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修养的这几日,宫里收了许多各宫送来的礼品,尤其是崇安帝,倒是命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可人却没有亲自过来看她,想必忙着炼丹也没工夫来看她。
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见天气晴和,便去德容宫给皇后请安,顺便提了一下自己要出宫之事。
之前皇后给了她一块凤牌,方便她出宫,这次她闹了事,皇后便将凤牌给收回去了,因此朱鸾这回就是来讨要出宫的凤牌的。
皇后以前对女儿的管制非常宽松,但她上回去诗会上大闹了一场,仍然让人心有余悸。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手里端着用新露冲泡的花茶,抬起眼皮看着朱鸾满怀期待的脸,她想打消她的念头:“鸾儿,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又是公主,总是出宫玩耍不合规矩。”
若是换了从前,朱鸾定然不耐烦,如今皇后说教,朱鸾倒是格外有耐心,笑眯眯的倚过去,搂着皇后的手臂撒娇道:“母后,儿臣听闻晴暖病了,儿臣与她做了多年好友,总该去探望一番才是。”
搬出季情暖做幌子,总是特别奏效,季情暖是安定侯季世明的女儿,而季夫人则是皇后的亲表姐,两人在闺阁时,关系甚笃,如今季夫人虽已逝世多年,但皇后对这个外甥女却很是关心。
朱鸾所说确有其事,张皇后挂念外甥女,只得答应她,让白芷给了她出宫的凤牌还给她,并让她带上人参燕窝等补品送入侯府。
朱鸾领了东西回宫,让宫人们又从私库里拿了一些珍贵的补品药物出来,分作两份放好。
她特地嘱咐浮碧将“赤蝰疏风丸”带上。
次日一早,朱鸾早早起床,浮碧伺候她梳洗,因她是以“女官”的身份出行,便要换上宫中女官穿的衣裳,浅蓝的交领束腰宽袖褙子,搭配雪青色挑线长裙,虽说没有她自己的衣裳华丽,可穿在身上也是灵动俏丽的很。
收拾好之后,朱鸾坐轿辇到顺贞门口,又换上马车,给守城的禁卫军递上皇后的凤牌,便迅速出宫了。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赶车的小黄门正要往侯府的方向走,忽然帘子被挑起,浮碧探出头来道:“去梧桐巷陆府!”
小黄门岂敢违背公主之意,只得调转方向走去梧桐巷的路。
没错,朱鸾此番出行的目的,除了探望季晴暖之外,她还要见陆谨。
之所以没在皇后面前提起,就是怕皇后多想,若皇后知道她是出来见陆谨,未必会答应。
自从她醒来之后,每天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见到陆谨,刚好她现在又有合适的理由来陆府。
陆府的门童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只见轿帘子掀开,里头先下来一个青衣婢女,那婢女生的甚是白净秀气,接着她的手伸入车帘里。
更为白皙纤细的手搭上来,手腕上带着串七彩玛瑙珠子,只可惜她头上带着帷帽,容貌看不真切,待她走下马车,门童才发现,她身量高挑,身体线条柔和纤美,透着一股子优雅贵气,整个人都笼在春光里,美得有几分不真实。
朱鸾下了马车后,浮碧上前通禀,虽朱鸾假借宫中女官的身份,门童也不敢耽搁,一阵风似的进去传话了。
朱鸾站在门口时,稍微打量了一下陆府,这是座老宅子,还是当年陆谨的爷爷吏部尚书陆渊鸣做官时,先帝赐的府邸,后来陆老太爷含冤而死,陆谨的父亲被贬黔州做推官,百年大族自此败落,直到五年前,陆谨高中状元,入仕之后,青云直上,入内阁,成为太子太傅,刑部尚书,才重建陆府,有了当年的风□□象。
不多时,门童便出来请她进去了。
绕过陆府的影壁,到了前庭,门童却并没有让她去花厅等候,而是穿过垂花门,直接带着她去了内院。
不多时便到了怀澈院,这是陆谨的独院,在府中花园的西侧,又称西院,前后两进,面阔五间,前院主要是待客所用,通过回廊与后院相连,后院有东西厢房及正房,西厢早被改造成书房,名为“润墨斋”。
门童将朱鸾等人带到客房,朱鸾坐下,浮碧等人都站在她身后。
门童退下,很快有丫鬟上了茶水点心。
朱鸾侯了一会儿,端着龙泉冰裂纹茶盏慢慢的品茶,便见一个身着青衫男子从门外走入。
朱鸾愣了片刻,目光定定的看着男人。
此时的陆谨还只二十五岁,身姿峻伟,穿着青色直身,很是清冷雅致,面容光洁如冷玉,轮廓深邃,长眉凤眼,鼻梁悬挺,薄唇如花瓣,如雕如琢的五官比女子更好看些,却没有半分女气,反而充满男子的阳刚,他这样的人,不管身在何处,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
