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点头满意, 张妤继续斟酌着话语:“且他为人谦逊,谈吐不凡,半点没有世家子那般的浮躁之气, 女儿甚是钟意他。”
说到最后一句,张妤露了点小儿女才有的娇羞之态, 当然大部分是装的。
“哦?”张鸣成看张妤样子,自以为她是情根深种, 不过这会听了听, 也对张妤口中的人十分满意,倒也觉得不错, “既然你如此满意,那现今可否告诉父亲到底是哪位世家子, 竟然如此得我女儿的意,为父也好早日给你定下,莫被旁的人家抢了先,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叶,名路生。”张妤迎合着做了一副羞涩之态,“有一点父亲倒是说错了,他不是什么世家子。”
张鸣成蹙了眉,有些不解。
“不过, 他虽然出身草莽, 家中单薄,但他心中有宏图之志,女儿相信, 他往后必定会前途无量的。”
张妤装足了一个钟情女子的样子。
然张鸣成却在听到她说的,“并不是世家子”时,脸色就开始不对劲,后头在听到她说他家室单薄,也就是无官无权,也就是说,并不是自己给她找的那几张画像里的人,一下子止住了她的话。
“不行!”
张鸣成气的站了起来:“这事我不答应!”
“这无权无谋的,也就说家中无人撑持,谁知道最后他会怎样!那般多的世家子不选,你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位?!”
张妤咬了咬唇,十分委屈的样子,辩解道:“但是父亲,他虽然现今无谋无权,但是您怎能如此早就下定论,况且,女儿是真的钟意他!”
张鸣成看着张妤这幅样子,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就算你再钟意他也不行,这事我看就罢了,你还是早日断了这个念想,再择一位夫君吧!”
张妤事先便已做好了张鸣成会拒绝的准备,所以这会还好,只是仍旧道:“父亲为何就是不可,只是因为他家室不显吗?难道父亲真的就想看着女儿嫁入一个世家,然后受人蹉跎,下半辈子苟延残喘的度过漫漫余生?!”
她这话可以说非常刺耳了,张鸣成一下子就恨铁不成钢道:“谁与你说嫁入世家就一定会如此了?这世家显贵,比平常百姓家不知道要舒坦多少,难道你连这点都看不清?!”
张妤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不信任张鸣成罢了,他这人,从来最先只从自己的利益考虑,谁会管她最后过的怎般。
现如今,她选择嫁给叶路生,已经是考虑许久后,下的最坚定的一个决定。
“父亲,若您真的顾虑的只是叶路生家室的话,那女儿觉得,这事并不是问题。”
张鸣成转身,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张妤慢慢的分析道:“现如今,大皇子要娶蒋将军之女一事,怕是超出了朝中众人的意料了吧,这几日,父亲可事觉得朝中局势,很是剑拔弩张?”
张鸣成呵斥她:“朝中要事,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妄自菲薄的。”
张妤权当做未听见,继续道:“这往后,不管大皇子是不是真娶了蒋将军之女,但是这大皇子和长公主双方,必是一争,可父亲您现今有想好到底站于哪方?”
张妤这话,挑起了张鸣成心底一直觉得犹豫的点,其实这也正是他想早些将张妤嫁出去的缘由。
他与长公主成婚多年,现今不管感情如何,但是在外人看来,必定是站在长公主这一边,想必就是他想投靠刘继也不会得人多信任,这是张鸣成一早就看清的事实。
不过呢,虽然现今瞧着长公主权势颇大,但是大皇子刘继毕竟是本朝唯一的皇子,就算现在不是太子,往后也是早晚要登基的,这到时候一登基,还能饶了长公主?想必就是他们,也得不了好。
所以张鸣成想了半日,最后想出了让张妤嫁于朝中刘继一派的朝臣。
他一早就想好了计策,到时候只说是张妤情根深种,想必长公主就算真有些微意见,但碍于身份,也不会多加干涉。
“可叶路生不一样。”
“他刚入官场,既不是长公主一派,也不是大皇子一党,且他师从章尚书,是近日来甚得当今圣上器重的一位,没准往后是不是辅国重臣也未可。听闻,这章尚书十分钟意叶路生,想来往后也会对他多加提拔,女儿说父亲不要妄下定论便是于此。再且,若是父亲将我嫁与了他,一来可避免了得罪长公主,二来嘛,也好防范于未然。”
张妤在“防范于未然”几字上说的慢,盯着张鸣成紧缩的眉头,她相信,张鸣成定是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张鸣成确实是听明白了,所以此刻并未如方才那样气愤。
章延成这人,张鸣成自然是知道的。
前些月,还是朝中默默无闻的一位,这几个月,不知皇上是怎么了,频频召见他,更是在官位上一提三级,且照现在这个器重的情况看来,不止。
所以张妤说的“辅国重臣”,他也并未怀疑。只是他困惑,张妤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难道是她口中的叶路生与她说漏了嘴?
