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白津寒下了床，眼中的惊疑渐渐褪去，变得沉静淡漠。

    浅棕色的眼瞳打量着慌乱的少女，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

    谈青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连忙从身后的书桌上将芒果茶举到身前。

    “我来给你送这个的。你不是说最喜欢芒果吗？我就给你买了芒果的。就是那家在网上很火的奶茶店，今天商场刚好开业。我临走的时候看到……”青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了什么了，只想快点转移话题，缓解此刻的尴尬。

    半拉着窗帘的房间，傍晚的霞光余晖从窗口洒进来，照在少女因窘迫泛红的脸颊上。

    她一只手举着橙黄色的饮料，紧紧握着杯子的手指纤细白皙，杯壁有水流过的痕迹，湿哒哒的将她的指头也浸湿。被挡在杯子后方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慌张四处乱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白津寒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突然就没了计较的心思。

    比睫毛……也亏她想得出来。

    他往前两步靠近谈青柠。

    青柠的身体僵硬，倚靠着桌子不敢动弹。

    下一秒，手里的芒果茶被拿走了。

    白津寒抬手看了眼腕表，不动声色地跨过了这个话题。

    “你买个奶茶要三小时？”

    从她问自己问题到现在，已经将近3个小时了。她是乌龟吗？

    谈青柠的表情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不是。因为店里人很多嘛，我排队排了很久。然后再从市里转车回来，差不多就这么长时间了啊。”

    见白津寒一直没有动作，青柠的嘴角轻抿：“你是不是怕这个茶时间太长不好喝啊？其实我买了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吧。冰化了一点但是口感应该没差太多的。”

    白津寒垂眼，手心触感冰凉，细密的水珠覆在杯壁。

    “嗯”了一声后，他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芒果的甘甜和绿茶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清爽冰凉，很适合夏季的饮料。

    “好喝吗？”

    谈青柠睁大眼睛，原本的慌乱被期待取代，黑白分明的大眼闪闪发光。像一个急于想被别人认同的小朋友。

    白津寒心里的某个角落，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下。

    他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嘻嘻。”青柠喜笑颜开，满意了，“那你喝吧。”

    他喜欢就好，不枉费自己费那么大力气从市区带回来了。

    青柠绕过白津寒，快速将自己的手机从床上捞了起来。

    “我先回房间啦。”她转身，想了想还是提醒白津寒，“不过你干嘛要睡到傍晚，这样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白津寒面色一冷，转身拉开窗帘。

    “哗啦”一声，窗户没了遮挡，夕阳和晚霞坠在天空中，分外漂亮。

    谈青柠见他这样，以为自己多事了，尴笑两声就要离开。

    “有点无聊，就睡觉了。”白津寒的声音突然响起。

    今天中午他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这种感觉让喜欢掌握一切的少年很是厌烦。回到房间，他勉强看了会儿书，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头疼的老毛病犯了，他懒得吃药，索性让自己睡了过去。

    睡着了就不会烦了。

    睡梦中，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是谈青柠身上的味道。

    于是他醒了，看到了行为诡异的谈青柠。

    *

    听到白津寒说自己无聊，谈青柠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你无聊啊？”

    她想了想，语气轻快：“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逛逛。”

    白津寒动了动唇，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是蒋阿姨来送饭了。

    平时，白津寒只有午饭会下楼和谈青柠一起吃。

    晚上谈青柠一家会用餐厅，白津寒的晚餐一直是送到房间里来的。

    蒋阿姨见青柠也在，微微愣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将端盘放在桌上。

    “少爷您的晚餐。”

    青柠想着要早点吃完饭，急急忙忙地问：“阿姨我妈妈回来了吗？”

    妈妈没有爸爸的工作忙，除去值班的时候一般能按时下班。

    蒋阿姨摇了摇头：“还没有呢。我已经把菜都洗好了。你妈妈回来做一下很快的。”

    青柠失望地“哦”了一声，打算吃点面包对付一下就和白津寒出去。

    白津寒看了眼谈青柠的神色，出声：“吃这个。”

    他指了指桌上的晚餐。

    青柠惊讶：“那你呢？”

    白津寒摇头：“不饿。”

    青柠摆手：“不行不行，你不能不吃饭的。”

    他本就身体虚弱，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

    蒋阿姨笑：“没关系，今天烧得多，我再送一份上来就好了。”

    *

    蒋阿姨送饭上来后，两人端着饭去了露台。

    受隔壁省台风的影响，今日是C市难得的温柔天。不仅温度下降到了舒适的程度，往日一贯的闷热感消退了不少。夏天的暖风吹过，天空飘浮着裹上金色的云朵，霞光漫天，夕阳如丹。

    谈青柠兴致勃勃地和白津寒说起上午的见闻，还有中午吃的面有多好吃。

    白津寒静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扫过她光洁素净的脸。

    扎了一天的丸子头有些凌乱，散落的发丝被风得四处乱飘，夕阳余晖将头发染成了金色。她有一双很灵动的眼睛，普普通通的事情能被她描绘出很生动的样子。

    “可惜你不吃海鲜，不然可以尝一尝蟹粉面，特别特别好吃。”

    想起黄灿灿的蟹粉，青柠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嗯。”白津寒应了一声。

    他原本不喜有人在吃饭的时候讲话，可现在竟然也习惯了听她在旁边聊天。甚至偶尔还会回应她一句。

    他喜欢安静，可谈青柠的热闹好像也并不惹人讨厌。

    得知白津寒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谈青柠决定饭后先带他去周边看一看，熟悉一下环境。

