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这一切的仿佛只有黎爵和虞楚越两人。
其他人见犹格索托斯化身降临, 几乎涕泗横流，一边高声赞颂着球球教之神的美德，一边颤抖着跪倒下去。
虞楚越跟着黎爵蹲下来, 防止自己过于显眼。
他悄悄观察众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人并没有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代码。他们看到的是另外一样东西。
“那那是什么”虞楚越听到诸葛冰有些痴痴呆呆地问，“我看到了好多老爷爷老太太, 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花草”
nc和他们看到的景象是不一样的
虞楚越心底诧异地告诉自己。
“这将是我们未来的面孔。”罗晨低声道，“闭嘴, 别出声神的选召者上去了”
虞楚越闻言，将目光放回祭司身旁。
他远远望见一个人影激动地冲上了祭台, 正是杜晖。
足足上百层石阶，杜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祭司身旁。
他的帽子从他头顶脱落, 顺着石阶滚落下来。虞楚越听到身后传来诸葛冰的惊呼声。他们是头一次看到杜晖脑后的触须。
球体所散发的光芒骤然盛大，将杜晖整个人, 甚至他的阴影都吞没了。
杜晖蜷缩起来, 尖利地哀嚎着，似乎正忍受莫大痛苦。他往地上打了圈滚，扯开衣服，将整个上身暴露在空气中。
人群发出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他们惊恐地发现这个同胞，这个人类的上半身早就不完整了，皮肤、骨骼与结缔组织无影无踪, 将内脏与他四肢联结在一起的东西全是肉粉色的条状触须。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他们所信仰的神的魄力。
那些令人作呕的粉红触须在光芒的照耀下不断蠕动，它们正阻止杜晖靠近犹格索托斯, 这使杜晖四肢的位置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形与位移。
他眼中狂热不减半分, 似乎那道光芒是飞蛾眼中的火。
杜晖费尽全身气力用被挤压到同一边的四肢爬到祭坛边缘, 残存的皮肤上淌着恶臭的汗液。他仰起头来, 颤声呐喊道“信徒受您的召唤而来，我等伟大的父您是理性智慧之匙，是博览群书之钥，是世间万物一切疑难的最终解，是诸门之银钥匙我们正赞颂、欢呼您奥妙无穷的大名，球球教的主啊，犹格索托斯”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刻，虞楚越感觉到有什么极其神圣而恐怖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降临到这座祭台之上。他耳边传来远在法兰星系的律黑子毛骨悚然的尖啸，一阵风暴向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有股强劲的引力正要将他向祭坛吸过去。
黎爵眼疾手快地摁住他。
虞楚越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回扯住黎爵的衣袖。
黎爵笑着嘲讽他“犹格索托斯是不是对你很有意见”
虞楚越也十分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我头一次亲眼见祂。”
但祂可不是头一次见你了。
黎爵暗自嘀咕。
这时，杜晖从祭坛上凭空消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众人正惊疑间，消失的杜晖又再次显现在他们面前。他仍然衣衫褴褛，可他身上可怖的触须已经荡然无存，站在他们跟前的杜晖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杜晖完好无损，却面色发紫，连嘴唇都变成了惨绿色。
他仿佛未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匆匆和祭司耳语几句，便离开祭坛。
祭司向祭台下轻轻招了招手，虞楚越看到头一个来到这里的中年女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接着，她的身后又站起第二个、第三个人。
虞楚越发觉，他们似乎是正按照号码顺序前往祭台上。
虞楚越背后的号码写着30，是中间靠后的位置。
他一语不发，看着第一人带领着队伍走上前去。
当女人站在泡状物之前，她的身影蓦地消匿于无形；几乎是在同时，女人又出现在祭坛底下。
和杜晖方才的异常一模一样。
“赞美球球教之主”那女人振臂高呼，“我知道怎么解决约束不足的问题了”
她说着，急匆匆跑出门去。
