无法掩盖她的聪慧。
重重安排下去后,就等着豫王的反应了,这些年都未曾动过藩王的利益,元乔也顾不上他们,这次正好可以试试。
尤其是豫王,无论他怎么做,都会落入元莞挖的坑里,想起永安侯府那日贪婪的眼神,至今都觉得恶心。
晚膳之际,若竹守在侧,紧紧盯着元莞,生怕她做出欺负元乔的举措。元莞晓得她护主,也不点破。
晚膳后,宫人都退了出去,元莞信守诺言,将奏疏分整一番,挑些紧急的读给她听,再按照她的意思,将批阅写在空白的奏疏上。
两人难得的平静,元莞许久没有写过这么多字,略有些不适,揉揉手腕,道:“天色不早,你该休息了。”
若竹掐着时辰进来,扶着元乔去内寝休息,元莞将奏疏整理好,让人去找中书内的人誊写,她在侧盯着,也不怕会生变。
誊写得快,三更就结束了,元莞复又看过一遍后,确认无事,才放置在案上,待清晨再送去中书。
她入内时,元乔依旧还醒着,似无睡意,她扫视一周,殿内多一小榻,恰好可以一人躺下,她也不拘束,合衣而眠。
今日忙碌至此,她早已疲惫,也不管元乔是否醒着,自己先睡。
许是换了床榻之故,虽累却醒的早,床榻内的人还未曾有动静,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后,起身洗漱。
昨日手臂用的过多,今日就有些酸疼,落霞过来给她揉了揉,询问她今日可回去。
“还回不去,过几日,你回福宁殿将我衣裳送来,无事莫要出殿了,就当玩耍几日。”元莞想起雪灾一事,就皱起眉头,百姓遭难,也甚是无辜,她厌恶元乔,也不好置百姓于不顾。
落霞不放心,经过废帝之事后,她对任何人都不信,尤其是元乔,回道:“我取了衣裳就送来,就在外头,有事唤我。”
“外头冷,你还是回殿去烤火,这里有孤鹜,不用担忧。”元莞笑了笑。
落霞撇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比陈砚都得陛下看重。”陈砚是跟着元乔多年的旧臣,都赶不上孤鹜,可见他将旧主忘得彻底。
元莞瞧了一眼殿外吩咐内侍办事的孤鹜,同落霞道:“他那是有手段,也是厉害,他又未曾背叛我,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落霞替元莞将衣裳整理好,而后将手炉塞到她手里,不忘叮嘱:“您今日手臂疼,就歇一歇,少用力。”
“晓得了,你快些回去。”元莞觉得她愈发唠叨了,将人赶走后,内寝的人才起榻,宫人鱼贯而入,她捧着手炉,吃了两口点心,随手翻看了今日送来的奏疏。
元乔听着外间翻动书页的声音,唤住若竹:“外间是谁?”
“福宁殿的那位。”若竹道。
“嗯。”元乔应了一声,唇角不可察觉地弯了弯,而后才扶着若竹的手起身,洗漱好,太医就来诊脉。
太医被元莞留在偏殿,在元乔恢复之前不能放他回太医院。皇帝眼疾之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免得横生波折。诊脉后,就要换药,拆下纱布后,一双眼眸都是红肿的,元莞看得真切,不经意间还是皱眉。
崭新的白纱更加衬元乔面色苍白,太医低声说了几句,元乔接连点头,太医才退了出去。
若竹服侍元乔用过早膳,两位宰执对外就称皇帝染恙,今日来禀事的朝臣只有一二人,都是不可耽搁的大事,元乔照旧在屏风后接见,商议后,朝臣退了出去。
已近午时,中书送来昨日商议的计策,元乔看不见,元莞理所当然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将声音压低:“先压住,等豫王处的动静,最迟明日就要有动静了。”
“我亦有此意。”元乔道,豫王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若应承此事,就一定会尽快入宫来。
奏疏被压在一侧,元莞将其他奏疏都翻出来,读过一遍,记下元乔的批阅,至黄昏时,魏律前来询问答复。元乔正想着如何回复之际,豫王急匆匆入宫,未及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
脾气好的魏律也不觉沉了脸色,不好越过元乔直接说话,只侧过身子,不与他说话。
豫王没有发觉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妥,行了半礼,自信道:“臣有一事欲禀陛下,眼下百姓受灾严重,臣为元氏子弟,欲尽绵薄之力,购置了些粮食救济百姓。”
屏风后的两人都不觉松了口气,魏律更是大吃一惊,豫王作风奢侈,挥霍无度,能说出这番话很是不易,他立即道:“豫王购置多少粮食?”
