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子轻握成一个卷儿,在手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
思赋着自个儿要不要寻个空,找府里的府医请个平安脉,瞧瞧最近心口老是酸疼,到底是个什么毛病的今姒,慢吞吞朝小厨房挪。
刚拐过回廊,就上遇到端着洗净叠好的衣衫,去卧房的绿宝。
见着今姒,绿宝高高兴兴的福身行了礼,今姒瞧着绿宝喜气洋洋的样儿,心情颇好,也乐呵呵的挥挥手,让绿宝自去做事。
待走了两步,才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今姒赶紧唤道 “ 绿宝儿,手里衣裳今儿不用放去卧房了,直接搁浴房里就成,然后哪儿也别去,直接来小厨房寻我。”
绿宝圆圆的脸,浮现大大的疑惑,但既然自家小娘子吩咐了,她也不需要问什么,照做便是。
于是绿宝的圆脑袋,冲今姒郑重的点了点,又欢欢喜喜的迈着步伐,拐弯朝浴房方向去......
平日里也就红珠绿宝两个大丫鬟能进卧房里。
如今太子殿下受伤藏身自个儿卧房,红珠已经和自个儿同流合污,且又是知份量轻重的,所以今姒不担心。
而绿宝则性子跳脱,头脑直率,背不住哪天就被人套了话儿,她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招。
所以还是支开绿宝为好......
今姒深以为然觉得,自个儿最近老是心口不舒服,很有可能是因为操了太多的心。
俗话说,多思忧虑会变丑,今姒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变丑。
眼瞧着绿宝背影欢快的消失在眼前,今姒手中握成卷儿的话本子轻敲额头,按下心中的胡乱思索,转身悠悠朝小厨房去。
———————————
揽月小筑并非占地很大的院子,只是胜在修筑得精致巧妙,坐北朝南,亭台回廊,附带给今姒做糕点零嘴儿的小厨房,还有一颗偌大的海棠树。
今姒的卧房与小厨房距离得不算远,要不是今姒心中搁了事儿,一步一挪慢悠悠的,平日里走两个来回,也就只费得了半柱香的功夫。
时候尚早,小厨房里只有两个不到十岁小丫鬟在做活儿。
高瘦个儿的叫青思,圆矮个儿的叫青念,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那钱氏身边伺候的刘嬷嬷,便是两个小姑娘的亲老子娘。
一见今姒提着裙裾踏进门来,青思青念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什,恭顺的对今姒福身行礼 “奴婢见过小娘子,问小娘子安。”
请过安,今姒还没开口,年岁更小性子活泼的青念就上前问道 “ 小娘子怎得亲自来小厨房了?”
说着话儿,又小心翼翼摸了摸今姒的裙裾边,羡慕道“您这么好看的衣裙,莫被厨间杂乱弄脏了咧。”
青思赶紧上前,拉拉自家妹子稀疏脑袋上的羊角小辫儿,嫌她不够规矩。小娘子还没叫起身,她不仅自顾自起了,问起小娘子话来了,还动手动脚去摸小娘子的衣衫。
被阿姐一扯,青念本就头发稀疏的脑袋吃痛,龇牙咧嘴的鼓着眼瞪青思。
青思一恼,也不顾上刘嬷嬷平日教导,不甘示弱回瞪妹妹青念。
今姒瞅着两姊妹跟乌眼鸡似的你来我往,觉得有趣儿,噗嗤笑出声。
本就都还是两个小姑娘,今姒也不大在意她们懂不懂甚规矩,总归刘嬷嬷教养的不会差,现在天真活泼些也无所谓,再大个两三岁就什么都懂了。
“成了,你俩也别斗眼儿了,你们红珠绿宝两个姐姐,被我遣了别的差事,所以我就自个儿来小厨房,亲自熬嗓子药的。无需你们帮忙,自个儿忙自个儿的事儿去吧......”
