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渠往后退了一步,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情绪,甚至瓷白的皮肤漫上一层薄红。
现在的人类怎生这般孟浪?
他深居简出,对于人间事不甚了解,记得陆芳朝成婚时,两位新人被人打趣,还会羞红脸不敢抬头,谢涯和他不过几面之缘,竟然这么大胆的过来亲他。
谢涯见季灵渠一脸如遭雷劈,难以置信,似乎还有点恼羞成怒,原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他,心头顿生凉意。
他认真的注视着季灵渠,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小时候也的确承诺过长大后嫁给你,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兑现诺言,至少对我不讨厌。”
抿了抿唇,他的眼睫低垂,视线从季灵渠的脸上转移到自己的脚尖,刚洗过澡,脚趾还泛着红,沾着水珠,就连身上也带着一股清爽干净的味道。
“季灵渠,我们结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伴侣,我的家人,我会对你负责,也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你,或许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感情,但我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你。”
谢涯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清透明亮,他穿着宽松的T恤,夜晚的风吹将他的衣摆吹起,隐隐可以看见一截精瘦柔韧度的腰,已经二十五岁的谢涯,仍旧带着浓重的少年气,有些天真,有些固执,还有些可爱。
他一本正经的凝视着季灵渠,严肃认真的说:“希望你也是。”
对于喜欢这种事,丝毫不了解的季灵渠,意外的有些心动。他不讨厌天真的人,自然不会讨厌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青年。
季灵渠若有所思的盯着谢涯,没有立即回答他。
谢涯抓了抓自己的裤子,逐渐失望地垂下头,苦笑着咧开嘴角,他好像有点想太多了,在人类里寻找同性之间纯粹的爱情都困难,更别说对方还是只妖,和他结婚这件事,季灵渠可能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打算走一个形式,以免多生事端,妨碍修行。
倒是他当了真,还主动亲了人家,看季灵渠那一脸被占便宜的表情,怕是难以接受吧。
那还是他保留了二十五年的初吻呢,本以为结了婚就可以正大光明告别右手,以后还是自给自足吧,想想往后还有几十年这样的生活,谢涯顿时感到一阵心累。
心大是谢涯的优点,哪怕情绪很糟糕,也能很快将自己安慰好。
“你……”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吗?”季灵渠正好出声打断谢涯的话。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谢涯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几乎静止了五秒,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脸颊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答应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不过我也不大懂,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谢涯一笑起来,就会露出小虎牙,帅气中透着可爱,分明已经是位成年男性,却让季灵渠恍然间看见了他小时候碰瓷要糖吃,得逞后的模样。
季灵渠眼底的冷清,像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冰原裂开一角,逐渐消融,或许有一天能看见春暖花开。
“嗯。”
时间已经不早,明天谢涯还要上班,他打了个哈欠说:“早点睡吧,我困了。”
季灵渠轻轻颔首,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谢涯揉了揉眼睛,叫住他。
“不打扰你休息了。”季灵渠一脸理所当然,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留下来。
“白天领证,晚上分居?”谢涯挑了挑眉,看起来点凶。
要不是季灵渠随手就能拿出一堆金银珠宝,他都要怀疑季灵渠和他结婚的目的是为了蹭吃蹭喝,蹭房子住了。
于是不懂人情世故,宛如刚出阁看什么都新鲜的大家闺秀的季灵渠,被谢涯这个恶霸威胁着躺在他旁边。
眨了眨眼睛,看着天花板,季灵渠毫无睡意,侧头看向身旁的谢涯,借着泠泠月色,可以看清谢涯已经不再稚嫩的面庞,眉眼深邃,器宇轩昂,是个英俊出挑的好男儿。
季灵渠伸手放到他的眉心,没能探查到天珠的痕迹,倒是有一股淡淡的灵力,似有若无,正在缓慢生长。
那只狐狸精对谢涯使了媚术?
