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砚阴沉着脸色,又粗粗翻了翻那本叫《娇俏小娘子与状元郎二三事》的话本子,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眉也深深蹙着。
墨亿俏摸拖着腿,朝后面挪了挪,生怕被看起来不大高兴的太子殿下,殃及他这个无辜.......
听到悉悉索索鞋底在地上轻擦的声儿,谢无砚抬眸,看了一眼小动作一堆的墨亿。
虽并未开口说话,但墨亿就是觉得五月天儿里,自个儿浑身汗毛倒竖。
苦着脸向谢无砚禀告 “爷,梓脩公子传口信说,宋老贼那边要对靖安伯府下手了,明日早朝,宋老贼就要上折子给那位,给他那棋子侄女请婚傅家世子傅今峖......”
“嗯,我心里有数。” 谢无砚将今姒的话本子放到一旁,又从木匣子翻出一本棋谱,未抬头问道“前日才点的今科状元,叫什么?”
墨亿心里嘟嘟啷啷,嘴上老老实实答话 “爷,今科状元刘进,年四十一,家中一妻一妾,两儿三女,家室齐全...... ”
谢无砚蹙着的眉微松,曲指瞧了瞧桌案,打断墨亿喋喋不休的嘴 “ 只问他叫什么,话那么碎做什么?”
语气虽还是冷冰冰的,但只要眼不瘸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瞧出来。刚刚还浑身阴冷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心情又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墨亿摇头晃脑的想,是哪位先人说的女子善变?他觉着,得改一改,把太子也善变加上。
谢无砚懒得看他做怪样子,也不抬头,只又问道“最近谢永棕在做什么?”
墨亿撇了撇嘴,语气里含了不宵 “ 成天快活呗。前个儿还抬出来两个没气儿了的。
属下跟去乱葬岗看了,年纪都不大,身上没一处好肉,青青紫紫一大片儿,眼睛都瞪着没合上,瞧着都可怜。
也不知是不是缺了宋皇后耳提面命,还是那六皇子仿佛自个儿天生不带脑子的。
光天化日的差人裹着席子,将衣不蔽体的两具尸首从大门运出去的,也不避讳避讳,皇子府邻座的好几个世家都瞧见了。
面上没人敢议论皇族什么,可私下都聊得热火朝天了。
怕是半数的世家勋贵,这会儿都晓得就六皇子谢永辉是个什么样混账的人了,宋皇后给他经营的好名声这才几天啊,都败光了......”
墨亿百思不得其解的挠挠头,问谢无砚 “ 爷,这会不会又是什么宋皇后使的阴谋诡计?”
谢无砚勾起的唇角未放下,回答了墨亿这个听起来很蠢的问题 “让谢永棕禁足,是崇安帝下的旨意,守在六皇子府上的羽林军二队,自是不会让府上任何人出来。
所以抬两具尸首去乱葬岗扔的,只会是崇安帝派去的人。”
谢无砚没说完的是,二队羽林军卫队长,是李德全的干儿子李云韬。
谢无砚对李德全的恩德,便是几年前在六皇子谢永棕手底下,保下了李云韬的命。
李德全很是在意这个打小就养在身边,当后继香火的干儿子。为报谢无砚救子之恩,遂悄悄投入谢无砚麾下......
是矣,对于六皇子谢永棕,李云韬自是有机会就明里暗里使绊子的。
谢无砚觉得,这李云韬倒是有意思,人精似的,摸着这次崇安帝气极,不会管六皇子作死自己的名声,便肆意挪机会,私仇主恨一起偷偷算。
渍,这不是欺负他六弟脑子不灵光看不出来吗。实在......太有趣了。
谢无砚与墨亿在太子府说六皇子谢永棕此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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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正殿内的宋皇后宋诗,眉目含怒,撒气般摔了好几个三彩瓷瓶。
才恨恨的坐回凤榻上 “ 派出去传信的一个都没回来,他谢长空的心倒是狠,由着自己的亲儿名声烂成泥不成?
往后,还有谁家闺秀敢嫁于本宫的永棕?
若是此事不赶紧拦住,被多嘴多舌的人传入民间,还会有百姓支持永棕?
日后本宫的永棕,总归是要登上大殿的,这混账名声岂不是要跟他一生!
难不成只有九皇子谢永靖才配做他崇安帝谢长空的儿子?
