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越太阳穴猛凸。
他一手捏住这只吵个不停的崽子。
“放开,”他说, “否则我把你头拧掉。”
因为渡过积水而被一个男人抱起来, 对虞楚越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黎爵“你是在跟我撒娇”
虞楚越瞪着他,全身释放出低气压。
“我给你三秒钟。”
黎爵置若罔闻, 他抱紧虞楚越, 淌过雨水。
他轻飘飘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虞楚越也压低了声音“那也该循序渐进。”
黎爵回过头, 半敛眼眸,觑着他笑。
“我已经足够循序渐进了。”
虞楚越正要反驳,见黎爵的脸庞离他极近, 蓦地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黎爵的长相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的。
锋利的剑眉下眼眸深沉如海, 当男人轻轻笑起来时,那汪深海化作了银月下踽踽独行的孤狼。虞楚越闻到黎爵身上所残留的血的味道, 宛如荆棘般缠绕着他。男人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面孔, 那眼神的深处隐含着一种令虞楚越琢磨不透的亘古久远的事物。
这是一种虞楚越想躲避的事物。
他现在有股撕毁合约的冲动。但他想到楼上至今他未见死状的琼斯特。
如果他现在真这么干了, 估计黎爵能直接把他的头按水里淹死。
黎爵“三秒钟到了, 大小姐。你让我读秒做什么”
虞楚越别开脸,闭上眼睛。
复杂的情绪如海藻般交织在他心头。黎爵让他想起一个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人。
两者的外貌与个性都天差地别。且照理来说,那人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与黎爵相比, 虞楚越的身形显得十分纤弱。黎爵抱起虞楚越并不费多大力气。
他甚至想着,虞楚越现在穿的是裤子, 实在有点亏。
如果可以, 他想要看到穿花嫁裙的虞楚越, 那样他会更加高兴。
黎爵将虞楚越轻轻放到衣柜边, 一脚迈进柜中。
虞楚越看到黎爵的脚踝被雨水侵蚀了外皮,里面被液体污染的肉芽往外翻卷出来。
黎爵头颅低垂,他取出小刀,剜掉外面的坏肉。
虞楚越就近看着。作为一个旁观者,他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但黎爵眉头没蹙一下,甚至手指都没带抖的。
为了演居然能拼到这种程度。
虞楚越腹诽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创可贴,递给黎爵。
黎爵正在用备用的矿泉水清洗伤口,看到他手中递过来的创可贴,抬头看他,嘴角稍弯。
“谢谢。”
男人的嗓音足够低沉且温和。虞楚越睫毛微颤。
带有奇怪颜色的泡泡开始往愈漫愈多的雨水里冒出。
而虞楚越一心只想从这奇怪的氛围里解脱出来。
幸好,钟声这时候又及时地响起。
虞楚越沿着暗道一路回到四楼隔间,头也没回。
跨出密道,虞楚越发现隔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大门敞开。墙上贴着一张箭头形状的贴纸,指向门外。
紧随他身后的黎爵也落到了地面上。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提高警惕,一前一后跨出门去。
石坛上被抓来的人群竟不知为何消散不见,只留下倒钩上悬挂的少年尸体。
他的血已经冷透了。
通往五楼楼梯间的铁门不知被什么人撬开,地面上摆放着一箱工具。扳手、锤子以及各种铁丝散落一地。
虞楚越猜测,李可生趁艾丽卡和夜魇不在时,利用这些工具打开了门锁。
虽说李可生之前不会开锁,但有互联网在手,厨艺菜鸟都可以变成火锅之神。更何况,李可生原本就非等闲之辈。在战斗以外的领域里,他还是十分靠谱的。
连接五楼的是一座蜿蜒曲折的楼梯。
一来到门口,两人便听到屋里的争吵声。
黎爵悄悄推开门,黄金色的光芒刺入他的视野。
堡垒的顶楼是一座宏伟的殿堂。
正对大门的是宽广的墙壁,壁上依照黄道十二宫、老捷克时间表、日月方位悬挂着四只布拉格式天文钟。灯光照射在金银边线与宝蓝色的琉璃上,闪闪发光。
虞楚越看到李可生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血液从他胸膛上淌下来。莉雅护在他跟前,神色慌张。
他们跟前是艾丽卡。
艾丽卡握着一柄匕首,将刀尖对准两人,脚下是一个用墨汁绘制的巨型倒五芒星法阵,她周围环绕着一圈用罐子装起来的人脑。
虞楚越看到他曾在四楼见过的那些白衣服的人纷纷倒在了法阵边缘,腹部被切开一道口子,血水和地上的墨水混杂在一起。
