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有话,让毕惕动作的手停住了。
讪讪道:“这不至于吧。”
话是这样说,但动作就像是烫了手似的,赶忙交给了身旁的小厮。
他没少因为陆谏而难为张妤,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
陆谏的视线在捧盒上十分迅速的扫了一眼,搭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撇过了脸。
烦心。
毕惕以为他这是不想多看张妤送来的东西,也没敢将捧盒往他眼前凑,让小厮将食盒放到怜玉的面前,温声道:“来,你给本公子打开。”
怜玉看着他脸上的笑,却不敢再以为他真如面上那般温柔,苍白细弱的手哆哆嗦嗦的抬了上去,推开了盒盖——
“啊!”
怜玉跪着的身子往后倒去,脸色十分惊慌,惊慌失措中,她将盒盖不小心给推翻在了地上。
因着她这一动作,旁人也看清了里头的东西。
里头,是一盘肉,一盘蛇肉。
掏干取净,蛇的内胆被单独放在了一边。
倒不是蛇肉吓人,而是那盘子上还沾着新鲜的蛇血,恍一瞧见,怜玉吓死了。
反应过来后,急忙又跪了回去,这会只不光脸白了,便是身子都抖得厉害。
陆谏的神色倒比方才好看些,此刻只轻轻撇了眼,毫不意外的对着毕惕道:“你做的?”
虽是问话,语气却没有一丝疑问的样子。
毕惕摇了两下扇子,站起来装作要让小厮回去拿件外套:“哈哈,这天可真是冷啊。”
“天冷的话,你摇什么扇子。”
毕惕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坐了回去:“我这不是想替你吓吓她吗。”
陆谏和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时不时的,毕惕也会吓吓她。
他平日里喜好收集各类稀奇古怪的玩意,包括结交各类奇人异事,这不近日刚收了个从南疆来的异人。
那异人专擅养蛊纵蛇,这捧盒里指寸长的蛇,不用看都是他搞的鬼。
长公主府一般可进不了这种玩意。
陆谏倪了他一眼,桃花眼里难得有几分幸灾乐祸。
毕惕摸了摸鼻头,摇头:“没想到,你这位姐姐,胆子可真不小。”
陆谏这会松了全身力道,懒散的靠在太师椅上,身子随着椅子晃动,视线随着摇摆的细柳条飘忽:“我说了,没事少惹她。”
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暗带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毕惕满脸嬉笑,拱手应声,心里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他到底对这位继姐存着什么心思。
这既然厌恶,却不让打不让骂,现今连吓都不让了。
毕惕叹息。
余光瞅见旁边仍旧哆嗦跪着的几个戏子,正要开口出气时,被陆谏打断:“你们几个,上台继续唱。”
他这会心情不若方才阴霾,所以语气还算和善。
班主却吓的一哆嗦。
随后意识到这位主是打算放他们一马,急忙磕头应声:“小的遵命,这就去,还请两位主子稍等片刻。”
赶忙拉着另四个戏子重新上台了,那动作快的,生怕这人后悔似的。
鼓声起,戏腔出,只是这一次,“富家子”规矩了很多,那“女花魁”却没方才刚烈了。
毕惕当然不会驳陆谏的面子,这会只得老老实实的看。
心里感慨,与这厮相处十几年,他到今还是摸不清他的阴晴不定,真是令人悲戚啊。
正自我悲春伤秋的毕惕摇着扇子,那故作的表情便是陆谏都不忍多瞧,他收回视线,重新将桌边的玉珠拿了起来。
没磨两下,被毕惕瞧见,轻啧出声:“那江老儿要是知道自家的传家宝到你手里,就跟个弹丸似的,只能用来砸鸟,怕是能气得再昏倒一次。”
“我看你这是羡慕,”陆谏没看他,倒是把玉珠往他眼前一塞,“不过你要是真想要,就明说。”
毕惕有些激动:“我说了你就给我?”
陆谏露了个清浅的笑:“做梦。”
毕惕激动的脸瞬时僵了。
知道自己被耍了,他气愤的一收扇子,哼声转过脸:“鬼才想要。”
心里却完全不是这般想的。
那对玉珠是有些来历的,在两天前,它还是江家的传家宝。
作为富贾一方的江家,对于他家的传家宝,众人纷纷好奇不已。
有关于这江家传家宝的事,毕惕也听过不少次了。
江小宝跟他们这群京城子弟混的熟,他又是个嘴没把门的,关于这对玉珠的事,他都不知听了多少次了。
说是这对玉珠是前朝传下来的,极为传神。
传说有其返老还童,起死回生的功效。
当然这些只是传闻,更多的却没有了。
听闻当年江家老太爷还在扬州的时候,耗费了大半个家业,才将这对玉珠拿到手。
他听着就心头痒痒得,但到底这是别家的传家宝,再者传言都是传言,所以他也歇了心思。
倒是陆谏,却突然生了兴致,在某日江小宝又开始吹嘘自己家那件宝贝多传神的时候,使了诈跟他打了赌,若是赢了便让他家的传家宝双手奉上。
这赌嘛,最后当然是陆谏赢了。
听说江家老爷知道这事的时候,气得当场就昏了,醒来后更是打了江小宝五十鞭,打得他床都下不来,整整养了两个月的伤。
不过这对玉珠,江家老爷是老老实实的,双手送进了长公主府。
现在看到这对玉珠,他又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就算是这玉质再稀罕,再漂亮,可说来说去也还不就是一块玉嘛,也不知道那江老爷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不过想到这,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江小宝明日在水苑备了一场宴,邀我们,你怎么想的,去不去?”
陆谏微微挑了挑眉,那双本就艳色的桃花眼,愈发灼目了。
伸了伸懒腰,抬脚搁上了脚凳,双手置于脑后,脚□□叉,姿势十足的慵懒:“不去。”
水泽透亮的玉冠下,那张脸莹白如玉。
瞧的毕剔撇了撇嘴。
“你这将人家传家宝都给拿了,这点面子都不给?”毕惕再次感慨上天不公,偏生将所有宠爱给了陆谏。
陆谏好笑道:“这是江小宝自己输给我的,关我去不去什么事。”
毕惕瞪着他,有些酸溜溜的道:“那江小宝怎么输的,别人不知道便罢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可别忘了你是耍了什么诡计。”
陆谏看出了他心里头那点小心思,却毫不在意:“这可不是我的错,这是他自己要跟我赌的。”
他轻笑,一脸无辜。
白灿灿的一口牙,怎么瞅毕剔都觉得那是阴险狡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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