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刺客还在上面,现在还不知上头是好是坏,所以现在他们最好的打算是赶快离开这里,以防那些刺客下山来寻人。
陆谏却不听她说,只抿着唇撇过脸不看她,仍旧有些傲气的抬着下巴。
张妤等了等,半天却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最后只看了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天就要黑了,这深山老林的,指不定得多少野兽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
陆谏对她突然抛下自己,自顾自走了的行为有些错愕,待回过神来,闷堵在心里的情绪更像是拱了把火在烧。
他瞪着她的背影,像是要将她背影瞪出一个窟窿来,眼眸阴沉沉的。
但张妤好似真的不在意他有没有跟上去,自顾自拨开了杂草往前。
等到那身影都快完全消失在杂草后时,陆谏攥紧了手,扯断了旁边的一把枯藤。
周围的风有些冷,远处的天很快黑下来了。
陆谏咬了咬牙,通红着眼看着方才张妤离开的方向。
安国寺虽然是在山上,但山脚下,也有大大小小几百户的村户,所以就算是她闲逛,想必也能够碰着几户,这是张妤在之前就听那老奴说过的。
所以她心里并不急。
果真,在走了片刻后,就看到了前头出现了一个村落,瞧着有十几户。
张妤先周围逛了一圈,待见到某户外头晒着的衣物时,才选定。
当然,她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了原地。
但等了一会,都没发现有人上来,回头望去。
陆谏就停在距离她几步远开外的地方,也不过来,只用那双愤恨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
这一路走来,可能是被各种树枝灌木勾了刺,衣袖破了边角,发丝出了玉冠,之前整好的衣袍又乱了,只瞪着她的那双眼,仍旧暗红发亮,就跟头被抛弃的小野兽似的。
张妤这会,那口气终于叹了出来,柔和了脸色,伸出了手。
陆谏当然看见了,但是他没动。
张妤倒是没生气,也不像方才那样转身就走。
这一次主动迈了步子向他靠近,只不过伸手碰他那一刻,他闪身避开了。
张妤面露无奈:“方才我知道你跟上来了,若是你不跟上来的话,我不会先走的。”
这算是解释?
陆谏那双乌黑的眼珠子看了她一会,她眼里澄澈,看不出说谎的样子。
可她方才走的时候,明明连个头都没回。
张妤见他身上的戒备未退,依旧柔和着神色,这让她看起来温煦无害。
她柔笑着重新抬了手:“方才是我错了,好不好?”
她摊开的手,放到了他的身前。
手指葱白如白,纤细莹润,煞是好看,就连目光也温柔到不可思议。
“所以,原谅我吧?”
张妤从来没有跟他这样说过话,陆谏一瞬间愣住了,十分迷茫的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她了。
就在此时,张妤趁机拽住他的手。
他手尖有些凉,被握住后奋力挣扎。
“哎呀,疼。”
张妤喊了一声,抚着自己的手腕,陆谏明显不敢动了。
张妤心里暗笑,嘴上顺势道:“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笑的,你千万别当真。”
她没具体说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陆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
此刻的陆谏十分矛盾,他心底有两个声音同时冒了出来。
一个声音跟他说,现在就应该立刻甩开张妤的手,然后告诉她,自己绝对不会就这般简单的被她哄骗的。
然另一个声音却奋力的阻止他,阻止自己甩开她的手,阻止自己要动的身子,那个声音嘶吼的告诉他,陆谏,你认命吧。
因为此刻陆谏低着头,所以张妤看不见他眼底深处的挣扎。
相反,张妤见他听话,还满意的笑了笑,替他将脸侧那一块污泥抹去,顺便揉了揉他那发凉的手,握紧:“走吧。”
耳尖烫的烧人,温度从她的手心,一点一点渡进了他的指尖,烫的他浑身都不自在。
这户人家果真只住着一个年约四十的村妇,村妇在见到狼狈的俩人,十分诧异。
“你们是?”
张妤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说与她:“我和弟弟俩人本是跟着家人去安国寺烧香的,却不小心迷了路,还请夫人您能收留我们过个夜。”
这话没怎么掺假,诚然也不需要说谎。
倒是陆谏,在听见“弟弟”这个称呼时,莫名感到不适。
动了动嘴唇,然看到她笑对着自己时,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村妇是个好心的,见他们俩人年纪都不大,也没怎么怀疑,赶忙召了他们进屋。
村妇的草屋不大,只有两间,张妤跟陆谏被安排在了另一间小些的屋子里头。
“这是我刚烧的热水,你们姐弟俩先洗个澡吧。”
张妤道完谢,村妇就出去了,而后房内只剩下张妤跟陆谏,对着一个装满热水的木桶发呆。
张妤斟酌着用词,问道:“你,会洗澡吧?”
她眼神满满的怀疑,毕竟陆谏平日里被人伺候惯了,连指头都不用动一个,她很怀疑这厮能不能自个洗澡。
可要让她伺候他,她又真不情愿。
许是她眼中的不情愿刺痛了他的双眼,陆谏咬着牙道:“你出去!”
张妤半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抬脚就走了,倒也没在意他的语气。
气得陆谏猛拍了下木桶里的水,其实方才他本想让她先洗漱的,可她那般轻视自己,让他觉得十分不痛快。转念一想,又责怪起了自己,干什么那么听话,方才就应该直接走了,干嘛要跟着她。
陆谏在屋子里生闷气,张妤当然是不知道的。她出来后,村妇拿了些药酒,给她上药。
那外伤药应该十分粗劣,上去的时候有强烈的刺痛感,张妤抿着唇,没有发声。
她白皙的小腿上,是一大团青紫的淤血,抹了药酒后,更是吓人。但张妤看了,却松了口气,至少没断腿,只是瞧着吓人了些。
处理好这些后,村妇又拿了块干净的粗布给她,示意她擦擦沾了尘土的身子。
张妤再次道了谢,看的出来村妇十分心善。
随后,村妇重新忙起了自己手头上的活,拉过屋角一个畚箕,从里头掏出几根细细长长的麻绳,搓揉开来。
张妤看的好奇,村妇憨厚的解释:“平日里无事,便会做些‘小玩意’添补家用。”
村妇说的“小玩意”,是各种狐狸老虎之类的玩偶,都是用这麻绳搓揉成的。
村妇说城里的小孩会喜欢买这些小玩意,所以村子里时常有小摊贩会来收,村妇没有农活的时候,也会做上一些,卖给那些小摊贩子,赚点零碎铜板。
张妤一时得了兴趣,忍不住让村妇教了教。
但她好似真的在这道上没有天赋,东揉西搓,半天也没个样子,最后泄了气,看来她真的是不适合这种手艺活。就像刺绣,她自小就绣不好。
“啧,真丑。”陆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漱完毕。
恢复干净整洁的他,身上那股子富家公子的气派又逼人起来。
精致的眉眼微皱,一双略微狭长的眼尾里,满是对她做的小玩意的嫌恶。
他的发还湿着,有些乱七八糟的披垂在肩侧,看的出来平日里真的被人伺候惯了。
若不是此人皮相骨实在好,怕是都架不住他这头胡乱糟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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