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弓弦, 箭矢对准秦衍。
皇帝挑起唇角, 眼神邪肆，“怎么, 要逃吗。”
秦衍挡住李安，回头看了他一眼, “退后。”
李安怔怔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为何将谢鸣看得如此重要，他们两人不是素来不和吗？
毕于依然保持着拿刀的姿势，方时休也没有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衍，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
“咻——”
箭矢破空而出, 如迅猛的毒蛇, 瞄准秦衍的大腿, 以雷霆万钧之力撕裂血肉、刺穿骨头。
“秦衍！”李安震惊地大喊道。
面对势如破竹的箭矢, 秦衍竟真的寸步不移, 任由半支箭矢完全射穿他的大腿。
“我没事。”秦衍咬紧牙关, 太阳穴青筋凸起，却强撑着身体没有后退。
“放了他。”秦衍看着龙椅上的男人，眼神冰冷至极。
然而, 方时休脸上仍是一番风平浪静。
皇帝又从旁人手中拿起一根箭矢，意味深长地叹息道：“别担心，只要你不反抗寡人，寡人就不会伤害他。”
秦衍缓缓将视线转移到方时休身上，两人对视片刻, 方时休没能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东西。
瞬息后，秦衍重新看向皇帝，目光坚定，沉沉地说：“好。”
皇帝拉开长弓，没有急着松手，反而兴致盎然地问：“你可知，寡人为何要这么对你？”
秦衍额头冒起汗珠，呼吸不禁凌乱了些。
“你以为我是承王的转世。”
皇帝目光凌厉起来，讥笑道：“难道你不是吗？”
“咻——”皇帝松开手，第二箭准确无误地射穿了秦衍握鞭之手的手腕。
剧痛让秦衍的右手失去力气，飞禽九节鞭掉落在脚边，涌出的鲜血洒在鞭身之上。
“秦衍，你不要命了？！”李安急得满头大汗，上前帮他稳住身体。
因失血过多，秦衍脸色变得苍白不已，“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他死。就算我和他之间，必须死一个人，我也可以为他放弃迄今为之我所有的努力。”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场没几个听见，偏偏方时休不是凡人，听觉比常人灵敏，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落进他的耳里。
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
他记得所有的记忆？可即使如此，他也应该认不出方时休才是！
“别说了！”李安焦急地打断他的话，又挡在秦衍面前，对皇帝说：“陛下，您认错人了，李萧已经死了！就算他是李萧的转世，他也不再是李萧，您饶了他吧！”
皇帝不解地对他道：“世子，你为了一个外人，公然顶撞寡人，可知这是什么罪行？”
他低低笑了一声，又说：“饶了他可以，谢鸣就要替他去死，即使这样，你也希望寡人饶了他吗？”
李安低下头，抿紧唇瓣，却迟迟没有回答。
他能回答什么？选择让谁去死？
“李安，”秦衍一手按在他右肩上，沙哑着声音道：“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
没等他说完，秦衍扣紧他的肩膀，往后面一拽，“别碍事。”
“有骨气，不愧是寡人的儿子。”皇帝赞叹道。
秦衍拳头紧紧攥起，咬牙道：“秦衍是秦南王的儿子，不是亓王的儿子。”
皇帝冷哼一声，嘲弄道：“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吗？”
秦衍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明明是一副脆弱不堪的样子，他锐利的眼神却像一把利刃，仿佛可以在一瞬间让皇帝身首异处。
“从来，都不是。”
即使落到这副田地，秦衍依旧沉着冷静。
皇帝有多忌惮李萧、有多想让他死，同样就有多害怕他。
“最后一箭，寡人会直接取你性命，即便如此，你也不躲吗？”
秦衍垂下头，嘴边竟翘起一丝弧度，“我从来都不怕死。”
“好一个不怕死。”皇帝拉开弓箭，对准秦衍的脖颈，只要他松开手，这支箭矢，就会穿透秦衍的喉咙，将他一击毙命。
“寡人成全你。”
“仙长？”
毕于注意到，方时休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
虽然不知仙长为何要杀李萧，但李萧的转世却为了救他，情愿牺牲自己，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方时休神色复杂，心中竟然漫起一丝迷茫。
他实在想不明白，秦衍为何要这么做？
他喜欢谢鸣？他与谢鸣早已相识？
李安猛地跪到秦衍面前，将他挡在身后，颤抖着声音说：“陛下，万万不可！若是秦衍死在皇宫，秦朝必定会向亓朝宣战，您愿意看到亓朝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吗？！”
皇帝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疑惑道：“秦世子？他不是在安王的护送下离开京城了吗？京城百姓亲眼看着他们出城，他怎么可能死在皇宫呢？秦世子若是不慎死在途中，寡人也只能忍痛割爱，将寡人最疼爱的儿子，交于秦王处置。”
这时，李安才反应过来，原来，从一开就是阴谋？
他从小一直敬重的祖父，竟然会想方设法，将他的儿子、他的亲人，送上绝路？
为了什么？仅仅为了杀掉秦衍？杀掉这个有可能是李萧转世的男人？
“好了，寡人不想再废话……”
“我问你。”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皇帝将要说的话。
众人望向说话之人，居然是一直被人挟持的“谢鸣”。
他声音并不大，亦没有过多的情绪，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尤其是毕于，拿着刀的手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划伤方时休。
饶是皇帝，也不由松了松弓弦，蹙眉看了过去。
“你喜欢谢鸣？”方时休没顾及其他人，只是一眼不眨地凝视着秦衍。
秦衍挑起唇角，“我喜欢你。虽然我讨厌你总是和李安待在一起，但我还是喜欢你。”
