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宋儿又咳嗽了两声,才起了身,“宽衣吧,我累得很。”到底是病中的身子,方才宴席上折腾了半天,又鼓着小脾气喝了酒,眼下有些昏昏沉沉。
“公主身子要紧,别理那人。”芷秋说着,才忙来帮她取了金步摇,又解了锦袍和层层纱衣,剩得一件单薄的白色内服,扶着她躺回去了塌上。
帐子外头铃铛响了起来,芷秋几分欣喜,凌宋儿盼了一盼,才听得女子的声音,“乌云琪来给公主送药了。”
芷秋噘嘴,“该来的不来。”才去迎了乌云琪进来。
凌宋儿却是侧躺在塌上,到底累了,歇着舒服了些。见得乌云琪换了一身白色衣衫,发间丝绳也全是新色。这女子第一眼看不是惊鸿,可越看越是耐看,还有福气绵长之相。等着乌云琪端着药汤过来,她才撑起来身子,一口喝干了药,便拉着人家问起来些事情。
“初来汗营,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乌云琪你能不能教教我?”
乌云琪却是笑了笑,扶着她躺了回去,“方才乌云琪在大汗客营外都听到了,公主可同时接了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信物,大家都在猜公主要选谁?”
“还有人开起来了赌局,公主你莫见外,大家都是乐一乐。”
“……”凌宋儿顿了顿,“我们木南赠礼也常有,可却没有一赠便是信物的说法。我家是皇家,收礼也都是父皇收了,才赏赐给我们的。”
乌云琪道,“男子送给你别的到无妨。若是戒指和匕首,便是想要娶你的意思。”
“……我是真的不知道。”忽的想起来方才阿布尔汗那席话,还好是给她留了退路的,“不过,阿布尔汗也允了我,等定了亲事,再退了信物也成。”
“那八成另外一位王子不会收了。”乌云琪叹气,“不过也无妨,就当是送公主的见面礼。”
乌云琪却是问道,“公主和赫尔真一道儿回来,怎的大王子和三王子信物到了,赫尔真却没得反应?”
“……”凌宋儿说来心中还有些不爽,脸上却是玩笑着,“大概是处着久了,知道了我的真脾性。扔给他大哥或三弟便算是一身轻松。”
乌云琪捂着嘴,“公主说笑,赫尔真确不是爱说话的人。不过,赫尔真笃定的事情,也一向稳妥。”话完,方才收好药汤碗,“公主早些休息,乌云琪明日再来给公主请脉。”
“嗯…”凌宋儿见她要走,却忽的想起来什么,“对了乌云琪,我见过可敦,也算是认得了三夫人。怎的不见赫尔真的母亲?”
乌云琪顿住脚步,“二夫人,早亡了。”
“原是这样…”凌宋儿方才想起来他昨日的骨铃,不莫也是亡母遗物。
“不过,二夫人也不是赫尔真的亲生母亲。”乌云琪接着解释,“二夫人是赫尔真姨母,赫尔真十岁那年投奔姨母来了汗营,才被阿布尔汗收做养子的。”
凌宋儿这才恍然:“不怪得今日会宴,他还坐在巴雅尔下座。”
乌云琪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收了些。“汗营每年都有新人来,旧人走,阿布尔虽是一视同仁的,但可敦不一样,可敦喜欢内族人。坐席也该是可敦的意思,分着内外摆的。”
“那我也是外族人。可敦该也不喜欢我。”凌宋儿说来却是意外轻松了几分。
乌云琪:“公主和亲而来,自是不一样。可敦还得顾着大汗的面子。”
等芷秋送走了乌云琪,凌宋儿才睡下,这夜终是睡得沉了,天亮醒来才觉着身子也轻松了些。方才洗漱好,芷秋却从外头将博金河引了进来。
博金河又是带着两个仆子,端着一壶牛奶送来,“公主,赫尔真交待,早晚都给你帐子里送鲜奶。”
凌宋儿想来那人昨日宴席时候的模样,对着博金河便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也不爱喝,昨日送来的都酸了,倒了。日后,都别送了。”
“这…”博金河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旁芷秋使着眼色。这才再是一拜,“公主先享着,博金河这便将话带去给赫尔真。”
待得人出去,芷秋才忙倒了一碗热乎牛奶,端来她面前,“主儿,蒙人生得威猛多是吃奶养的。前阵子落难,主儿都瘦了好些了,自然要补一补的。”
凌宋儿听得劝,气归气,可身子是自己的。才好从芷秋手里接过来,细细喝下了。
趁着天儿好,晌午凌宋儿出来帐子,在大营里逛了逛。营地聚集了百余的包营,又临着一汪湖水。在草原上,该算的上是姣好的住处了。
方才带着芷秋在湖边走了一会儿,巴雅尔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见着凌宋儿和芷秋,上前招呼:“公主真好的兴致,来湖边散步。不过今日确是好天气。”
“三王子。”凌宋儿颔首招呼,一旁芷秋也忙着行礼。
巴雅尔却连连将芷秋扶了起来,“这是大蒙,不是木南,我们没那么多的礼节。大家除了对大汗和可敦尊敬些,相互都是直呼其名的。也别叫我三王子,叫巴雅尔便好。”
凌宋儿笑了笑:“也好。”
巴雅尔随后带着凌宋儿四处逛了逛,招呼着几个蒙人,凌宋儿一一点头,当是认识了。只是巴雅尔称呼的名字,一个也没记住。倒是听他说:“父汗生日可就在七天后,到时候要围猎的。公主可会骑马?”
