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贵族的修养】

    温迪:“楚月!”

    虞楚越猛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温迪面前的麻袋疯狂地抖动着,模糊的黑影从内部撕裂了包裹,跃到地上,一具白骨从袋子里零零散散地落下。

    黑影往一楼跑了,虞楚越提着枪追过去。等他来到一楼,教堂里已经没人了。

    窗外密林森森。虞楚越眺向教堂外,一抹熟悉的背影正往远处跑去。

    他勾动扳机,向天鸣了一枪。

    寥远的枪声过后,他凝视那抹静立的影子:“怕死,就给我回来。”

    远处的人闻言,慢慢举起了手,原路折返。

    高大的男人披着透明的夜色走来,轻薄的幽光照在他脸上。

    步调慵懒却不散漫,宛若暗处觅食的蝎子。

    来者正是荣格·冯·弗雷德。

    他瞥见虞楚越手里的枪,慢悠悠地说:“管事对我说,家里来了一头狼衔走我的枪。原来那头狼是个脾气不好的姑娘。”

    虞楚越拿枪口对着他,弗雷德也仍旧举着手,可他说话像与老友谈天。

    “如果我眼睛没花,这应该是把德雷泽式撞针枪。”虞楚越问,“撞针枪是给最精锐的步兵配备的武器,可阁下的手不是用来画画的?”

    弗雷德:“……我接受陛下的爵位,得到这把枪。有什么可指摘?”

    虞楚越笑了:“这么说,陛下被你取悦才给了你爵位,怎会让重器落到小丑手上?你和城堡里的怪物是什么关系?”

    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

    星河的光火静静闪过他的眼睫。

    “我成为贵族,不仅是因为绘画的水平。我从小就发现,我画中之物能够走出画布,成为现实。”他的目光游离到虞楚越的着装上,“这件事,你领教过了。”

    虞楚越没出声。

    “当年正值战乱,有人向国王告发我,我只能去宫廷画出军队与枪支、炮弹。我得到了封赏,威尔雷特的炮火也席卷了普汀联邦。因此,我十年前搬到这里,为他们捐赠财物、重修建筑。这把枪也是如此来的。”

    这是个谎话连篇的渣男。

    虞楚越在颅内给弗雷德打了个标签。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问的不是你为何侨居。”

    弗雷德苦笑:“口是心非的女士,你全听完了才打断我。”

    “您不懂城里人的委婉,”虞楚越毫不客气,“我是说,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全都要。”

    “你对我太防备了。我对你没有恶意,卢娜。”

    虞楚越强调:“我们不熟。”

    弗雷德的笑容消失。他往通往古堡的路瞥一眼。

    这时候,二楼的温迪战战兢兢地下来了。

    温迪见两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硝烟味十足,颇为震惊。

    她注意到虞楚越正在审问对方,便躲在虞楚越身后,一言不发。

    弗雷德无视她,泰然自若地讲:“提到辛杜瑞拉,我搬到这里时,她就住在那座城堡里。”

    辛杜瑞拉?

    虞楚越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够恶趣味的,居然给怪物取灰姑娘的绰号。

    既然那头偷窥狂是“辛杜瑞拉”,他与温迪代表什么人物,呼之欲出。

    “你该猜到了,‘它’是居民口中的海神。海神喜欢模仿人,它会收集人皮。我刚见到她时,她正拿着剪子追击一个土著女孩,想将她的脸占为己用。”

    虞楚越:“你看见杀人的怪物,非常害怕,于是和它交了朋友?”

    “这种怪物在王都难以见到,好比羊群里的黑绵羊……抽象、丑陋,但稀少,值得被画下来。我教过你,这是艺术家的宿命。”弗雷德毫无愧意,语调轻快自然,“为了防止更多人受它戕害,我画了很多人像,剪下她们的脸送给‘辛杜瑞拉’。你所看到的是她们的骸骨。如此一来,辛杜瑞拉不会再杀人。”

    虞楚越挑眉。

    不出所料,“出于对海岸的愧疚”只是借口。

    这个男人内心毫无道德观念,只是想发现猎奇的玩具。

    辛杜瑞拉是这样,巴特勒大概也是。

    弗雷德将手放下来,开始揉肩膀。

    “后面的姑娘是你的妹妹?幸会。”