本宫生的永棕,合该给人当活靶子,给他最喜欢的谢永靖挡箭?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
殿内宫人早已被心腹宫女巧鹊遣出去了。
见宋皇后怒极,失了理智,巧鹊及时温声劝导 “ 娘娘,慎言!巧莺姐姐已领了牌子出宫,去警告私下传言的世家闭言噤声了。
想来这事儿,私下也不会传太开,民间的百姓自然不会知道,咱们六皇子的名声还是宽厚仁德,风光霁月的,娘娘宽心一些。
六皇子只有娘娘一人疼惜,娘娘若气坏了身子,还有谁来怜爱六皇子?谁帮六皇子打算?娘娘且息怒。”
巧鹊这一席话,让宋皇后也回了神,但心中怒气不消,怨完崇安帝不公,又气谢永棕不争气......
“ 永棕这孩子也是!这都什么当口了,搞出这混账事,要本宫处于合境地?”
宋皇后苦笑摇头,头顶上珠光宝气的皇后凤冠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揉了揉胸口,只觉心头发闷,叹道 “ 这天下人都觉皇帝对我这个皇后敬爱有加,对我所出的六皇子谢永棕更是寄予厚望。
人人皆说,若不是皇储必须立嫡,又有谢无砚在前,那做储君的一定是本宫的永棕。其实呢?”
“巧鹊啊,从前本宫也和所有人一样想法,现下便觉得自己痴傻极了。
他是帝王啊,帝王的心又谁能真正得到呢?可怜我的永棕,天真无邪还以为他的父皇最是疼爱他......本宫与本宫的永棕可是都蠢笨透了? ”
巧鹊双手叠在腹上,低垂着头未答话,宋皇后也没想巧鹊答话。
她只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不说出来她怕自己会疯癫 “ 本宫出不去这深宫,派去皇子府传话的人也都不见音信,罢罢罢,巧鹊,遣人去找哥哥进宫来见我......”
得了宋皇后的吩咐,巧鹊急急退下,去遣人往宋丞相府上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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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墨甲让我问您,他还蹲宋家吗?” 墨亿乐呵呵的理了理自己的束袖,随口帮兄长问道。
棋谱又翻了一页,停留在一章围城残局上,谢无砚思虑一番,觉得颇有意趣。
慢悠悠答道 “守着,左右近日无需他出京办事。另外,宋皇后束手无策,应会派人去丞相府寻宋炎,无需管这两人如何,他们的事我自有安排.....”
“只要看住宋如云,还有摸清她接触的人,若见到与我说的相似之人,速来禀告......” 修长骨节的手轻轻放在残局之上,谢无砚又吩咐道。
墨亿明了,领了命便脚底抹油急急退下了,偌大的书房,只留从窗口窜进来的轻风与谢无砚一人。
偏头看了看那本小娘子才喜欢的风月话本子,谢无砚低低的笑出了声,觉得自己颇傻气了些。
不过就是话本子,刚瞧了个书面名字,心里就害怕起来。
怕她这一回不再喜欢自己......
理了理宽袖,将棋谱合上,整齐的放进木匣子。
谢无砚伸手从桌案一沓高高的佛经里,抽出未写完的梵文册子,执了笔沾上金箔光墨,凝神静气抄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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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缴了?” 钱玲珑登时从美人塌上跳起来 “哎哟哟,傅三,你怕是没有看话本子的命!”
今姒撇撇嘴儿,委屈道 “我分明藏好了,就藏在马车的匣子里......”
马车?匣子里?有什么信息窜入今姒的小脑袋里,她白生生的小手毫不客气的,啪一下拍在脑门上,片刻便浮上一块红印......
钱玲珑见了,摇摇头心想,傅三的肤色也忒白了点儿“ 做什么下重手拍自己的头,还嫌不够蠢笨?”
“ 自半年前做怪梦开始,我记性差的紧,刚放好的东西,转个身儿就能忘记,我.....我马车的匣子,昨个儿送人了!”
今姒脸儿涨了个通红,钱玲珑给的那本《娇俏小娘子与状元郎二三事》是风月话本子,她刚粗粗翻了几页,里面讲的是的闺阁小娘子大胆寻爱,倒追状元郎的故事......
虽现下齐国民风开放,也不拘着少女儿郎们互诉衷肠。
可像话本子里的小娘子一样,见天儿倒追着状元郎跑,那真是只有话本子才会这样写了。
既是风月话本子,里面虽不至于太过露骨,但笔者为了多多销出,香艳片段还是会有的.........
今姒揪着锦帕,来来回回踱步,这会儿脑子里像是糊了浆糊。
她倒是还没想到担心殿下看了会怎么想她,她只想着:
话本子还没看完呢!怎么拿回来?太可惜了,才读了两三页!
墨书山庄的话本子都是出完一轮,下一次就是不一样的了。
看来她与这本《娇俏小娘子与状元郎二三事》实在是无甚缘分,今姒如是想。
思索了一柱香,想不出来索性不为难自己想了,多思会变丑,今姒深谐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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