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劭赶紧伸手将毓宁护进怀里,然后沉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出来并没有带什么人,伺候的也都在另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只有他们两个并一个车夫而已。
闵劭问完便听见了刀剑入肉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大喝,“狗贼,纳命来!”
闵劭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毓宁被吓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闵劭,手紧紧抱着闵劭的腰,显然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闵劭也不需要她明白什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先闭上眼睛。”
毓宁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毓宁真乖。”闵劭又低低的夸赞了一句,语气仿佛毓宁是做了什么大事似的。
他说完便带着毓宁从侧翻的马车中破窗冲了出去。
他人刚一出现便有一把剑向他袭来。
闵劭怀里抱着个人,动作便稍微滞了几分,那把剑便在他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闵劭像是半点感受不到痛似的,反身就一脚踢向了那人的手腕,将那把剑踢飞了。
来人大约是为了方便隐藏和事后逃窜,选择的地方是一处闹市,那把剑一飞出去立即就响起一阵惊慌的叫喊声。
闵劭看着这些不知死活还想看热闹的人阴沉着脸喊道,“滚远点!”
这些人原本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远远的散开的,可现在他们虽然不敢靠近,却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一个个都不肯离开,只远远的观望着,那把剑就正好飞向了一处人群,一下子就割伤了两三个人。
这下大家不敢再看热闹了,纷纷有多远躲多远,连自己的摊子什么的也都不敢管了。
闵劭见人群散开,目光阴鹜的看向围上来的那几个人。
人数并不多,有老有少也不过是四个而已,只是他们当时没有防备,车夫又没有武功,才会出了这种事。
刚才那个被闵劭踢中手腕的人失了武器便落在了后面,闵劭见状眼神直接扫向冲在前面的那人。
他们拿刀拿剑都有,武功路子看起来也不十分一致,但几个人的相貌却奇异的有些相似之处。
闵劭并不认识他们,他在第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迎上前趁着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将他的胳膊折断了,在他手里的刀落地时又接住那刀反手一扔。
“噗”的一声,那把刀直接落入了最后那人的胸口。
“爹!”被夺刀的那人见状发出悲痛的喊声,赤手空拳的向闵劭冲了过来。
闵劭听到那声“爹”眉头挑了一下,明白过来那几分相貌的相似来自哪里了,这极有可能是一家人。
他脑中思索着这些东西动作却不受半分影响,一脚就将冲过来的人踹飞了。
今日入宫谢恩,闵劭穿的是仪宾的朝服,绣春刀自然也是没带的,还剩了两个人,他夺过其中一人的剑,很快就又将剑身没入了那两人的胸口。
剑身滴着血,闵劭就那么提着那把滴着血的剑走到了刚刚被他踹飞昏迷的人面前,他用那把剑拍了拍那人的脸。
剑身锋利,那人脸上立即也有了血迹,分不清是被剑划伤的,还是这把剑上的,只是他终于在这种动静下醒了过来。
他看见闵劭显然很激动,虽然不能动,但仍是怒视着闵劭骂道,“狗贼!”
他骂完又对着闵劭怀里的毓宁喊道,“堂堂一国郡主竟然也甘心嫁给这样一个狗贼吗?还是说你就是喜欢被这样的狗贼玩弄,哈哈哈哈哈……呃……”
他笑着笑着又被闵劭一脚踹晕了。
闵劭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看她的表情显然不是刚才才睁开的。
闵劭看了看这一地的尸体和血迹,没有解释,只抬头盖住了她的眼睛,低声的用诱哄般的语气说道,“别看。”
毓宁却伸出手把闵劭的手扒拉了下来,不知是不敢还是不忍,她没有去看地上的人,只是一直盯着闵劭的手看。
毓宁突然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她用力的推开闵劭,想从他的身上下去,闵劭却搂紧了她的腰没有松手。
毓宁推不开他,侧过身干呕起来。
闵劭也不嫌弃,只轻轻的替她拍着背。
既然她已经嫁给了自己,这些事她早晚都是要熟悉的,如今不过是提早让她知道了而已。
想到这些时日两人的相处都不过是建立在自己温柔的假象上,闵劭的表情变得冷漠,看着那些尸体的眼神也很冷漠。
毓宁吐了一会儿,锦衣卫的人便赶到了,他们训练有素的将那几具尸体处理了,又拎起了那个唯一的活口看向闵劭。
闵劭看着那个人表情阴冷道,“带到北镇抚司查查是谁指使的。”
那人领命下去,剩下几个人还等着闵劭的命令,闵劭环视一圈道,“弄辆马车过来。”
