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打算等这场宴办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回去, 这样既可躲了张鸣成, 也不用看那些闺秀和夫人盯着她探究的眼神。
张妤漫无目的,在太液湖打发时辰。
然就在她围着湖边逛到第三圈时, 突然被一声娇嗤声给定住了身子。
然后额头的汗开始不断滑落。
方才平静的心不再, 一时间方寸大乱。
张妤慌的转身就想走。
不巧, 正好被突然跳出的一个长脸太监给拦住了。
那长脸太监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竟敢如此不知事, 在这太液湖胡乱瞎逛!”
夜里光线不好, 张妤今日穿了身粉色的裙装,倒确实与宫里的宫女相近, 无怪乎这太监认错。
太监没骂两句, 方才那动静处传出一道略微低哑的男声:“长荣?”
她额角突突跳了两下,顺势朝着方才男子出声的地方跪了下去, 压低了头。
长荣脸色惊慌,急急忙忙的跪下磕头:“是个小宫女, 扰了殿下的兴致,奴才有罪, 请殿下责罚。”
似有人拨开叶子的动作,一阵窸窸窣窣声后, 传来女子十分气急败坏的恼怒:“你这狗奴才什么时候能换换, 真是废物, 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让这么个蠢丫头闯进来,你看现今怎么办吧!这事要是传出去了, 到时候咱们都得完!”
这般尖锐的话,倒不像是之前在殿上,说话那般娇柔妩媚的人了。
张妤此刻心里懊悔到要死。
自己这好好的,本想在湖边避避,怎么就能碰上这种糟心的事,真是背到家了。
张妤低着头,想及之前在殿上俩人都见过自己,也不敢开口,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装作害怕的样子。
“不光是个蠢的,吓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女子娇声骂道。
相对于气急败坏的女子,刘继却半点没有被人戳穿密事的气怒,反倒轻轻笑了笑。之后附在女子耳边连声安慰几句,女子才哼了声,“那这事,你可处理好了哦。”
说罢,冷哼着从张妤身边离开。
那窈窕的身姿,宛如太液湖里那被风摇曳的莲,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股子旖旎浓香。
女子走后,张妤感觉更紧张了。
她低着头也不敢动,唯恐动作一下,就被那人看出身份来。此刻心里焦急得厉害,自己无意间瞧见了这般霍乱的事,怕是说出去,小命都不保了吧,不对,就算是当下,也还不知道怎么脱身。
张妤想着,方才在殿里,大皇子刘继定然是见过自己的,这会只是希望,之前他并未多注意自己。
不过若是他真要动手杀自己的话,要不露出身份来,让他有所顾忌?
刘继没有说话,咳了咳,淡淡的撇了眼跪着的张妤,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雪白的锦帕。
他小心的,一点一点擦拭自己的手,从方才碰过那女子的指尖,到手腕,每一寸都擦拭的极为认真,“怎么不开口,难不成宫里还真招了哑巴不成?!”
他一说完,张妤头压得更低了,她咬了咬下唇。
“呦,看来还真是个哑巴。”她听见他这样道。
那人还嫌不够似的,往她面前走了几步,直到她低头的视线能完完全全看清那双乌靴时,道:“可就算是哑巴,也管不住秘密不是。”
“你说,要是将你推进这太液湖里,到底会不会被人发现是本殿杀的呢?”
“这太液湖僻静,水深,想必用不了多久吧。”
他像是极为认真的思索这件事,搭在张妤肩上的那只手,像是一块冰冷的铁块,一点一点的向着
太液湖的方向用力。
张妤的心跳这一瞬像是要跳停了,她紧咬着唇,不敢动,头顶感觉被那道视线要戳出一个窟窿来。
“人呢?”是陆谏的声音。
张妤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欢喜听到陆谏的声音,简直宛如天籁,这会她也顾不得会被认出来了,赶忙扭头冲着声音的方向:“陆世子!”
陆谏起初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实在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张妤这般希冀的声音,带着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瞧见他跟看见庙里的菩萨似的。
不过到底,松了口气。
他走了过去,刘继这会已经站起了身子,顶着那张苍白的脸,笑眯眯的盯着他-“陆世子怎么有空,来太液湖逛了,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过来了?”
陆谏面色平静,并没有开口,而是走到了张妤边上。
张妤见他过来,以防他戳穿自己,急忙对着他道:“世子,是奴婢方才走错路了,不小心冲撞了大皇子。”
陆谏皱了皱眉,极快速的撇了眼张妤,倒是未揭穿她。
对着刘继道:“这丫鬟是我府里的,平日里就蠢笨,若是不小心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看在我的脸面上,勿怪罪。”
话说的漏洞百出,但陆谏却并未有心虚的样子。反倒十分自然的伸手,握住了张妤的手腕,然后在张妤的不解中,一把将她拉起:“若是殿下无其他要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陆谏说着拽着张妤的手就想走,但被刘继拦住了路。
“表弟且慢。”
陆谏被迫停了步,眼神不善的瞧他:“殿下这是?”
