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颤颤巍巍给他把脉的太医,陆谏有些不耐烦:“还没好?”
他风寒不重,也差不多快好了,可这群太医却硬是给他看了大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得了多重的病呢。
旁边,一个花白着胡子的老太医哆哆嗦嗦的跪下:“世子您只是轻微感染风寒,现下瞧着也差不多大好了,想必下臣只需再给您配几幅强身健体的药就行了。”
太医院里都知道这位小主子的脾气不好,所以一听到圣旨要给这位主看病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头大。
陆谏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招呼屋里一大帮太医赶快出去。
这一帮窸窸窣窣的出去了,最后只剩老太医要跨门槛时,被陆谏拦了下来:“你,站住。”
老太医雪白的胡子也一抖,不知道哪惹这位爷了,哭丧着脸:“世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陆谏略微有些烦躁的道:“你们太医院里还有没有雪肌膏了?”
老太医一听不是发脾气,心松口气,但眼露困惑。
这雪肌膏是东裕国上供的,因为所需药材极其苛刻,所以一年也没有几瓶,有的也都供给后宫了。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雪肌膏是治伤疤的,有其“雪肤白肌”的疗效,他奇怪的是,世子这得的是风寒,怎么突然问起这外伤药了,难不成身上也伤着了?
他不敢马虎大意:“世子您可是哪有伤了,可否给小人瞧瞧?”
陆谏本来心里就有些别扭,听这老太医还要东问西问的,语气更加不善:“你废什么话呀,小爷问的是你有没有!”
老太医委屈道:“东裕今年上供了六瓶,有两瓶分别被皇上赏给了户部侍郎和珍妃娘娘,还有一瓶被皇后要去了,所以暂时太医院还剩下两瓶。”
老太医这会反应过来了,世子这药怕不是自己要用。
“世子这药是送给谁呢?可否与下臣说说,若是行的话下臣可帮着去看看,如此也好对症下药……”
却不想陆谏在听到“送给谁”这几个字时,就像是踩着尾巴似的,瞬时炸了毛:“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事你别管了,今个你只需将那药全给小爷全拿过来就行!”
小祖宗一发火,便是不行也得行。老太医忧愁的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宫里那边娘娘们的只能先欠着了,雪肌膏本就金贵,每年也没有几瓶。
不过大多又都是宫里头娘娘要,所以也不算稀缺。
只是小世子全要光了,之后宫里头再要,可就真的难受了。
“对了,还有治瘀血的,北国送来的是最好的吧,也给我全拿过来!”
老太医为难道:“世子,要不臣这给你少拿几瓶?”
陆谏却有些气:“小爷说了,是统统!你要是给小爷私留了,我可得想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淤血药平日里都是赏给武将的,这下子更好,武将那边都难应付了。
老太医哭丧着个脸赶忙出去了,就怕慢一步又被吼住。
相比起隔壁院子的热闹,张妤这边就冷清很多。
送完张单离开,张妤就在陈嬷嬷备好的汤浴中梳洗。
她腿上的伤,表面看不出,所以方才张单也不知道她受了伤。
陈嬷嬷将她洗浴穿戴好,急忙拉着她坐上椅子,要给她小腿上药。
“姑娘,您说您怎么就不能护着些自己,这才几天,怎么又伤着了。”
张妤小腿上那个大紫团,瞅得陈嬷嬷阵阵心疼。
她皮肤白嫩细腻,这伤处怎么瞅怎么吓人。
倒是张妤,还安慰她,“这点小伤,劳嬷嬷担心了。”
被陈嬷嬷瞪了几眼。
张妤是觉得自己这一趟下来,救了张单一条腿,自己又没真折腿,自是一点也不亏的,相反心情还不错。
当然陈嬷嬷绝对不这么想。
自家姑娘三天两头的受伤,陈嬷嬷觉得自己这颗心都快被吓死了。
这一次,知道姑娘掉下悬崖的时候,她差点眼睛都给哭瞎了,整日里就担心出去找的人传回不好的消息。
还好的是,姑娘福大命大,定是夫人在天保佑。
话说陈嬷嬷真觉得,自家姑娘跟陆世子八字犯冲,不然的话,怎么会一碰上就容易出事。
陈嬷嬷刚念完,门外的采禾敲门进来了。
采禾脸色瞧着有些奇怪:“姑娘,言清来了。”
话音一落,陈嬷嬷先慌了:“言清?!世子的小厮怎么会来,难不成是他家主子来找姑娘有事?”