这时候刚人群中挤过来的红豆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们的马车还是好的。”
她整张脸惨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可她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闵劭怀里的毓宁道,“让我照顾郡主吧。”
闵劭没有理会她这话,只抬头看向他们的马车。
这群人似乎是只认定了闵劭一辆马车砍,所以对于后面那辆马车一点都没管,那辆马车原本就落后闵劭的马车一截,看见前面的惨状更是立刻就掉头,又往后面退了不少,只是到底没敢跑走,只远远的落在人群后面,所以这一车人连带那辆马车都毫发无损。
闵劭府里并没有专门区分下人和主人的马车,所以两辆马车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看向那辆完好的马车抱着毓宁向那边走去,无视了红豆在一旁担忧的眼神。
等把人放到马车上之后,毓宁已经停止了干呕,只是她却离闵劭远了几分,眼睛也一直看着他的手。
闵劭想到自己这双手刚杀了人,有可能也粘上了血迹,便对车外吩咐道,“取盆水来。”
很快车外便递来了一盆水,不知是谁准备的,还贴心的备上了一块胰子。
闵劭当着毓宁的面将手浸入水中,果然看见毓宁的眼神动了动。
于是他又取过那块胰子往手上搓了搓,然后又将手清洗干净再拿了一块方巾擦干了。
毓宁的眼神随着他的手移到他递出去的那盆水上,等那盆水被递出去后她又看着闵劭的手终于说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洗手。”
闵劭点头,将手伸到毓宁面前道,“已经洗过了。”
闵劭的手瘦削,修长,骨节分明,上面还有一些细碎的伤疤。
毓宁盯着那几道伤疤看了一会儿却仍是重复道,“洗手。”
闵劭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问,“你是还想让我再洗一遍?”
毓宁并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洗手。”
闵劭深深的看了毓宁一眼,对着外面再一次吩咐道,“再给我打一盆水来。”
很快第二盆水便被端了进来。
闵劭先看了毓宁一眼,说道,“我再洗一遍。”
他说完将手伸进了盆中。
原本他打算这次沾遍水就出来的,没想到毓宁的视线却在闵劭手伸出来的时候看向了一旁的胰子,闵劭只能取过胰子又在自己手上搓了一遍,然后再清洗擦干。
毓宁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闵劭的手,闵劭只能又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说道,“这次洗干净了吧。”
毓宁不说话,只是视线又扫向那盆水。
闵劭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还想让自己再洗。
他心里其实已有几分不耐,只是想到刚才的事对一直处在深闺的毓宁来说确实一时不能接受,于是便将那盆水递了出去再次吩咐道,“再取一盆来。”
在马车上弄来一盆一盆的水其实多有不便,早在闵劭吩咐要第二盆水的时候就有人灵机一动的多打了两盆水过来,因此几乎是闵劭话音一落,一盆干净的水就递了过来。
闵劭,“……”
他眼神深沉的望着递水过来的车夫。
那并不是真正的车夫,只是刚才过来的锦衣卫里留下来临时替代车夫,顺便保证后续不会再出事的。
“你叫什么名字?”闵劭问。
“虞八。”那人也看着闵劭,眼神无辜。
闵劭一下子合上了车帘,对着毓宁看过来的眼神继续无言的洗手。
从出事的那里到闵劭府上的路不远也不近,闵劭一共洗了六遍手才到了府里。
他的手已经被洗的泛白,指腹的皮也皱了起来,甚至下马车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个叫虞八的下属投过来的疑惑的视线。
但毓宁像是还觉得没洗干净似的,下马车的时候也不肯扶他的手,最后是抓着他的胳膊下来的。
闵劭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他看着毓宁一下车就往府里奔的身影,视线渐渐的冷了下来。
想来自己那些莫名的情绪只是一场笑话,眼前的人根本就不能接受真实的自己,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假的自己而已。
闵劭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却见往前走的人停了下来,回过身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闵劭顿时收起了心里的想法,抿着唇,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就在他以为这是毓宁和好的信号时却见毓宁往屋里一站,然后对着红豆说道,“洗澡。”
她说完又看着闵劭道,“你也洗澡。”
闵劭的脸顿时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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