“本王也不知,购多少算多少。”豫王将魏律的反应看在眼中,心里更为得意,更不将他放在眼中。
魏律碰了一鼻子灰,自觉无脸,就不好再问,屏风后的元乔开口:“如此我替百姓谢过豫王,魏卿着人去接手,将粮食清点后,再来回禀,此事需快。”
“臣领命。”魏律欣喜应下,也不在意豫王嚣张的态度,豫王则道:“臣还有事欲奏陛下,国库空虚,臣贡献绵薄之力,其他藩王在封地也该出力才是,民间有言人多力量大,此言不虚,其他人像臣这般慷慨,此次雪灾必能安然度过。”
魏律眼前一亮,不觉颔首,也好奇没长脑子的豫王如何想出这个计策的,不过豫王先开口献粮献策,就可解眼前的难局。
他向皇帝禀道:“陛下此举甚好,找几人去各地游说一番。”
如此夸赞下,豫王神色更加猖狂,屏风后察觉他神色的元莞不觉一叹,低声道:“豫王心性怎地与你差这么多,愚不可及。”
元乔无暇回她,与魏律商议后就定下此事,再令人带着圣旨火速去各地征缴粮食,又不忘夸赞豫王,赏赐不少珍品。
豫王这才大摇大摆地出宫去,魏律十分看不惯他,但为了粮食,少不得忍气吞声,与他周旋一番,拿到粮食后再作计较。
垂拱殿内的元乔大为放松,想起道路难行,少不得让枢密院商议调兵辅助一事,传话给苏闻。
天色擦黑之前,苏闻匆匆见驾,元乔吩咐下去,他又匆匆回枢密院与臣僚商议,漏液拟定章程。
一日过去后,倒也安定,尤其是今日见豫王之际,恰好魏律在,才令此事得以妥帖解决。
元莞依旧在看着奏疏,将紧急的挑了出来,置于一侧,道:“陛下得空了?”
元乔回身,手中多了一物,伸手去摸,是一本奏疏,元莞道:“各地受灾不同,轻重缓急,但是查看不周,容易让百姓心生不平,陛下救济之前,需要想好。”
尤其是不能听之任之,派信任且头脑灵活之人过去才可,她提议道:“周暨不错,到时可调,她虽性子软弱,也心存良善,会顾及百姓为难。”
“嗯。”元乔答应。
元莞心思活络,想的与说的都对赈灾有益,两人间说的大多都是政事,天色擦黑之际,太医来换药。
元莞在侧看着,顺口问道:“陛下眼疾何时痊愈?”
“需看恢复情况。”太医不敢夸下海口,尤其是面对皇帝的病,再三谨慎。
太医处问不出情况,元莞也不强求,她靠着宽榻,手中的奏疏敲着案几,一下一下传入元乔心口处。元乔与她不过十几步的距离,面对黑暗,心中依旧恐惧,这两日时常与元莞说话,倒也安心不少。
尤其是面对雪灾,有了章程,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太医离开后,若竹入内摆膳,元乔看不见,若竹将菜都布好,放置在她的碗里。元莞见若竹警惕,忽而夹了块蒜置于元莞碗中,朝着若竹眨了眨眼。
若竹不敢出声,悄无声息地将蒜给取了,元莞则道:“蒜是好物。”
“陛下不喜蒜。”若竹低声道。
“哦。”元莞故作应了一声,将菜里的蒜都挑了出来,都夹进元乔面前的碗里,急得若竹忙不及去挑,她则笑了笑,元乔已将蒜吃到嘴里,面露苦色。
元乔自持,也未曾出声,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
膳后,元莞照旧给读奏疏,忙至子时,元乔才睡下。
反复两日后,太医换药之际,可见眼睛消肿了,大概过几日就会好,同时,前往各封地的说客都已出发,豫王购置的粮草也由周暨送去受灾的郡县。
天色放晴,元莞靠在窗下,耳畔听着孤鹜说着豫王在京的‘趣事’。元乔赏赐他不少珍品,都能换回粮食的银子,正因为如此,得了好名声,还未曾花银子,才令他愈发嚣张。
元乔历来不管他,只要不出大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群臣不是眼瞎,对于豫王的行径早已不满,尤其是两府中人。
苏闻不止一次上奏建议豫王就藩,就连好脾气的魏律也是如此。
元莞听后,朝着一侧的元乔看去,悠悠道:“你说豫王可长脑子了?”