陈嬷嬷心里慌,上次张妤受伤后牙印还在,这一次难不成还要再来一次?她年纪大了,实在是经不起吓了,一听言清来了,总觉得是小世子又要找自家姑娘了。
言清是笑着进来的,那张娃娃脸上,看不出什么:“张姑娘好。”
张妤点了点头,旁边的陈嬷嬷一脸紧张的瞅着言清,就怕他说出他家主子请姑娘出去的话来。
言清问完安,就将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这是世子给张姑娘您的。”
陈嬷嬷接过后见张妤示意,小心的替她打开,脸上十分紧张,就怕看见什么吓人的玩意。
结果出乎意料,盒子里只立着几个小玉瓶。
不说陈嬷嬷,便是张妤,都蹙着眉头,看着言清。
言清笑着解释:“这些是治外伤和瘀血的药,世子特意让小人给张姑娘您送过来的。”
这一听就明白了,可听得越明白,陈嬷嬷就越糊涂,世子竟然给她们姑娘送药?
这日头莫非打西边出来了?
这玉瓶莹白如玉,想必里头的药也十分珍贵。
她仔细瞅了瞅言清,看不出又什么破绽,最后客气道:“辛苦言小厮了。”
言清娃娃脸上这才浮起了安心的笑,不过退出去前,似有些小心的往张妤脸上看。
陈嬷嬷摸了摸那楠木的盒子,看着那盒子里的药十分欢喜:“姑娘,这药可是好药,奴婢仔细看过了,这瓶底下都打了官印,瞧着应该是太医院那边的药,怕是宫里头的娘娘们才有资格用,这下子姑娘您身上的伤,奴婢就不担心了。”
刚才她还担心这世子进来会不会对她家姑娘不利,等言清出去才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落了一趟崖,世子就转性了?
不过不论这世子如何,这该提醒的,陈嬷嬷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醒。
“姑娘,这世子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奴婢瞧着,往后咱们还是离他远些吧,在这您平日也尽量不要再与他起冲突,不然的话,奴婢真的担心姑娘你出什么事。”
虽然陆世子现在转了性,但陈嬷嬷还是隐隐担心,这种担心总让她觉得,姑娘应该离得陆世子远远的。
张妤没应。
她歪着身子靠在美人榻上,曲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没回答,但是她眼中无神,看得出来在出神。
她此刻想的虽然也是陆谏,但倒不是陈嬷嬷说的这些。
许是经过落崖的事,又或者是其他,反正而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没以往那般厌恶陆谏了。
说起来,这次发生的事,都是她的错。
她似乎一直以来,都带着以往的偏见,对于陆谏过于苛刻了,现在瞧瞧,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张妤盯着面前的小玉瓶发呆,喃喃道:“是我错了吗?”
她本以为,陆谏回来后,会趁此告发她。虽然她早已想好了对策,但现在看来,就像是多此一举了。
现在陆谏非但没有告发她,还命言清送药给她,怎么瞧,都像是感谢她的样子。
张妤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弄不明白这人了。
忽而又想起了前世,陆谏来看她的那一次。
他那会似乎想对她说什么话,但那时候的自己只想着赶他走。
而今想来,倒是错过了许多,或许,她那会应该好好听听他说话的。
不过想再多,也无用了。
张妤暗自下决心,自己往后见着陆谏,还是心平气和些,毕竟,她俩同府的日子也不会有几年了。她想着,往后若是陆谏不主动惹她的话,她还是能跟他做到相安无事的。
她盯着那药看了半天,过了半晌,最后道:“先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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