再次见到这个令她最初心动的男子,朱鸾心潮起伏。
想起上辈子死在他怀里的情形,那一幕仿佛还在昨天,本以为和他天人永隔,没想到这辈子却还能再见。
上辈子,不能和他在一起,成为了她终生的遗憾,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争取他。
上辈子陆谨曾有婚约,可陆家败落后,对方嫌他家里穷,便主动退婚了,此后陆谨便一直没有娶妻,身边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她此生若要同他在一起,也不算坏人姻缘。
朱鸾身后的浮碧和几个小黄门看到陆谨赶紧行礼,唯独朱鸾没有动静,仍旧呆呆的看着陆谨出神。
即便隔着帷帽的轻纱,朱鸾的视线存在感也太强了些。
陆谨忍不住朝她看去,见女子端坐着,那坐姿格外的优雅,腰肢虽挺得很直,却格外的柔韧细软,盈盈一握。
陆谨不近女色,可不代表他没见过女人,阖京城他只见过一人有此细腰。
陆谨凌厉的目光仿佛要穿过那层面纱,朝她拱手作揖道:“不知公主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犹如古琴发出的音调,让人心尖都酥了一瞬。
朱鸾身后的浮碧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回过神来,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惊讶的张开小嘴,陆谨居然将她认出来了!
朱鸾慌了一下,将眼神挪开,随后又大胆的迎上去,隔着面纱,她都能感觉到陆谨那道目光又冷又厉。
她斟酌片刻后,抬起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她将帷帽上的轻纱撩起来。
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一双清澈的眸子便如鹿眼一般。
陆谨的目光自然的落在她身上,自他认识嘉懿公主来,今日她的穿着比以往都素淡,可难掩她的无双媚色。
她的肌肤白的发光,弯弯的蛾眉,丹凤眼内勾外翘,瞳仁如被水浸过的黑石,眼尾处浅浅的粉红晕开,眉眼间天生便带着一种极妩媚的韵致,秀气挺拔的鼻梁,红馥馥的小嘴儿。
明明样子比平日都要老实了不少,可那双眼看着就不□□分一般。
若是换做其他男人瞧见她,恐怕早就有些失神了,可她对面的男人是陆谨,他平平静静如无风的古井一般,波澜不惊。
可他身后跟过来的桑弧看到嘉懿那张国色天姿的脸,顿时吃了一惊,嘉懿公主,她还真敢来啊!
上次她抽了自家公子一鞭子,她怎么好意思!
陆谨神色淡然,朱鸾却有些几分被识破的尴尬,她道:“太傅是如何认出本宫的身份?”
陆谨的眸光从她的细腰处掠过,太傅这样克己守礼之人,自然不会说因为你的腰。
目光落在她皓腕上那串玛瑙珠子上,他道:“听声音。”
原来是这样,朱鸾不得不佩服陆谨的记忆能力。
她嘴角带着点笑意道:“太傅真是目光如炬。”
陆谨对她这样的夸赞不为所动,微挑长眉道:“殿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来夸赞臣?”
言语中带着微微奚落的味道。
上次诗会之事,按照嘉懿公主那骄纵的脾气,此番登门应该兴师问罪。
可陆谨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并无此意,莫非有别的目的?
朱鸾不知该怎么说她今天的来意。
她是来道歉的,但她从未跟谁道过歉。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见男人负手站在自己面前,若庭中玉树,正等着她的答复。
朱鸾脑海里面盘算着应该怎么跟他说,总感觉拉不下脸来。
可对面的人是陆谨啊,上辈子她唯一想要得到的人,这辈子她不想像上辈子那样错过他。
而且,她都已经上门来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她垂着头,双手纠结的缠在一起,犹豫许久后,终于道:“太傅,那日本宫吃多了酒,一时糊涂,冲动之下这才做了蠢事,今日本宫是诚心来给太傅赔罪的,太傅,你便不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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