可若是真这般的话,他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了,因为张妤说的这个法子,倒也不失为当前最好的法子。
毕竟,现在朝中局势的变化,太过□□速。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说不准往后会发生什么。
张鸣成面色松动后,就对着张妤招了招手:“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他没如方才一般拒绝,便是听进去了,张妤倒也觉得心底有了些把握,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最后仍旧十分千回百转的表达了一番对于叶路生的钟情,这才低了头应声,退出了张鸣成的书房。
出来后,张妤当然恢复了平静的面容,回了院子。
此刻,天已经有些黑了。
路过隔壁陆谏院子时,轻轻瞥了眼,只见灯火通明,倒比平日里还安静,连阿八的狗唤声也未听见。
不过这会的张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回了房后,就嘱咐采禾,准备些热汤,要沐浴。
直到坐在温水里,张妤才觉得全身松懈了下来,不过没轻松一会,她就就开始响起今日的事。
主要是今日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搅的她脑子都有些疼。
她脑子里,一会闪过蒋沉欢伤心欲绝的脸,一会又闪过张鸣成那张算计的脸,更甚至,还闪过今日陆谏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问她话时的场面,直冲撞的她头昏昏沉沉的。
张妤觉得,自己是不是泡的时辰太长了。
“采禾?”她喊声,想让屏风外的采禾进来。
但喊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张妤才觉得不对劲,立马转头看去。
屏风后倒是有个影子,只不过那个影子绝对不是采禾,张妤一瞬间就绷紧了身子,伸手急忙拿下凳子旁的衣衫,往水下浸了浸,而后用衣衫遮住自己的露出睡眠的白皙肌肤。
“是谁?”
她紧咬住唇,克制住声音里的害怕,思索着采禾到底出了何事,还有自己怎脱身。
屏风后的影子这会动了动,向着她里头走来,待进屏风,竟是陆谏。
张妤不知由的松了口气,方才还以为是哪位登徒子呢,但还没等她多松口气,却在下一瞬看见了陆谏表情后,瞬间又绷紧了身子。
陆谏那张一如既往的俊美脸上,此刻十分阴沉,连同眸子,阴沉沉的。
自进来后,一句话都未说,只紧紧的盯着她,让张妤心口上差点没提上气来。
“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张妤强装淡定,轻笑着商量道,“若是有什么事,待我出去后,咱们再商酌吧。”
她的语气比往常柔和了三分,毕竟现下不是个俩人能聊天的场面。
“我看不必了。”陆谏一口回绝,“我看现下,倒是更能与姐姐好好谈谈。”
陆谏咬重了“姐姐”这个词,不必平常的调笑,这会有着几分莫名咬牙切齿。
张妤挂在脸上的笑某一刻有些僵住,但她硬着头皮显得为难道:“世子,我这会是真不方便,您若真的有事找我,还请真的出去等等,可否?”
陆谏这次并没有先回答她。
而是转了眸子,眼神从她露出水面的肌肤刮过,又再次回到她的脸上,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方便,姐姐怎会不方便,我瞧着倒是很方便。”
嘴角的笑意并未带进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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