今姒故意压着嗓子,同两姐妹说道,又特地回身叮嘱“不必与刘嬷嬷说我来小厨房熬药此事。”
今姒心中思赋,若不是怕被人发现了端倪,她也不用自己来熬药。
更不用拿熬嗓子药这样的烂理由,搪塞青思青念两个小姑娘。
毕竟,如果她俩随口与刘嬷嬷那么一说,刘嬷嬷晓得了,那就意味阿娘也晓得了。
因为嗓子疼,所以自个儿来小厨房熬药的理由,可唬不了阿娘,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两个小丫鬟得了今姒的吩咐,老老实实应下,都乖巧的回到位置,继续做自己的活儿去了。
今姒也踏实的寻了熬药的陶罐,将红珠昨夜,偷偷从大库房找的伤药,添了水坐在碳炉上,又找了把小蒲扇轻轻扇着。
炉火温高,现下五月的天,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今姒额头上的汗珠儿,就滴溜溜的顺着面颊滑落到下颚。
察觉到面上微痒,今姒给药炉扇着火,也顾不上拿锦帕擦擦,抬了衣袖就往脸上随意招呼。
——————————
绿宝一进小厨房,见到这场面都愣住了,只见今姒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芙蓉面,屈着身子坐在小木凳上守着炭炉。
好看还是好看的,毕竟美人怎么看都是美人。
就是平日里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神仙小娘子,这会儿拿着蒲扇,有模有样的轻扇着炉火,时不时添些柴火到炉子里,真真儿接地气儿得很。
听见声儿,今姒抬起头看向门口,小厨房的正门,开在东面,这会儿初阳刚升上空,正好有灿烂的光探入。
她眯了眯眼儿,朝傻愣在门口的绿宝招招手,压着声音唤道“ 绿宝儿...咳咳...过来呀。”
绿宝得了召唤,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今姒面前蹲下,小声问今姒“小娘子,您的声儿怎么哑了,将才明明还好好的咧,跟黄莺似的。 ”
今姒无奈懊恼,心想是自个儿刚才大意了,面上却笑眯眯的哄骗绿宝 “ 昨个儿夜里嗓子就不舒服了,许是绿宝儿你听错了,咳...咳.....咳....”
为了突显真实,让绿宝相信。今姒咳得喉管儿发干,只觉头晕目眩。
不由得在心中苦闷腹诽:装病也是个体力活儿。
今姒和绿宝两人,在小厨房苦巴巴熬药的时候。
卧房的南面儿的窗户,发出了笃笃两声似有似无的轻响。
就只见刚刚还面色苍白,向今姒诉痛的谢无砚,轻巧的起身,无声的行至窗前,低声问道 “如何?”
窗外之人也压低声音答“ 伏击殿下歹人,已全部捉住,皆是死士。十一人咬破舌下毒囊自尽,只活捉两人,属下将下巴卸了,塞进了刑狱暗室。”
只要进了刑狱的暗室,就不论什么死士不死士了。
人可能不怕死,但总会有恐惧的东西,毕竟多硬的骨头,刑狱暗室就有多尖锐的手段。
“嗯,问出了什么?”谢无砚侧脸垂眸看了看左肩的纱布,轻轻抚了抚不存在的灰。
窗外的墨甲沉声又答道 “与在皇觉寺暗杀的刺客是同一波人,脖颈后面都有乌鸦刺青。
被捉住的二人交代,此次林中伏击,乃临时起意,他们一行死士本就扮做百姓,远远跟随,所以属下们均未察觉。
昨日他们在林中整顿时,撞见殿下一人落单回城,遂起了围杀之意。”
说到这里,墨甲从脊梁骨渗出一阵后怕,昨日殿下重伤,若不是傅家小姐。等他今晨那个时间才找到殿下踪迹,怕是殿下都凉透了。
殿下说的对,傅家三小姐,真女菩萨也。墨甲感激的如是想。
谢无砚听了墨甲禀告,心中了然,果然如自己所料,又是宋皇后的派出的韭菜,真是割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令人心烦。
这些年,宋皇后一直暗中小动作不断,直到两三年前,更是开始时不时派人伏击暗杀,谢无砚只当逗猫儿狗儿,耍着宋皇后玩儿。
总归这些人来了,随手杀了便是,也无甚好恼怒的,反正按他的计划,还不到动宋氏一族的时候。
但今日,谢无砚难得有些恼了,他因宋皇后派出的死士受伤中毒,神志囫囵不清之际,闯了今姒的浴房。
虽今姒嘴上说信他人品端直,可若是今姒心中就此觉得他是轻浮放浪之人。
从此远了他,他定会疯魔......
今姒曾说想嫁的如意郎君,应是温良如玉之人。
既然她喜欢,那他便会成为这样的人,会被她喜欢的人。
谢无砚觉得他真是,一点点都赌不起,想到哪怕有一点点可能,会让今姒此生不会再朝他走来,他的心都要痛的蜷缩起来。
而且,他特地为今姒搜寻的话本子,昨日还险些弄脏了。
谢无砚眸色渐深,起了凌厉的杀意。
候在窗外的墨甲,听谢无砚半晌无言,斟酌小心开口“殿下,那您何时回府?您身上的伤应该请贾先生再处理一番。”
墨甲话音将将才落,谢无砚就侧耳听见有零碎的脚步声,往卧房方向而来,低声吩咐道“ 你先回去。”
随后也不理墨甲会作何反应,谢无砚快步躺回拔步床中,脸上浮现虚弱神情,又是一朵开在寒风中的高岭之花。
仿佛刚刚那个站在窗边,浑身戾气的人只是一抹幻影。
谢无砚将将躺好片刻,就听得吱呀一声儿木门响,今姒的声音从微微开着的门外传进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