    吃好饭后，谈青柠和妈妈发信息说了声，又换上方便的衣服和白津寒一起去了车库。

    看到车库里停着的两辆自行车，白津寒愣住了。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看向谈青柠。

    “我们骑自行车啊。这样方便一点。”青柠耐心地解释。

    家里的汽车被爸爸开走了，电动车也被妈妈骑走了。还好还剩下两辆自行车。

    “我叫司机来。”白津寒作势要打电话。

    谈青柠立刻阻止：“不用！”

    “很近的，开车多麻烦啊。今天又不热，就当骑单车运动了呗。”

    看着白津寒越来越不对的脸色，青柠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不会骑车吗？”

    “没骑过。”白津寒平静地开口。

    他从小到大的出行都有司机接送，自行车这种东西压根没有接触过。骑马他倒是可以。

    青柠：……

    她想了想，一拍坐垫：“没事，我带你。”

    白津寒：？

    目光在少女纤瘦的身材和自行车之间来回扫了几圈，他十分怀疑这句话的可行性。

    “走走走，再晚天都黑了。”

    谈青柠催促着，率先推车往外走去。

    “我先慢慢骑，然后你再跳上来，会吧？”谈青柠推着车到路上，转头看向白津寒。

    白津寒想想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场景，点了点头。

    “Perfect！”青柠打了个响指，退后几步，脚尖点地顺利上了车。

    “好啦！你上来吧。”平稳骑行后，她大声示意白津寒。

    白津寒抿了抿唇，小跑几步。

    他身高腿长的，很轻松地坐上了后座。

    伴随着一连串高昂的“啊啊啊啊啊”声，自行车剧烈地左右晃动起来。

    轮胎的轨迹弯弯曲曲，在路左边的绿荫和右边的住宅区来回移动。

    白津寒严重怀疑自己会被她搞得再摔一次。

    “啊啊啊啊，你好重！”

    “我的龙头老是晃怎么办啊！”

    “啊啊啊要撞了要撞了！”

    就在白津寒打算跳车自保的时候，车子终于慢慢平稳了下来。

    “天啊，终于好了。刚刚吓死我了。”

    谈青柠虚惊一场，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有点痒。可是此刻的她完全不敢伸手去擦，深怕好不容易稳下来的车又要晃。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的白津寒只有一个感受。

    ——后悔，就是后悔。

    除去谈青柠令人担忧的车技，他此时的姿势也十分地——不舒适且不美观。

    这辆车本来就是女式车，车座较低。

    他的腿长和高度极其不适配。他只能虚虚抬高自己的腿，让其悬空着。

    此外，他难以言说的部位此刻也很难受。车座上没有垫子，夏天裤子又薄，他被车座上的钢架卡得不舒服。

    白津寒虚虚地叹口气，认了。

    他应该早就想到，和谈青柠出来准没好事。

    *

    谈青柠沿着路将白津寒带到了附近的篮球场。

    她停下车，车座后方的少年立刻下了车。

    “这是社区的公共篮球场，很多男生经常在这里打球。”

    青柠往里张望了下，一眼看到许灼和他那群同伴的身影。

    “我朋友也在，你想认识一下吗？以后你可以和他一起玩。”青柠转向白津寒，询问他的意见。

    白津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穿篮球衣的少年正在打球。

    他第一天来谈家的时候，就有这样一波人路过和谈青柠讲话，姿态亲近。

    “不玩。”

    大脑还没想清楚，嘴巴已经率先有了回答。

    “好吧，那算了。”谈青柠遗憾地说。

    “那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她走到车前，回头看了眼呆愣在原地的白津寒，拍了拍车座催促，“快点啊！放心吧我已经会了。”

    白津寒面上有几分狐疑，但还是听话地走到谈青柠前边，等着她追上来带自己。

    这一次确实有进步。

    ——“啊啊啊啊”的时间短了很多。

    谈青柠高兴不已：“我就说可以吧！现在带去你去这里的几个地标转一转，中间不停了，然后直接回家。好吧？”

    说完也不等白津寒回答，自顾自地嗨起来：“走咯！出发！”

    在少女欢快的声音中，白津寒回头看了看。

    日薄西山，残阳似血，少年人打球的喧嚣声隐隐约约传来。张扬放肆的青春惹人艳羡。

    直到看不见篮球场了，他嘴唇轻抿，转过头来。

    *

    谈青柠说到做到，骑车带着白津寒绕着镇中心转了一圈。

    她本想去更远的地方，奈何白津寒毕竟是个体重不轻的少年，一圈下来她已经累了。

    于是只好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大了。

    T恤被风一吹，身后布料紧紧裹在她的身上，将少女腰肢曲线描绘得淋漓尽致。

    纤细得不可思议。

    白津寒忍不住伸手虚虚比划了一下，似乎一手就能掌握。

    呼吸间，她身上清新的气味不时钻进鼻息。

    是甜香好闻的味道。

    白津寒的耳根渐渐开始发热。

    半晌，他狼狈地别开眼，不再盯着谈青柠的背影看。

    他怎么会想比她的腰？

    莫名其妙。

    *

    两人到家时，谈青柠的父母正在吃饭。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啦！”谈青柠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叔叔阿姨。”白津寒也礼貌地打招呼。

    “回来啦！”颜荟很是惊喜，“去哪玩啦？”

    “就在政府那里转了转。”谈青柠满脸通红，用手扇了扇风，“我热死了。先上去洗澡了。”

    简单说了几句，她迫不及待地上了楼。

    进门前，她被身后的白津寒叫住了。

    “什么？”青柠有点累，只想快点洗好澡瘫在床上。

    白津寒走向她面前，右手虚虚握拳伸到她面前。

    在谈青柠不解的目光中，他张开手指。

    白皙的手心处，是一截黑色的睫毛。

    “不是要比吗？给你。”他垂下眼，波澜不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