“木南女子骑马是少数。”她养在深宫,跟着钦天监学易理术数已是寻常女子所不能为,骑马这等事情,也没有哪个公主敢去做的。
“公主不会?”巴雅尔望着她确认,眼里透着几分欣喜,“那巴雅尔教公主骑马?”
“……”
见凌宋儿不语,巴雅尔没多犹豫,拉着人便往部营外的马场里去。“公主,先选匹马来。巴雅尔送你!”
“……”
芷秋跟着小跑了一路,凌宋儿被他拽到牧场边也已经气喘吁吁。巴雅尔指了指眼前的围栏,“这儿的马匹都是我的,公主看中了哪个就随便挑。”
凌宋儿自是不通相马之道,只好抬手指着围栏外头一匹黑浆色的马身上。除了黑,黑得发亮,实在没什么别的特点,她不过随手一点。
巴雅尔却赞叹,“公主看马真是好眼力,那是赫尔真的战马黑纱,草原上再找不到第二匹了。不过那个我可做不了主,公主只好选个别的。”
凌宋儿:“……我其实不会相马,巴雅尔帮我选一匹也好。”
“那行!”巴雅尔笑着走去围栏里,一左一右牵了两匹白马出来,缰绳递过来凌宋儿手里,又送去芷秋手上,“大蒙女子都会骑马。芷秋也学。”
“!”芷秋却是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待遇。
“这两匹马都是性子温顺的。公主和芷秋尽管上马试试,今日能拉好缰绳,慢慢走几步便好。”巴雅尔边说,边扶着凌宋儿踏上马镫。
凌宋儿原也没多做打算,好在今日换回了之前的布衣,倒也方便。这马驯良,任由她坐上马鞍,凌宋儿拿好缰绳,也只是踏蹄小走了两步,并不颠簸。
巴雅尔站在马下,牵着马匹缓缓带着她走,“公主先试试,这可得多练。”
芷秋也自己登上马去,平平缓缓跟在巴雅尔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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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儿帐子就靠在牧场边上,当年刚来汗营的时候,阿布尔让他自己挑地方,他便选了这儿,看得见牛羊和湖泊,极好的景色。离着阿布尔汗的营帐远,一个人逍遥,也省了可敦多疑他要和达达尔争宠。
那多还驻扎在军营里,战事未平,虽是回了家乡,可操练不能停。人散了找回来容易,军心要散了,再要立起来便是经年累月的事情。
昨日回营他被阿布尔汗问了整天的话,多是这几个月的军情战事,今日才得了清闲,早起帐子里用了奶茶。方才打算着出门松松筋骨,便见着博金河掀了帘子进来。
“你那木南公主真不是容易伺候的。”博金河气吁吁,一把坐来他案前,端着桌上的茶碗,也没管有没有人用过,便提起来铜壶给自己倒满了,咕咚三口喝干l。
“怎的?”蒙哥儿只得退回来案前坐下,见他喝完,又给他添上了。自己从台面下拿了另一只茶碗,给自己倒上小半碗。
博金河又小抿了口,才道,“你可是老好心给她送奶养身子的,她可不怎么领情。说是昨天送去的鲜奶都酸了,倒了,日后都不用送了。”
“我说赫尔真,你堂堂大蒙战神,跟她这般来什么劲儿?”
“乌云琪,哈斯,塔娜,哪个不比她风情招人爱。”
蒙哥儿这才听出来,博金河定是在凌宋儿那里吃了气受。“木南国主就这么一个封了称号的公主,她自视娇贵也是自然。你何必跟她计较。”
博金河叹气,“你这是帮她帮到底了?”
“那日后牛奶还送不送?要送你自己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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