“那个女人是法兰星系航天研究所的主任之一。”黎爵告诉虞楚越，“她的团队最近在开发一种极端高温状态下的智能材料航天器。似乎在建模上遇到了难题。”
虞楚越讶然低语“所以犹格是在答疑”
很快，第二十九人也走上了祭台，虞楚越跟在他身后。
“戴上面具。”黎爵低声提醒。
虞楚越将面具盖住脸，踏上石阶。
诸葛冰这才惊觉到他的存在，冲他的背影轻轻喊了声“许安”，转头便跟罗晨埋怨起来“那个混蛋，原来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刚才我出声，他肯定听见了怎么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三百级石阶是一段漫长的脚程，对这群四体不勤的办公族来说更是要命。
走了一半，虞楚越就听到二十九号开始喘气，走到顶几乎都要累得跪倒在地，就单凭着满腔信念颤巍巍地走向犹格索托斯。
待二十九号消失，站在虞楚越身旁的祭司道“去吧。向主诉说你的疑惑。”
虞楚越走到泡状物跟前，金黄色的耀光淹没了他的世界。
他原以为他会看到一串代码。据罗晨所言，人们将从泡泡的表面看见属于自己的未来。但泡膜的表面并未浮现出代码，而是出现了一片片雪花，像是二十一世纪出头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机。
他愣了愣，疑惑地注视泡泡。
系统出bug了
虞楚越耳边响起一个由男女老少合成的、柔和的声音“你呢，亲爱的玩家虞楚越你想问什么”
他心里一惊，迟疑道“犹格索托斯”
“是吾之名。”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以这种形态降临”
虞楚越听到了笑声。
“信徒召唤我，我就出现。至于球的原因这似乎是你们对我的偏见。”犹格索托斯柔声道，“我希望你问问关于你自己的事，虞楚越玩家能够突破万难来到我的面前，这本就是一个奖励。”
虞楚越目光划向光圈之外。
自他和犹格索托斯交谈起，至少过去十几秒的时间。但金色光芒之外的时间似乎被定格了，他只能看到一幅静止画面黎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尚在石阶上的人们则刚刚提起了膝盖，未将地面踩实。
他思索片刻，说“我曾经在法兰星系目睹过一副奇特的景象，透过障碍物的阻拦直接看到阳台上的猫，这是什么原因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吗”
“我无法直接告知你答案，从完全彻底地理解这个疑问开始，你就不将再是原来的你。但你的怀疑是有理可循的。”
犹格的回答在虞楚越意料之中。
第一个问题只是试探。虞楚越发现犹格，至少是此时此刻的犹格，的确知无不言，并且又无所不知。
这是个好兆头。假如犹格怀抱敌意降临此处，他们能否回到个人公寓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虞楚越放下警戒，深吸一口气，又道“克里斯集团让我进入英雄计划，原因何在对于琼斯特是什么态度琼斯特进入研究站有何目的斯蒂尔文森与奈亚拉托提普达成了什么交易”
犹格索托斯沉默了。
虞楚越却似有所预料般，从容地问“奈亚拉托提普向你问好”
“的确如此。适才祂发来了警告。你很了解祂。”犹格苦笑，“前几个问题，我尚可以告诉你答案。但有关奈亚的疑惑，你需亲自去问祂。”
“我会自己去找的。你说。”
“钻石星辰的设计团队大多已饮弹自尽而亡，你已成了克里斯集团素材库中的一员。克里斯集团无法支撑多款游戏的运营，于是计划将琼斯特的游戏更新换代，而你将成为那款游戏中的主角之一。所以，他们将你与琼斯特送到了英雄计划之中。”犹格索托斯缓缓地说着，“至于你的同事琼斯特的改变，以及他来到云梦泽的缘由，也与你的老对头斯蒂尔文森紧密相关。”
虞楚越略略思索一阵，低头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不需要犹格点拨更多。
虞楚越对于斯蒂尔文森的野心了如指掌。这野心也与他并无瓜葛，只要两人不惹到他头上，他也不想去管。
但如今看来，这只能是奢望了。
犹格道“其他的问题”
虞楚越摇摇头，转身正要走出光圈，忽然看到了外面黎爵的脸。
他犹豫片刻，心想既然到了这里，不如顺便一提，便对犹格说“对于这个男人，我该采取什么态度”
犹格却笑起来“这个问题，不应当由我来回答你。”
虞楚越叹气，跨出刺眼光芒之外，来到祭坛底下。
黎爵进入光圈之后，虞楚越注意到泡状物的金芒似乎在暗淡了下来，但一瞬间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与此同时，黎爵来到他的眼前。
“你问犹格什么了”虞楚越诧异道。
黎爵淡淡睨他一眼，语气里夹杂着半缕愤懑，以及咬牙切齿“家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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