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端倪

    有些事, 若是没人指出,就会下意识地忽略其中的不同寻常,可一旦被发现, 便哪儿哪儿都是矛盾。

    姜直是定北侯的副将,跟随多年,或多或少染上了定北侯打仗的风格, 特别是重大战役之中,便会下意识地学着主帅的战略部署以求得胜利。

    而魏澜作为定北侯的嫡长子, 从小被寄予厚望,行兵布阵等都是父亲手把手教导, 两相对垒, 哪怕改名换姓, 他也能从战斗中嗅得熟悉的味道。

    只是究竟是两国将领多年死敌彼此熟悉,还是因为故人之由,在今日李璃提出来的时候, 樊之远的直觉告诉他是后者。

    他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我得抓住他”

    李璃轻轻点头,不过他微微皱眉道“姜直是个死人,哪怕定北侯府全部都不在了, 也总有旧人认得出他,所以我猜测他不会直接出现在战场上,就是出来了,也会跟你一样改头换面,不好找。”

    樊之远无从反驳, 若真能发现,他岂会在北边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我该怎么找到他”他的眼中带着焦急。

    这份血海深仇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翻涌激荡, 樊之远一直觉得是旁人陷害, 先帝怕功高盖主才对定北侯府下手, 可万万没想到真正背叛的却是身边人

    这显得更为可恨

    此刻樊之远犹如一只受伤的困兽,挣扎咆哮却无能为力。

    李璃替樊之远难过,不过今日他有另外的目的,于是安慰道“不是让你找,是我们一起找”

    樊之远看他。

    李璃笑了笑道“我一直在调查赵宇之死。”

    樊之远一顿“是王鑫杀的,左相内外勾结所知。”

    “对,当机立断,反手就是全力一掌,可见蓄谋已久。但是王鑫为什么要杀他,两人无冤无仇,显然是背后有人指使,左相就不说了,另一个人又是谁”

    说到这里,樊之远忽然福临心至“不管是谁,姜直就很可能在他身边”

    “聪明了呀。”李璃捧着花茶抿了一口,微微一笑,赞赏道,“正是。”

    他眼里闪烁着微光,说“通敌卖国,这个罪名可太大了,左相若非逼不得已不会冒险换一个合作对象,只要确定是谁,排查他身边之人,大概就能找到姜直,因为这是对左相的约束和威胁,那位夏国皇子是不会将人放到太远地方的。”

    说到这里,樊之远完全镇定下来,他看着李璃沉吟分析的模样,只觉得心口的冰凉被温暖所代替,眼里的情愫蔓延而出。

    世间已无亲人,只有这一个将自己放在心尖上,一心一意对着他。

    樊之远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换李璃这般倾心相待

    然而李璃没有看到,只是继续思索道“而七八年前,有能力跟左相合作的夏国皇子中,只有大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其余那时候根本没什么势力,暂且不谈。他们都不是中宫所出,按理以长为尊,可是大皇子等了那么多年,至今未被封为太子,显然夏皇并不满意他,因为平庸,他的势力已经渐渐被下面的弟弟所取代,现在风头更劲的是四皇子和五皇子,所以很有可能是这两位当中的一个。你猜是哪一个”

    李璃的话让樊之远回过神,他说“这次两国开战,四皇子请缨出征,莫不是他”

    李璃眨眨眼睛“我猜也是。”

    “可是”李璃这么肯定,樊之远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斟酌着语气道,“大夏四皇子,难道是个出色的将帅之才,或者他手下有能人,否则”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否则怎么肯定能够打赢我们家用兵如神,勇猛无双,百战百胜的樊大将军,对吧”李璃笑眯眯地将樊之远接下去的话给补全了。

    樊之远抬起手虚握成拳在嘴边清咳了一声,他是没这个脸皮这么夸自己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否则大夏不会被樊之远一点一点夺回燕荆五州,若不是朝廷拖后退,克扣了他的军饷,这会儿就该完全收复失地了。

    “四皇子若不是没点自信,为何要上战场,输了岂不是将那把椅子给推远了”

    然而李璃回答“因为他觉得会胜利。”

    “为何”

    大燕有将有兵,粮草供应还充足,朝中有李璃维稳,这简直是胜利之师的配置,怎么可能输给内乱不止,经手灾难的大夏

    “知道为什么到了今日,大军开拔前我才跟你说的吗”

    樊之远摇头。

    李璃将茶杯递还给樊之远,靠着凉亭,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道“昨日我收到了师父的来信。”

    “师父说了什么”

    “他说他有人在调查他,让我们小心一些。”

