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恐惧

    “啊呀”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只见王鑫再也站不住,忽然一个失手, 被樊之远一掌击中,可他没有被击飞出去,而是被一把擒住,反手就扣住了他的咽喉。

    王鑫下意识地抓住樊之远的手,然而根本掰不动,周身使力,想要挣脱, 却全身被困, 根本动弹不得, 脸慢慢地涨成了猪肝色。

    一看到这个场景, 哪儿有什么不明吧。

    大夏二皇子快步走来,大声喊道“别别别,樊将军, 手下留情”

    “啊”

    没见过如此凶残场面的内眷妃嫔们顿时尖叫起来。

    “流血了”

    只见王鑫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脸色呈现出灰白, 他的内里被樊之远反推回去, 五脏六腑都在受煎熬。

    “皇上,胜负已分,万万不要弄出人命啊”

    左相的提醒和女眷的惊恐让燕帝立刻回过神来, 喊道“住手”

    樊之远似没有听到,眉间紧皱,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但他的手还是死死扣着, 反而没有留手的迹象。

    可这不是战场, 只是一场比试。

    “阿璃”燕帝终于不得不朝李璃喊道, 眼里是带着愠怒的。

    李璃看着这边,又望着场中央,只见王鑫的眼睛都开始翻白,樊之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绝不手下留情,一出手就要命。

    “王爷,虽然是对方挑衅,可若是失手杀了也就杀了,这样子就太过了。”一位老臣走到李璃身边劝道。

    樊之远显然已经胜了,而大夏这边二皇子已经替王鑫认输,真要这么置人于死地,那绝对会坏了两国邦交。

    虽然大燕不惧开战,可若是能和平拿到燕荆四州,又何必苦了北边将士

    这样得理不饶人,未免有挟私报复之嫌,显得目中无人。

    这老臣的担忧不无道理,其实李璃也有一些疑惑,因为他知道樊之远不是不顾全大局的弑杀之人。

    顾如是不得不走上来“王爷,皇上已经发话了,怕是”好不容易兄弟关系更进一步,就又得分崩了。

    李璃深吸一口气,喊道“之远”

    王鑫只觉得扣在脖子上那双如钢浇铁铸的手骤然一松,几近窒息之下瞬间涌入大量空气,呼吸通畅得让他猛地咳嗽起来,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跌倒在地,分外狼狈。

    他抹了一把脸,看到手里鲜红的血迹,知道自己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了。

    使臣中急忙跑出来两个人,将他搀扶起来,面露关切道“王将军,你可还好”说完又分外害怕地带着他往后一步。

    王鑫缺氧的脑子有点晕,晃了晃,他模糊的视线随着抬头看到了对面挺拔冷酷之人。

    樊之远周身的杀意还没散去,冰冷冷的眼睛依旧盯着他,仿佛随时都能出手夺命。

    王鑫恢复了一会儿,将左右两边推开,对着樊之远嘶哑着声音道“我输了多谢手下留情”

    说完,他仿佛再也忍受不住,喷出一口血,然后软倒下来,昏死过去。

    “王将军王将军”边上的两人惊慌地唤道。

    “立刻让太医诊治。”李璃朝身边吩咐了一声,便走向了樊之远。

    后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地上的血迹,拧紧的眉并未舒展,反而更显深刻。

    “怎么了”李璃关切地问,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他。

    虽然在外人眼里樊之远胜了,王鑫还身受重伤,不过谁知道决斗的时候方才王鑫有没有也伤到了对方。

    樊之远望着被抬下去由太医诊治的王鑫,于是摇了摇头说“无事,走吧。”

    夏国二皇子虽然对王鑫自作主张,还不听话非常恼怒,不过真让这位若兰大师死在樊之远手里,他也不愿看到,是以焦急地等在一边,看着太医把脉。

    不过幸好,人只是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然而伤了心肺还有咽喉,得卧床静心休养一段时间。

    这个结果,太医也向燕帝及周围大臣汇报了,并开了药方。

    二皇子当场便欣喜地朝结伴而来的李璃和樊之远拱手道“多谢樊将军大人大量,放他一马,也多谢王爷仗义执言,替他求情,小王心中万分感激。”

    “二皇子客气,请让王将军好好养伤,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莫要再任性了。”李璃笑着回了一礼。

    “王爷说的是。”二皇子真心实意道。

    他当然听得出李璃其中警告和不悦,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

    樊之远虽然下手狠,可这个结果其实让二皇子比较满意,这样的伤得在床上好几段时间,免得王鑫不听劝阻坏他好事。

    樊之远回来的时候,不少人瞧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丝敬畏。

    虽然他说过他学的是杀人功夫,比武便意味着玩命,然而只是字眼的警告并未有多大的触动。

    直到真实发生在眼前,才让亲眼目睹者有多不适,特别是文官,场面过于残酷,而樊之远的实力又让人畏惧。

    一路走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女眷们见樊之远都下意识地躲了躲。

    就连五公主也拉着二公主往后退了退,不愿招惹。

    她这下意识的举动让瞥见的樊之远心中的疑惑不由更深,只是如今倒也没空探究。

    他对着燕帝单膝跪下来,低沉着声音道“臣幸不辱命,只是出招容易,收招难,还望皇上见谅。”他其实并不想多解释,不过身旁站着李璃,他不想让李璃多为难。

    燕帝看着樊之远,扯了扯嘴角“卿何罪之有,大将军不愧为大将军,身手了得,替朕,替大燕挣得脸面,该赏才是。”

