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年龄大小来排, 徐子书组组小了杜晖二三十岁，算是小辈。可是他对杜晖的口吻并无半点畏畏缩缩，每个字眼都四平八稳, 充满上位者的威严果决。
李可生见他们要谈正事, 立刻停了插科打诨，仔细听着。
连徐子书都要拿“那位先生”来代指，他所暗示的人大抵也就是上官卯了。
实验是什么意思杜晖做了什么
虞楚越和黎爵已经自觉站到拐角给他站岗。李可生屏气凝神地贴在门上，不让通讯室内的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杜晖诚惶诚恐地脱了帽子, 徐子书将视线连接到他身后的卫兵身上, 恰巧能够看到他脑后伸出的触须，吓得差点骂娘。
幸好虞楚越先前已经对他提过一点杜晖脑后这马赛克一般的玩意儿，不然他真得爆粗。
杜晖“能为菁英社，为整个人类联合体做出贡献, 属下乐意至极。”
“我并不是在向你客套。”徐子书皱着眉说, “这半年多来, 又发生了许多我所未预料到的事，才导致第二次试验提前你务必记住面见神时需要向祂请教的内容。”
杜晖恭恭敬敬“我知道。五年前克莱因瓶黑猫试验的结果，以及得到完美公式精确解的方法。”
“还得再加一条半年前, 在宝月出现的摄影师风间绚和军官黎爵。他们被高温蒸发了，身体变成了分子级别的气体, 但我总觉得, 他们没有死，他们的幽灵还盘绕在法兰星系和莎兰星系, 没准有一天, 他们会飘到黄昏海来。兴许, 他们本身就与神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子书说话时, 似乎察觉到什么, 目光在杜晖周身游离了一圈。
但他终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徐子书烦躁地摁了摁太阳穴。他并非喜欢幽灵论之人。但一股不祥始终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作为菁英社手染无数鲜血的暗宗领袖，他的直觉曾帮助他与他的团队脱离过许多困境。
但这一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都在朝良好的道路上顺利发展，他却不知如何下手，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是否出了问题。
“暂且就这么多，我有电话接入。等你到达黄昏海，再和我联系。”
李可生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又察觉到通讯被关闭，有人正要从里面出来，连忙通知虞楚越和黎爵撤离，在杜晖打开门前跳进了灯光外一张桌子后面。
他蹲在桌底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满头冒汗地注视着三人从他身前经过。
一旦杜晖的影子消失在视野中，李可生赶紧溜了出去，与同伴汇合。
“出大事了”李可生将他在室内听到的事全告诉了虞楚越和黎爵。
虞楚越蹙眉沉思。
如此看来，球球教确实有与犹格索托斯沟通的手段，而且最近一次沟通就将在黄昏海上开始。
他们联络犹格索托斯的目的，也挺容易推断。听徐子书的口吻，大概是黄昏海上的工作遇到了人力无法解决的难题，需要借助邪神的力量加以克服。
现在这个理由又得加上一条询问玩家们的来历。
虞楚越不知道徐子书为何要向犹格索托斯提到这个。既然徐子书没有在舰艇上发现他们，也没有抓到已经潜伏在黄昏海的莉雅，那就意味着这次的行动并未暴露他们的存在。
但徐子书仍旧点到了虞楚越和黎爵的名字。这是何等可怕的直觉。
虞楚越知道，如果真的让杜晖在犹格索托斯面前提到他们不，凭借犹格索托斯的能力，甚至无需杜晖开口，只要菁英社胆敢有人站在祂的面前，“乐善好施”的犹格索托斯便能告诉信徒有关他们的所有秘密。
因此导致的结果，虞楚越无法推断对玩家是好是坏。
更加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杜晖提到的完美公式、克莱因瓶黑猫试验
他想起来“克莱因”这三个字有人也跟他提到过世英大学校长孟振离世后，他入侵孟振的宅邸，与远在黄昏海研究站的一名叫做费新的研究员进行过秘密通话。凭他的言行，虞楚越知道此人尚可以信任。
据费新所言，黄昏海成立的渊源，便是借助克莱因瓶达到三维向四维的跃迁。
想到这里，他立刻联络莉雅
虞楚越研究站上应该有个叫作费新的数据监测员。
虞楚越报我的名字，你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找他帮忙。
莉雅收到。
而“黑猫”两个字，则令虞楚越不得不联想到杜豪的黑猫律黑子。
