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军出动的时候, 左相便得了消息,户部尚书听着来报顿时大惊失色“怡亲王当真敢无诏调动禁军,他这是要造反吗”
左相脸色沉沉, 目光中阴晴不定, 他一直觉得李璃做事方正,恪守本分, 不会行这等不忠不义,令人诟病之事, 没想到
“看来王爷是想取而代之了。”左相喃喃道。
甄为民闻言脸上便露出惊慌来“怎么会呢”
他一直以为怡亲王不过是做做样子,真有这个想法,哪儿会如此高调的形式,让燕帝这么忌惮他。
左相回答“之前不会, 不代表现在不会。”
任哪个衷心耿耿的臣子, 被帝王如此猜忌和针对, 甚至不惜跟敌对联手, 也得心寒另起心思,更何况是本就有能力有手段还有资格的李璃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两兄弟已经无法和平共处了。
“相爷, 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次刺杀, 王爷若是回来, 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王爷不一定拿皇上怎么办,可咱们”甄为民只要一想到已经化成乱葬岗污泥的同僚就一阵胆寒。
左相瞥了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一眼, 摇头道“着急无用, 禁军已经包围临山, 都在樊之远的掌控下, 连皇上都毫无办法, 老夫能做什么, 如今只有等了。”
“等”甄为民重复了一遍,看着左相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往临山一处望去,不禁问道“能成功吗”
左相呵呵一笑“不成功,咱们成仁,若成功了,一切都有周旋的余地。”
甄为民咽了咽口水,再也没敢说话。
这时,外头吵杂声响起,贴身下人匆匆跑进来道“相爷,禁军来了”
临山围场的营地,忽然涌入大批禁军,将所有的人客气且强硬地“送”回自己的大帐,这一举动让整个营地弥漫上一股紧张的气氛。
禁军闯入,留在营地处理事务的文官脸色纷纷乍变,不约而同地望向左相,后者冷冷一笑“老夫可指挥不动禁军。”
顾如是没被他糊弄过去,从燕帝将临山围场的主事权交给武宁侯开始,到昨晚非得逼着李璃陪大夏二皇子狩猎,他就知道今日一定会出大事
可如今正是大燕从大夏拿回燕荆四州,两国签订友好协议的关键时刻,为何不能将大夏使臣送走之后再起内讧
“左相,下官还尊称您一声相爷,您应当不会连家国大义都忘了,是吗”顾如是抬手相叩,看着左相一字一句地问。
顾如是的话,让周围沉默下来的文臣纷纷看向左相,甄为民坐在边上不禁撇开了脸去。
而左相冷冷地看着他道“无需你教老夫如何行事,忠君侍主,顾如是,你更当记在心。”
话音刚落,一名禁军小将带着侍卫闯了进来,高声道“围场之中发现刺客,卑职受命保护各位大人,为诸位安危,请务必留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随着他的话,营帐之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这里已被禁军团团包围。
左相一动未动,只是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方才一语双关,顾如是不傻,两厢结合立刻想到了什么,面露忧愁地问道“这位将军,可知是谁遇刺,皇上是否安好”
面前的禁军小将不卑不亢道“有樊统领在,皇上自然安全,副统领已经去接应,马上就能回来。”
那么是谁遇刺,就不言而喻了。
到如今这个时刻,也没什么好遮掩了,顾如是看向左相,隐忍着怒气问“您的目标是王爷,还是大夏二皇子呢”
左相没有回答他,那老神在在的模样,让顾如是心底发寒。
这风雨欲来的气氛,来来回回的禁军,不明所以的女眷们更加紧张害怕。
皇后的大帐中,几位跟随而来妃嫔紧张地等待着,然后见到绿云折返回来,对皇后摇了摇头“娘娘,谁都出不去,您的懿旨也没用。”
“疯了,樊之远疯了吗皇上呢,可回来了”皇后紧张地问。
绿云道“回来了,是被霍副统领给请回来的,如今谁也见不着皇上,都是禁军守护,说是怕刺客。”
“霍小湘”皇后惊愕道,“他不是留下来守卫皇宫,保护太后吗,擅离职守”
“奴婢得到消息是太后懿旨。”
皇后简直惊呆了。
众妃嫔也是面面相觑。
“怎么会,太后怎么会”
绿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贵妃立刻站起来,她理了理裙摆,强装镇定道“本宫回营帐。”
皇后没有阻拦,甚至说是希望地看着她。
贵妃说着带领婢女走向门口,帐中的宫妃都静静地竖起耳朵听着,接着听到了贵妃那严厉带着愤怒的声音,隐含在话语中的威胁,以及一个响亮的巴掌,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带着人走回来,艳丽的眉眼下是隐藏不住的怒火。
这是名为保护,实则软禁了。
皇后不得不道“那就等等,等消息来。”
而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大夏二皇子被刺杀,怡亲王掉下悬崖,生死未卜。
被软禁的燕帝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怔住了。
那张带着隐忍的怒意,充满着阴郁的脸在刹那间一片茫然,下意识地问“你再说一遍,阿璃怎么了”
“王爷掉下悬崖,生死不知。”
燕帝的瞳孔蓦地放大,脚步后退,脚跟踢到椅子,几乎是跌坐了下来,仿佛难以置信。
而禀报的侍卫依旧跪在地上,直到张伴伴代为吩咐了一声“下去吧”,他才抬起头,看到皇上垂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燕帝只觉得这在做梦一样,他哪怕再怎么忌惮,厌恶李璃,也从未想过让这个唯一的胞弟去死。
怎么可能呢他问着自己。
李璃那样聪明,不可能没有察觉左相和武宁侯的安排,连禁军都能悄无声息地调过来,身边怎么会没有高手应对这场刺杀
然而侍卫不会拿这种消息作假,李璃的确死了。
死了
燕帝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全身弥漫在悲伤中。