艾丽卡疯癫地笑着。
“都结束了你们都得下地狱”
李可生余光瞥见黎爵和虞楚越两人闯进门来,吼道“阻止她,她要把那些巨蜥引到堡垒里来”
对于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虞楚越甚至没有觉得多紧张。
他反而回忆起琼斯特和黎爵的对话。琼斯特说得没错,黎爵一开始就能从被堵上的大门直接离开这里。如果琼斯特能够轻松杀死一头夜魇,那黎爵对付这些巨蜥更不在话下。
虞楚越用余光看了看黎爵。
只是这个人似乎不打算利用他多余的实力,好整以暇地跟着副本设计师的思路走剧情。
那倒也是。
假如一直靠外挂通关,游戏也就失去游戏原本的魅力了。
虞楚越掏出贾艾斯夫人的怀表,扔给艾丽卡。
艾丽卡愣了愣,本能地接住怀表,打开便看到她母亲的照片。
她愤怒地咆哮起来“你给我这个干什么你想借这个女人来说教我”
虞楚越当然没工夫说教她。
他只是觉得怀表是贾艾斯夫人留给她女儿的遗物而已。这个女儿是杀人凶手,但也得物归原主。
虞楚越没说话,艾丽卡反而愈发暴跳如雷。
她一把将怀表摔在地上。怀表发出一声悲鸣,裂作几截。
“我做错了什么那女人从我成年开始,就说我变得和我父亲一样无药可救,一直说一直说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早就忘记谁是她的女儿了”艾丽卡尖叫,“我继承父亲的志向,这有错吗她想向世人公布贾艾斯家族的工作,我难道不该杀了这叛徒”
李可生嘲弄道“你爸的志向指把人当作小白鼠实验吗”
“那是议会交给我们的光荣使命,我们必须得这么做。何况那群废物每年也不见得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只能每天消耗世上的氧气和食物。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甚至为他们的死亡创造价值”
莉雅辩解“那你也不该杀人。”
艾丽卡怒极反笑,将她脚边被割开腹部的白衣男拽起来。
“你说,你跟他们说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白衣男人还有意识,他模模糊糊地呢喃道“我之前卖过点报纸,因为打架斗殴被辞退了,现在,偶尔偷点食品店的东西吃”
“你亲人呢”
“我没亲人。姐姐被我气跑了”
她将白衣男扔了,一手拽住另一个白衣女的头发。
白衣女眼神涣散,她的头皮都快被扯破了,但她甚至不会因痛苦而哀嚎。
“你呢”
白衣女木楞地讲道“我上学的时候当过交际花,现在在赫里区当站街女。我有两个男朋友,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存在”
她又将白衣女扔了,扯起另外一个少年。
“你说说你”
“我因为把同学打成植物人转校了。爸爸妈妈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跟我说,只要我不提这件事,一辈子不会有官司找上我,因为我还小”
艾丽卡大笑,将少年踹翻在地。
她看向莉雅。莉雅抖了一下。
艾丽卡“之前跟你躲在一起的两个穷鬼,女的为了得到房产才答应嫁给男的,那男的杀了地主才得到那栋房产。后来他们如何死的,你也知道了。你说说看,这群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价值”
莉雅想张口辩解,但她一时却想不到什么好词。
何况,让她这样天真烂漫纯真可爱的美少女为了这些人和艾丽卡争辩,实在有点掉价。
艾丽卡弯下腰来,拾起一罐人脑,用刀尖轻柔地抚过器皿锃亮的表面。虞楚越看到罐子的上端印刻着米戈的图腾样式。
这是米戈给予贾艾斯家族的器具。
艾丽卡痴迷道“这些宝物他们是多么美妙的造物如若不是神的援助,要想如二十年前诞生那样宏伟的科学大革命,历史至少还得徒劳地往前走数百年。但让奇迹再发生第二次,只需一些废人自我牺牲就行。牺牲这么一小撮害虫,这个距离就能缩短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艾丽卡听到有人凉凉地笑出声来,转过头,瞪向李可生。
“你觉得很好笑”
“价值”李可生装腔作势地歪了歪脑袋,“我以为除了国旗下讲话和要写作文的小屁孩以及尸位素餐的哲学家外,没有人会思考这个伪命题。”
对于只会蹲家里码代码的技术宅而言,艾丽卡的话确实是有点不可理喻。
艾丽卡冷哼“像你这么没责任感的人自然不懂价值是什么。”
李可生不置可否“你不就是要说社会发展还是老一套罢了。我想要活得更快乐点,才会想让世界更好,而不是反过来。你应该换一个新鲜点的说法。社会发展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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