孤鹜不知元乔与豫王的关系,随口回道:“豫王行事骄奢,惯来如此。”
元莞好奇,问元乔:“老豫王性子如何?”
元乔出生那夜,就是老豫王被鸠杀之时,因此父女二人也未曾见过面,这话问元乔有些勉强了。
元乔淡然摇首,坦诚道:“我是不知,但从先帝口中得知,他是一性子温润之人。”
“那这个儿子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与他不像父子。”元莞叹道,豫王嚣张跋扈,眼下元乔被他拿捏住把柄,才会在京内横行,若遇到旁人,只怕早就身首异处。
这话不大好,孤鹜不敢接了,元乔亦不会搭理,沉寂片刻后才道:“这次雪灾出了一位善人,救济不少百姓,出了钱财比起豫王还要多,听说是位女子,家中世代经商。”
外间的事总是神乎其神,元莞好奇道:“怎样的女子?”
孤鹜道:“听说是位才女,满腹经纶,生得一副好样貌,至今未嫁人。”
“有些意思,这样的善举,朝廷应该给些赏赐,鼓励更多的商户来行善举。”元莞顺口道。两年来她看懂很多道理,许多人做事都为名和利,就像豫王献粮,不过为了搏一搏名声,也为逼迫其他藩王罢了。
一箭双雕之事,他乐得自在。
话是说给元乔听的,元乔闻言颔首应下,道:“令魏律亲派人去请。”
孤鹜领了吩咐,就退下去。他一走,殿内就安静下来,元莞看着外间雪景,也不觉得冷,手中的暖炉暖乎乎的。
这几日粮食陆续送出临安城,各地灾情好了很多,整日也没有那么多奏疏送来,倒是三司对考核一事递上奏疏。
元乔眼疾未愈,不好令人来商议,暂时压着一侧,待日后再说。
魏律办事快,没过几日就将那名商户请入京来。人暂时留在驿馆,令中书的人照顾着,元乔择了一日,才将人请入宫。
照旧是设一屏风,接见商户,元莞就不用待在屏风后,而是大大方方地见到了女子。
女子出自隆兴府陆家,陆家经商多年,到了陆连枝这辈,家中就仅她一女,养得仔细,出落得沉鱼落雁,元莞乍见这般昳丽而带着温软的女子,不觉多看了一眼。
陆连枝见到蓝眸之人,温温一笑,而后行了半礼。
元莞歪头看着她,觉得这样的女子有趣,她欲多看一眼,孤鹜将她请了出去,打趣道:“您莫要那般盯着陆连枝。”
眼睛都看直了,半晌挪不动脚步。
元莞不在意道:“佳人美貌,多看一眼也是无妨。”
孤鹜两颊抽了抽,“您之前可不是这般模样。”以前可是很正经,再好看的女子也不会看一眼,如今见到貌美的,就走不动脚步。
两人心思各异,走到廊下后,落霞恰好迎了过来,拉着元莞道:“你可是要回去了?”
“暂时回不去,还有些事要忙。”元莞接过她手中的点心,还是梅花饼,咬了一口,见孤鹜盯着紧,就递给他一块,问起周暨的事情来。
孤鹜回道:“侯夫人也一道去了,夫妻同行,总会圆满解决。”赈灾一事处理好了,就是大功,回来后加官进爵,若是处理不当,贬官也极可能。
但周暨临走之际,带走数百禁军,应当不会有事。
元莞不问了,须臾后陆连枝退了出来,她颔首一笑,同元莞道:“想必您就是元莞。”就凭一双蓝眸就不会认错人。
“你很聪明。”元莞随意道,陆连枝的眼神清纯,就像春日湖水,澄澈而可见底。
陆连枝笑道:“我曾随家父去过一地,远在关外,在一河畔,也曾见过蓝眸之人。那里不如大宋繁华,民风淳朴,可惜与大宋并未通商。”
这些元莞在游记里看到过,不太真实,眼下听人提及,不觉诧异:“真有此事。”
“那时我不过还小,家父记忆深刻,怎会诓骗您。”陆连枝笑得和煦,眼见着送她出宫的内侍催促,不好多说,便匆匆行礼离开。
元莞觉得有趣了,看着陆连枝的背影发怔,孤鹜恐她多想,劝道:“外间冷,您不如去殿内烤火。”
殿内的元乔将那番话都听了进去,若有所思,听到脚步声后,才微微坐直身子。元莞没有同她搭话,径直走到案后,翻开奏疏,道:“陛下如何赏那陆连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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