    樊之远将茶杯放到桌上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我什么地方露馅了吗”

    李璃回过头笑道“假的终究是假的,姜直能够被我发现,自然樊之远也能被旁人知道,一样的道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樊之远知道其中的凶险。

    定北侯府可是被先皇钦定的卖国之贼,樊之远若是被发现是魏澜,他死不要紧,帮着他逃脱的李璃也难逃罪责。

    别看李璃在朝中说一不二,可事实上一直是针尖起舞,如履薄冰。

    这个罪名一旦落下,没有人能帮得了他,燕帝怕是得跟先帝一样巴不得让李璃坐实了

    想到这里,樊之远定了心神,肃容道“阿璃”

    “没用的。”不等他说完,李璃便斩钉截铁地反对,“咱俩如今是荣誉与共,谁也不能剥离谁。”

    “会有办法的,你那么聪明,摘出自己不是难事。”

    李璃惊奇地望着他,说“说好的一生一世不分开,原来你都是哄我的”

    “这是两码事。”

    “一码事,夫妻不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怎的,男人和男人之间还能做个区分樊之远,你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啊”李璃双目含怒,一整张脸都气鼓鼓的。

    樊之远无奈道“试问谁能小看你怡亲王,只是实在没必要跟我一起受累,你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屁话。”李璃要不是伤了脚,这会儿得气得站起来,不过他还是骂了,“我发现你这个挺有意思的,夸着我聪明绝顶,能自个儿摘出去的同时,又不相信我有逢凶化吉,将此事平息的能力。大男子主义这么浓郁,责任扛得这么痛快,问题是,我告诉你难道希望你痛快地去死,别拖累我吗这是个人都能做到,用的着你”

    樊之远“”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被训得哑口无言。

    李璃瞪了他一眼“没那本事,就听我的。过来,坐下,让本王带你飞。”

    樊之远“”明明他人高马大,在李璃面前却瞬间矮了一节。

    在逼人的目光下,他坐下来。

    李璃说“我原本还在想该怎么替定北侯平冤,如何挑起这件事,如今正好对方送上门来了。”

    李璃眼神明亮,斗志昂扬,仿佛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英雄斗士。

    樊之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老老实实地听他心上人吩咐。

    “咱们先得明确一点,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印记能够证明你是魏澜吗,类似我这样的胎记”

    樊之远想了想,摇头“没有,只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话明显让李璃顿了顿,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心疼的时候,他说“除了你我,师父,还有谁知道你是魏澜”

    “田伯,晓飞,但他们不会出卖我。”

    李璃点头“所以,只要我们死不承认,想要立刻定你的罪,是不能的。”

    说到这里,樊之远轻轻一叹“其实细细想来,虽然我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可既然我能根据战术的熟悉情况怀疑姜直,不难猜测他也会从我的布阵派兵中发现端倪,我猜大概是这样露馅的。还有我既然是沈家的远方血亲,依靠沈家提拔有如今地位,就不该如此果决地舍弃沈家,想必武宁侯也因此怀疑我的真正身份。”

    樊之远再怎么隐瞒,定北侯府一贯的打仗风格是难以改变的,只需发现一点蹊跷,就能根据蛛丝马迹找到源头。

    “那又如何呢,就算知道你是魏家人,可没有证据,依旧定不了罪,就跟明知道左相通敌,没证据我们只能等待时机一样。”

    李璃挑了挑眉继续道“但是这次大夏四皇子出征,为了要皇位,必然要胜利,可明着战胜不了你,就只有迂回的手段了。大燕天时地利人和,粮草供应解决,左相黔驴技穷,你猜能怎么对付你”

    樊之远思索着,摇了摇头。

    “笨,他的惯用手段,谣言和诬陷啊”李璃一拍手,兴奋道,“不仅能动摇军心,操作得当还能以皇兄的名义把你召回来自辩,多好。”

    樊之远抽了抽嘴角“阿璃”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这似乎还真是不好解决。”

    李璃摇头“容易的。”

    樊之远惊诧“怎么办”

    “一个巴掌拍不响,左相通敌的同时,大夏四皇子也一样在通敌大燕赵宇可是平白无故死在这里,傻子都知道大燕杀赵宇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大夏内讧。想想看,四皇子为了私利,不惜弄死去他国借粮缓解灾情的兄弟,引起战乱,就这一点,真把这事给兜出去,他还想要皇位大夏百姓没骂死他就已经很好了。只要他们乱了阵脚,就一定有机会找到姜直”

    李璃说到最后,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所以,你放心地去打仗吧,这里一切有我这一次,不仅要借此平反,还要把左相给彻底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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