律黑子，那只能够跨越空间与时间距离的神秘的猫，至今未曾亲口对虞楚越讲述自己身上的团团迷雾。但从杜豪给予他们的线索里，律黑子的确应当对黄昏海上的基地有所了解，否则也不会如此举止异常。
五年前，杜豪还住在宝月省，如果当时由于所谓“黑猫试验”使得律黑子来到他的身边，那么与他先前的讲述也能够互相印证。
思来想去，虽然徐子书一派势力众多，不过他们玩家拥有天生的优势，而且并非势单力薄。莉雅与费新汇合后，应该还可以得到另一些他们所不清楚的情报。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可想而知，就是琼斯特。
虞楚越按了按额角，感觉有些伤脑筋。
琼斯特，这个曾经与虞楚越在副本里相遇的男人，和他出身同一所公司，但行为离奇古怪。迄今为止，虞楚越仍旧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爵似乎清楚一点，但不乐意告诉他。虞楚越也难以逼问。
与琼斯特在云梦泽中会面，虞楚越并不意外。只是现在连莉雅都觉得琼斯特“有些奇怪”了，这不得不让虞楚越有所提防。
三天后，运输货艇停泊在黄昏海的星港。
他们是从背光面抵达黄昏海。这颗拥有着玫瑰紫色泽的星球被一层浓密的瘴雾笼罩，边缘透出一圈恒星的闪光，仿若银戒上的钻戒。它的北面为凹凸不平的冰川所覆盖，而在昏晓相割的环带上，映刻着一片微小的银色枫叶。
枫叶从绵延的根部开始，抽出三根叶脉，形成三条蜿蜒曲折的长廊，中间则被全反射的大棚覆盖，镜状的穹面上倒映着云雾与漫天诸星的影子。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黄昏海秘密观测基地与研究站。
一行人提着行李，从舷梯上走下。迎面是劲爽的微风和白夜的光芒。
黄昏海上的风景奇异而瑰美，这是在其他星球上见不到的。
下舰艇时，左手边是漫长如古迹的冰川黑夜，右手则是霞帔似的光雾笼罩下的红沙风暴。清新的空气与阳光穿透架设在星港大厅上一层薄薄的滤网与恒温罩，撒在人们的鼻尖与脚下，辉光在外界冷热气流的涌动下呈现出涓涓流水般的光彩来，在地上走动，仿佛是在淌水过河一般。
没有人来接机。这些人来到这儿也不是为了玩。
他们统一穿着蓝白色的服装，背后写着数字。按照数字从小到大，人们默不作声地排成一队，穿过检测门与过道，进入研究站的内部。
玩家也根据自己的数字插到队里。
虞楚越刚走进队伍，便看到好友列表滴滴滴地跳起来。
李可生你的姘头是不是打好主意了搞我
虞楚越
李可生就你们数字连着，而我在一百开外
虞楚越的号码是三十。他转过头去，发现黎爵的确站在他身后。
他道“你和李可生闹别扭了”
“没有。”黎爵目光略略扫过他的对话框，轻哂，“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了”
虞楚越一边与前面的人群保持距离，一边偏着脑袋思索着。
他似乎的确多管闲事了。
更何况，李可生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黎爵想整人，也无需他来操心。
虞楚越收了收心思，用余光往前方队伍里的某个人看。
杜晖走在他跟前，大约隔着十多个人的位置。杜晖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这是个绝佳的用以监视的地点。
“完美公式是什么，你有线索吗”虞楚越沉吟片刻，又说，“费新跟我说过有关克莱因瓶的实验，但没有提过完美公式。我总觉得两者之间有种关系。”
黎爵“和费新谈的是你，我知道的只会比你更少。黄昏海上也许正在进行多种研究。费新能够接触的只有其中一种。”
闻言，虞楚越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瞧了黎爵几眼。
黎爵“怎么了”
虞楚越摇摇头，示意无事发生，回头切换好友页面，通知莉雅，示意他们已经到达黄昏海。
这支庞大的队伍走了许久，便来到一个三岔道。旁道上驻守着密密麻麻的卫兵，正穿着与琼斯特一模一样的服饰。
虞楚越心知这是枫叶的叶柄与三根叶脉的交接点，将帽沿稍稍往下拉低一点，以防一个不凑巧撞上哪个熟人。
按照背后的号码，一到五十号走向左侧，五十一到一百走向中侧，其余则踏入右侧。
于是他们再次不得不与李可生分头行动。
跨入岔道，是一条比较晦暗的走廊。他们听到铁栅大门被拉开的声音，一面横写门牌在他们头顶点亮。
经过门牌的时候，虞楚越向上瞥了一眼。
他原以为在这种研究站里，门牌上多是写“化验科”、“恒温变温培养室”或者“xxx实验室”等等，再不济也是办公室杂货间等等。
结果这上面写道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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