方时休将眉头皱得更紧，秦衍说的是“你”，而不是谢鸣。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死，现在我快死了，是不是很开心？”
秦衍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每说一句话，都要重重喘息一声。
“……是。”
方时休将头偏向一边，错开了与秦衍交汇的视线。
“唔——”秦衍终于坚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身体摇摇欲坠，眼前事物模糊了些许，他死咬牙关，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秦衍苦笑一声，用袖子擦去嘴边鲜血，自嘲道：“你可以如愿以偿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看见我。”
方时休食指像被针扎了一些，莫名地发疼，忍不住颤了颤，心头又漫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周身的气温骤然降低。
毕于感受到他的变化，整个人紧绷起来，冷汗已经浸湿了衣物，他开始庆幸自己向方时休坦白，面对方时休时带给他的压力，比以往时候更加强烈。
方时休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皇帝和毕于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希望毕于在他自己动手杀秦衍时，称方时休注意力都在秦衍身上，同时隔断方时休的脖子。
只可惜，毕于别说对方时休动手，就这么拿着刀，他双腿都情不自禁地发抖。
“仙长，怎么办？”
方时休回过神来，被打断了思绪脸色有些难看，“你们不是计划好了吗？”
毕于僵笑道：“我不想和仙长作对。”
皇帝一直未得到毕于回应，没有轻举妄动，下一箭避开要害，射穿了秦衍的腹部。
“秦衍……”
这一箭，秦衍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李安连忙接住他的身体，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父亲，你根本不会来这里……对不起……”
“我会来……咳。”秦衍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鲜血从口中溢出，“帮我拖延时间。”
李安身体一震，“你要干什么？”
秦衍将喉咙那口鲜血咽了回去，“想救他，就帮我。”
李安抹干眼泪，在他耳边道了一声“好”。
随后，他放开秦衍，往前走了几步，跪到皇帝面前，看着皇帝的脸，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陛下，李安想知道，百姓说得是不是真的，父亲是不是和李萧一起谋反？”
另一边，方时休对毕于道：“为何要帮皇帝。”
毕于老老实实回答道：“我需要强大的魂魄。”
“理由。”
“数千年前，一个妖道用数千人的性命炼制了一颗石头，他取名为血愿石。你可以向它许一个愿望，任何愿望它都能帮你完成，只是再想它完成第二个愿望，就需要再给它数千的人魂魄，或者是一个强大无比的魂魄。”
方时休眸光一冷，“所以，你盯上了李萧，皇帝盯上了我？”
毕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我劝过他，但他已经利欲熏心，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与此同时，皇帝一脚踹翻李安，自视甚高道：“寡人说他是，他便就是。”
“动手吧！”皇帝高呼道，他在提醒毕于。
“仙长！”毕于着急道。
方时休眸中坠着碎冰，斜睨着他，“我可以不杀你，事后，将这具身体交给李安，并带他离开皇宫。”
“是。”毕于忙低头道。
“强大的魂魄？不知道皇帝的，够不够资格。”方时休淡淡地说。
毕于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箭矢刺破长空，直直射向秦衍的喉咙，
“不！”李安无助地大喊道。
也在同一瞬间，谢鸣失去力气，瘫倒在毕于怀里。
皇帝眼睛发红，闪烁着激动光芒，迫不及待地看向毕于。
李萧已经没有力气躲开，箭矢必会取他性命，而在最后关头，他眼睁睁地看着毕于隔断谢鸣的喉咙，内心会有多懊悔呢？
血愿石……只要能得到血愿石，他就可以得到世间的一切！他就可以一统天下，流芳百世！
快死吧！快死吧！
所有威胁都去死吧。
毕于，快杀了他！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眼前出现一张冷漠绝美的面孔。
他甚至还没看清那人眉心的印记，整个人就变得异常难受，像有一团巨大的气体，在他体内不断膨胀，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头顶上，灼热的火焰从头顶蔓延进他的身体。
而所有感觉，仅仅只在一瞬间。
“啊！啊！……不要！”
扭曲的哀嚎声响起，因为太过痛苦，甚至不像是人类都能发出的声音。
“嘭！”
一声巨响后，漫天血雾将天色变得如黄昏一般。
再看向声源处，已经空无一物。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化作一堆齑粉，和鲜血混合，飘浮在空中。
毕于放好谢鸣的身体，蹲下身画了一道阵法，邢台四周闪现一片红光，将空中血雾吞噬殆尽。
天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预示着天尊的怒火。
方时休从不打算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如今，已经破例了。
“呼——终于赶到了。”
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
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出现在秦衍身边，手里正把玩着射向秦衍的那支箭矢。
作者有话要说：我惭愧……人家天天日万，我日一回就疲软。
还日个三姑娘给大家。
ps：血愿石的设定灵感来自《钢之炼金术师》里的贤者之石，也给大家强推这部动漫，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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