察觉到这点,季灵渠不悦的蹙起眉头,胆子可真大,他的人也敢动。
“半夜三更不睡觉,占我便宜做什么?”不知何时,谢涯睁开了眼睛,正在和季灵渠大眼瞪小眼。
季灵渠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回,答非所问:“你离那只狐狸远点,她对你不安好心。”
谢涯果然成功被他带偏,“彤姐没有坏心吧,可能这是她的天性,反正我是个gay,她也影响不了我。”
“gay是什么?”季灵渠复制谢涯的念法,发音倒是挺能唬人的。
“就是同性恋的意思,你知道同性恋吗?”谢涯在如水的凉夜里,轻声告诉季灵渠:“就是喜欢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
季灵渠沉默了一会儿,说:“原来如此,妖族一向不分雌雄,看上眼便与之欢.好,若是不喜便分开。”
谢涯听懂了,换句话说就是妖族都没有什么节操,不过想想也是,大多数妖都是由动物修炼成精,随心所欲才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你切记提防那只狐狸。”季灵渠说着又绕了回来。
谢涯忍俊不禁,打了个哈欠,连连应声,“好好好。”
一转头就睡着了。
季灵渠的心头生出一丝无奈,时间不早,他随后也闭上眼睛,浅浅睡去。
次日清晨,谢涯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影,他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
起床洗漱后,下楼去做早饭,鱼片粥昨晚定时,这会儿已经熬好,谢涯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杨姨做的泡菜,切成小块,装进碗里,放一点糖再淋上辣椒油,拌匀后尝上一口,开胃爽口。
陆芳朝上年纪,瞌睡少,一大清早就出去和隔壁刘大爷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提着新鲜的包子馒头回来。
“外公,吃饭了。”谢涯从厨房窗户伸出脑袋,冲鬼鬼祟祟往花园里走的陆芳朝喊道,陆芳朝气呼呼地转过身,背着手踱进屋内。
“大……大清早的鬼吼鬼叫做什么,灵渠呢?”陆芳朝差点说漏嘴,赶紧找补,见谢涯没有注意到,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醒来就没看到人。”谢涯舀起一碗粥放到桌子上,季灵渠总是神神秘秘的,找不到人也正常,总归他是妖应该不会有事。
将包子装进盘子里,端到桌上,刚坐下就看见院子门被一只素白的手推开,来人披着朝露,沐浴在晨辉中,就连满院春色也为之逊色。
谢涯是个普通人,自然看呆了几秒钟,不过很快收回视线,对季灵渠笑了笑,“快进来吃早饭。”
季灵渠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野花,坠着微凉的露珠,染着青草的芬芳。
“给我的?”谢涯很是惊诧,昨天还什么都不懂的人,今天居然知道送花了。
“嗯,今早入山,见花开了,想让你也看看。”季灵渠的语气寻常,眸光疏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偏生就是这种平常,令谢涯感到一阵不平常的悸动。
他双手接过季灵渠手里的花,耳朵漫上一阵热意,“谢谢,粥在锅里,你自己盛一下吧,我找个花瓶把花插起来。”
说完谢涯便拿着花去隔壁找花瓶,留下餐厅里的陆芳朝二人面面相觑。
陆芳朝的老花眼镜往下滑了滑,真实的感到大跌眼镜。
“碗在哪里?”季灵渠面不改色的问道。
“我……我来,大人您请坐。”陆芳朝心说他家臭小子可真是厉害,竟然敢让大人自己舀饭,大人还给他带了一束花。
陆芳朝正要撑着桌子站起来,就听见季灵渠清冷的声音,“不必,你告诉我在哪儿就好。”
“哦……在您身后的柜子里。”陆芳朝忽然记起,大人似乎早就不食五谷。
似乎是看出陆芳朝眼底的疑惑,季灵渠淡淡的说:“以免小涯生疑。”
“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陆芳朝恍然大悟。
软糯香滑的鱼片粥入口即化,配上爽口的泡菜,再来一个皮薄肉嫩的小笼包,令人食指大动,不知不觉便吃得肚子鼓鼓。
吃过早饭,谢涯把碗洗了,卫生打扫干净,又盯着陆芳朝把药吃了,才换上鞋去上班,“早上起来我已经浇过花了,你别再去祸害那些花,可别想用同一个品种糊弄我。”
心思被拆穿,陆芳朝扭头去找刘大爷下棋,才不要和谢涯这个臭小子说话。
“我去上班了,中午不回来吃饭,冰箱里有我包的抄手,你和外公中午可以煮来吃,千万别让外公下厨。”谢涯表情严肃的叮嘱道。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既然会有人担心他饿肚子,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季灵渠微微颔首:“嗯。”
“那我走了,晚上见。”谢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身子,侧过头问他,“你不送我到门口吗?”
季灵渠不明白这几步路又不会有危险,为什么要送,不过纵然心里不解,他还是依照谢涯说的,将人送出去,不仅送到门口,还送到了车站,等谢涯上车后在车窗里和他挥手告别,目送汽车离开,他才转身往回走。
脑子里青年灿烂的笑容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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