刘继故作伤心的表情道:“表弟一见着表哥,就这般火急火燎的想走,还真是让表哥心伤啊。”
陆谏见着刘继时,显得有些戒备:“大皇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平日里时常进宫,往日里也没见表哥见我时有多欢喜。”
刘继:“那还不是表弟进宫次次都是去见父皇,倒比本殿这个亲儿子还被召见的多,瞧的本殿都眼红。”
“关于这事的话,怕是大皇子得自己亲自去问皇上了。”陆谏淡淡道。
“好吧,且不说这些事了,只是表弟这丫鬟方才冲撞了我,表弟话都不说,就想带人走,怕是也太不给我脸面了吧?”
陆谏这会神情略微有些烦躁,看起来并不想跟刘继多说什么:“那殿下要如何才肯放人?”
“人并不怎么想放。”刘继摇了摇头,“本殿看这丫鬟投眼缘,要不世子您考虑考虑,将这丫鬟送了我如何?”
陆谏答应不会答应,“殿下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丫鬟虽然人蠢笨了些,但是甚得我心,若是予了殿下,怕是我心难安。”
张妤到底忍住了脾气,没与他对峙,自己到底哪蠢笨了。
刘继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他咳了咳,苍白的脸上显得眸子很黑,但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未遮住:“既是陆世子欢喜的丫鬟,确实不好夺人所难,那就算了吧。”
听得这一句,张妤本松了口气,但见陆谏要走,刘继又开了口:“瞧着表弟这般急迫,难道都不留念留念这太液湖吗?说来,这还是表弟从前最爱来的地方呢。”
刘继说这话,像是看不见陆谏沉下去的脸色,“对了,表兄现今还想问问表弟,这太液的湖水,还凉吗?”
张妤明显感觉到陆谏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陆谏努力抑制住外泄的情绪,只他脸色太沉,怕是谁都看出来,他情绪不好:“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继方才一直在瞧他,忽而笑了笑,摊了摊手,表示无辜:“表兄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想起来从前表弟落失足落下湖里去了嘛,这才想着问一问的,若是真触及表弟痛处,那表兄真是难受了。”
他一脸笑意,比方才更盛,哪像是收敛的样子。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交代了。”刘继对着张妤温柔的笑道,“张姑娘,今日的事是我们俩人间的秘密,可不要说出去哦,不然的话,本殿可要伤心了。”
张妤僵直了背。
她没想到,刘继竟然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
“表弟慢走不送,这太液湖,看来也只能往后表哥独自欣赏了。”
陆谏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未说什么,最后拉着魂不守舍的张妤走了。
等前方两个人影走远,刘继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起来吧。”他轻声咳嗽。
这一下,方才一直跪着的长脸太监抬起了头,不同于方才恐慌的表情,这会一脸笑意的走到了刘继身边:“殿下,奴才装的还行吧?”
刘继撇了眼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做的不错。”
长荣脸上的笑越发盛了,欢喜的弓腰扶着他的手:“多些殿下夸赞。”
刘继将手上擦了数遍的帕子,扔进了太液湖,看着帕子浮浮沉沉,最后落入湖底,淡淡道:“那小太监人呢?”
抚着他的长荣抬头冲着一旁的小树林高喊:“狗奴才,出来吧!”
这声后,林间阴影处蹦出个极瘦的小太监,看样貌,正是之前被张妤收买,领着她来太液的人。
小太监走到俩人面前,磕头跪下:“殿下安。”
刘继没什么情绪,也并没怎么看到,好似随意的问:“方才陆世子是听到消息,就直接过来了?”
小太监点头:“方才奴才正是按着殿下您说的,在皇上殿外通知的陆世子,说是张姑娘在太液遇上了点麻烦,没想陆世子还真如殿下您说的一般,连话都没怎么问小的,便沉着脸急色匆匆的过来了。”
听小太监说完,刘继没应声,半垂着眼帘,似在想些什么。
大半晌,才从鼻音里“嗯”了声,问了另一桩事:“蒋将军可请到了?”
小太监缩头,摇了摇,长荣立刻呵斥道:“你个废物,让你请个人罢了,怎么还请不到,是不是你没同蒋将军说清楚,是咱们殿下请他?!”
小太监急道:“殿下恕罪,绝不是小的没说清楚,小的真的将殿下教给小的全都说了,一字不落,但是蒋将军听后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刚从边关回来,有些水土不服,怕是不能立刻进宫来给殿下您请安。”
“那长公主那边可请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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