    温迪探了探头,骤然看到面容英俊的男人正在打量她,顿时有一种被鹰隼盯上的骨寒毛竖的感觉。

    她听闻弗雷德的叙述,大致脑补出他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哆嗦了好一阵,又往虞楚越身后使劲缩了缩。

    画出一个个人来,然后挂着那种理所应当的表情,把她们的脸一个个剪了,拿去给一头怪物用……

    温迪脚都软了。

    她可不想与变态扯上瓜葛。

    弗雷德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他走路时没有脚步声,如同优雅的精灵。

    虞楚越冷冷盯着他,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怒吼。

    那袭击过温迪和虞楚越的中年人陡然从黑黢黢的树林里跳出来,以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速度掠过他身旁,冲上台阶去。

    温迪整个人都吓傻了。

    虞楚越岿然不动。

    然而,与他近在咫尺的弗雷德却察觉到虞楚越也愣了一下。

    趁这个瞬间,弗雷德压下撞针枪的枪管,猛地凑近他。

    到底是年轻人,还是会被唬到。

    两人额头互抵。虞楚越方然醒来,从身后抽出匕首架在弗雷德脖子上。他能闻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植物香气。

    想到这种气味的材料是用来搭建教堂和棺材板的,虞楚越皱起了眉。

    他说:“我在王都了解过一点儿医学,知道大动脉在哪儿。”

    “我相信你。你很聪明。”弗雷德凝视他,眼角含着冷笑,“两天之内你就查到了这儿,出乎我的意料。”

    “那人是谁?”

    “他是‘潘妮’的父亲,早些年女儿坠崖死了。”弗雷德云淡风轻,“不知为什么找到了这儿来,总搂着我画的人像哭,估计把她当作了女儿。”

    虞楚越颔首,他手腕一抖,匕首往后缩了一小下。

    弗雷德见状,正想缓和气氛,虞楚越冷不防用刀刃愈发苛刻地卡住他的脖颈。

    虞楚越逼问道:“你说,‘辛杜瑞拉’住在城堡里?它现在往那儿跑了?”

    弗雷德停顿片刻,几只夜蝠掠过月空。

    他耐心等待那些噪声远去,温和地劝解:“别去招惹它。受苦的会是你。”

    这并非威胁,而是事实的阐述。

    男人周围的气势一下子变了,砭骨的冷沁透了每一个字。

    他劝虞楚越不要去,因为那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缩在虞楚越背后的温迪战栗不止。

    如果她的脚还能动,她早就手脚并用地跑回城堡。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能够面对少女毫不犹豫割下她脸皮的变态杀人魔!

    虞楚越与弗雷德对视。

    教堂前的狮鹫塑像将光线切割。少女眼如洞中火,下颌露在冷白的光里,与月辉融为一体。

    弗雷德看到他的学生笑起来,恍如玫瑰花瓣落在冥河上。

    悄无声息、轻轻地一点,把整个墓园般的夜打碎了。

    “糟糕。我平生素爱探险,惯会与奇怪的事物打交道。你说过,这是艺术家的宿命。”他语气一扬,“温迪,瞧瞧他有没有说谎。”

    温迪慌慌张张扫了弗雷德一眼,支吾地说:“没有。”

    虞楚越闻言,仍未放下匕首:“离开这里。您最好回去睡觉,熬夜对老年人不好。”

    弗雷德没退后:“我是挺困了。”

    虞楚越:“但愿如此。否则,世界上大概得少个造福人类的大善人。”

    弗雷德没再说话,一步步往后退。

    虞楚越体贴地目送弗雷德回到他的别墅,才与温迪一同原路返回城堡。

    两人沿着绳索回到卧室时,已是凌晨三点。

    虞楚越收起悬在窗下的绳子,让温迪先去休息,将从弗雷德家里缴获的枪放在书柜后面藏好。

    他站在窗前眺望海岸。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隐藏洞穴的那处悬崖。

    漆黑溃烂的大海无声翻涌。

    他耳边响起细小的雨声。

    下雨了。

    这不是好兆头。

    据村民的描述,惊扰海岸的妖魔鬼怪会在雨后像气球鼓胀,如鱼得水。

    直至天色渐白,女仆推门而入时,还诧异他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

    虞楚越与女仆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

    城堡的房间他大多摸透了。

    除了那些洞,独不见有辛杜瑞拉居住过的痕迹。

    他在夜里将从进入游戏到现在的线索重新捋过几遍,才发觉纰漏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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