他如今一点也不恼怒弟弟对他的以下犯上,之前的不恭敬和威胁统统化为了乌有,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不由地回想起以往兄弟间的亲密无间。
他抬手摸了两下眼睛,然后对张伴伴道“无论如何,阿璃的尸首一定要找到,不能让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让野兽啃食。”
张伴伴似乎也被方才的消息惊到了,过了一忽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应了一声。
然后听到燕帝问“樊之远呢”
“大概在寻王爷吧。”张伴伴不确定地回答。
燕帝点点头“应该的,他与阿璃感情深厚,怕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朕也一样,阿璃他”燕帝说了两个字便哽咽起来。
他的伤心并无作假,然而张伴伴还是得提醒道“皇上,请节哀,太后娘娘那儿还等您安抚呢。”
这话让燕帝的哽咽顿了顿。
太后为了李璃连禁军调度的懿旨都能颁,若是知道李璃死了,燕帝可以想象她老人家会如何痛不欲生,而自己必然深受责难。
如今这个局面,他是不能失去太后的支持,李璃留下的人脉和东西,光靠他自己根本没本事收服,单一个樊之远就够他焦头烂额,而左相和武宁侯这边必定另起心思。
他这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浸于悲痛之中。
然而还没等他想要如何劝慰太后,施愉却先闯了进来。
“李航,你还有没有心”这响亮带着哭腔的声音,泄露了施愉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的悲痛,这让她舍弃了理智下的温顺谦卑,不顾一切地朝着帝王之尊大声质问。
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愤怒,还有足以淹没燕帝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你平庸,可心地不坏,你虽然猜忌阿璃,可终究知道好歹,他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施愉一步一步走上来,满脸的泪痕。
当她得到李璃坠崖的那一刻,紧绷的弦终于断了,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
眼泪从眼眶不断流出,施愉走到燕帝面前便泣不成声“阿璃帮了你那么多,一心为了大燕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李航,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吗还是做了皇帝,你连最基本的做人的品格都没有了是我瞎了眼吗”
“不是我”燕帝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接着立刻大声反驳,“不是我安排的刺客,朕不知道是左相,是武宁侯,他们胆大包天”
施愉的到来让燕帝整个人都慌张了,他下意识地将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以求得施愉的原谅。
然而施愉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哭“真的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你打算拿这样拙劣的借口跟太后解释吗你自以为所做的一切谁看不出来这个杀害阿璃的机会,是你给的,是你默认的”
“朕没想过让他死,没有”被施愉说中心事,燕帝心虚之余只能以更大的声音掩盖,他手脚僵硬,梗了梗脖子,强势道,“这是个意外刺客想杀的是赵宇,他明明能自保的,何必”
“何必”施愉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他只是不想引起两国交战,他不想穷苦的百姓在寒灾之中还要经历战乱,堂堂大燕皇帝不在乎子民,他在乎而你,想的却是”
施愉作为太傅独女,她哪里看不出来燕帝的目的,然而她说不出口这个荒唐却真实的理由。
她难以启齿,可这个男人却真的做出来。
施愉最终闭上眼睛,内心仿佛被撕扯成碎片般痛苦不堪。
“你真卑劣,我后悔留下来。”
这发自施愉内心之言让燕帝瞬间僵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连最后的一点温暖都离自己远去。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施愉,眼底风暴肆虐,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危险地说“阿愉,你这是气话对不对”
施愉挣了挣手,力气不敌,她干脆不挣扎了,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该知道的,你为了皇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陷害,阿璃不听话,自然也能借助他人之手除去。”
燕帝的瞳孔骤然一缩,手上的力道瞬间加大,施愉吃痛,然而她却觉得畅快,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犀利明亮“你说你是个孤家寡人,你做到了。”
燕帝的脸庞扭曲了起来,握着施愉的手在发抖,而后者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只是又问了一句“臣妾出言不逊,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不如赐一死可好我愧对阿璃,正好去陪他。”
有那么一瞬间,燕帝的确想要掐死这个女人,可是他忍住了。
他闭上眼睛,缓缓地放开手,喉咙滚了滚,说“阿璃已经死了,如论你怎么悲痛,他活不过来。阿愉,这辈子你都是朕的女人,后悔也好,憎恨也罢,就在朕的牢笼里,陪着朕,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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