    “多谢皇上。”樊之远起身谢恩,回头一看见李璃,后者朝他笑了笑,眼里带着安抚,他的神色不由地一缓,冷峻的面容也不禁温和起来。

    燕帝看在眼里,神情不禁暗了暗。

    虽然樊之远作了解释,可是方才的情形,的确告诉他帝王口谕不如李璃的话语有效。

    燕帝虽然早就心里有底,可在众目之下,脸上依旧仿佛在无形中被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这一点,不仅是大臣,还有大夏使臣,不只有妃嫔宗亲,还有侍卫奴婢,怕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这周围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似乎要从脸上看出他们的所思所想,有没有在嘲笑这个没用的皇帝。

    然而一接触他的目光,这些人便纷纷撇开了视线,仿若无事地跟旁边之人闲谈,有的干脆垂下了头,似乎害怕帝王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

    而这样的举动更让燕帝觉得自己在被嘲笑,被轻视。

    另这边的李璃听到了樊之远的凑到他耳边的一句话。

    “王鑫没尽全力。”

    樊之远交手不久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毕竟是若兰的出师弟子,哪怕王鑫不及若兰,也该是一名强者。

    就是因此当他扣住王鑫咽喉时,才会下杀手,逼迫对方使出全力。

    然而旁观之人却不知此事,只觉得胜负已分,无需再要对方一条命。燕帝喊住手的时候,樊之远没有收手,就是怕王鑫为了赢他耍诈,于是下手更重。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王鑫不仅没有拿出全力来抵抗,反而翻起了白眼,气息弱下来,仿佛他不停手就要交代在他手上一样。

    樊之远犹豫起来,在李璃一声唤中,终于戒备地松开了手。

    而王鑫犹如死里逃生一般,认了输。

    口口声声要替师门一雪前耻,不惜冒着两国决裂的风险也要逼着樊之远应战,结果藏拙

    李璃绝对不怀疑樊之远的判断,更相信他的实力,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直觉里面有猫腻。

    他正要跟燕帝说明此事,却见到了他哥望向他的眼神,陌生忌惮,还压抑着愤怒,努力地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带出了一丝勉强地笑,故作亲切地问他“阿璃,可还有事”

    一瞬间,李璃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回想方才,他了然了。

    无声的长叹表达着李璃内心的无奈,嘴边荡漾起一抹苦笑,李璃摇头“臣弟没事,已经很晚了,皇兄不如散席吧,我家将军身上还有伤。”

    他随便扯了一个借口,燕帝闻言点点头,然后才例行公事一般问道“严不严重,可要让太医瞧一瞧”

    “还好,只是内伤,回去调养一下就好。”李璃拿着扇子摇了摇头。

    燕帝于是没再说什么,张伴伴宣布散席,他正要离去的时候,敏妃忽然朝他跑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呈现惊恐的模样道“皇,皇上臣妾害怕”

    这依赖的模样让燕帝不安的内心稍稍平息了一些,他笑了笑,安慰道“别怕,朕带你走。”

    “嗯。”敏妃欢喜地跟着燕帝上了御驾离去。

    敏妃宠冠后宫,她这般做没人觉得意外,宫妃们妒忌,明里暗里说着酸话,却也羡慕。

    “好像就只是她怕似的,真是矫情。”

    施愉听着身边的姐妹抱怨,不禁劝道“皇上宠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皇后要走了,我们也跟着回去吧。”

    “就姐姐你性子好。”

    施愉淡淡地一笑,却也没说什么,目光望着那御驾离去的方向,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眸光终究黯淡下来。

    然而她回过头时,却看到李璃正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愣,接着展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有多灿烂便掩盖多心酸。

    方才那一幕,李璃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李璃也是有喜欢之人,甭管那人嘴里再怎么说喜欢,哪怕天花乱坠,可此时此地若是抱着另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定然会气炸的

    即使不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也得直接踹了这渣男,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可是

    这里是皇宫,而后宫中的女人最先学会的便是忍耐和委屈,吃的最多的便是苦楚和寂寞。

    而燕帝显然不是有担当的男人。

    李璃曾经劝说施愉的话正在一一应验,他其实很想问一问施愉有没有后悔留下来。

    得不到良人,反而深陷泥潭。

    宫闱高墙之下,敏妃依偎在燕帝的怀里,眼毛微颤,那放在背上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可见燕帝的思绪不知道已经飞到了何处,根本不在她身上。

    她没敢打搅,乖乖的伏在帝王的怀里不发一言。

    宫人点着长长的宫灯,跟随着御驾快步而走,等到了长秋宫的时候,敏妃见燕帝没有下御驾的打算,可见今日他不想在这里留宿。

    “你进去吧,若是睡不着,点个安神香,让宫女陪你一起歇息。”

    燕帝今晚没有心思在这里哄女人,敏妃听着这话却也识趣没有挽留。

    只是她咬了咬唇,耳边回想着方才祖父对她说的话,终于在起轿的时候,她拉住了燕帝的手。

    “怎么”

    “皇上,今日见樊将军比武臣妾臣妾害怕”敏妃眼里带着还未褪去的惊恐,毫无血色的脸上,在燕帝面无表情之下,终于还是将那话给说全了,“万一,将军若想在宫里做点什么,怕是无人能阻止吧”

    若兰千里偷袭都没成功,可见樊之远的厉害,可若是他想取谁的首级,怕是再容易也没有了。

    这一瞬间,敏妃点燃了燕帝隐秘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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