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之前, 我希望你们已经懂得规矩了。”努不利达看了眼渐渐朝他们围拢的玩家们，主城内走去道。
闻讯而来的玩家没有靠得太近，叶耶耶的前车之鉴足以让他们跟迪曼帝国的使团保持距离。
当然狗改不了吃屎, 玩家们也改不了对一切可能存在的任务的跃跃欲试。
“使团来的也太快了, 主线任务开始了”
“要跟迪曼帝国建交了”
“就打了那么一小场，是不是有点太虎头蛇尾”
“要不等会问问努不利达说不定有任务呢”
“问恶魔算了吧, 我选择放弃这个任务。”
“你们难道对恶魔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别想了，恶魔不可能有正经任务，这个种族存在的意义就是策划恶意的具现化。”
玩家们目送恶魔和使团进入主城，有个别玩家没吸收教训，跟着往里迈步，被弹出来的通知框给拦住了。
主城目前没对玩家开放，包括内测玩家在内，有且仅有两个玩家具有进入主城的权限何书跟杜明。
他们在第一次跟国王的对话中，获得了国王的特许, 但在之后，他们都没有再迈入过主城。
也可以说，主城是飓风的台风眼，在玩家和王国扩张导致的混乱中, 这里始终保持着平静且拥有决定混乱朝何处蔓延的权利。
走进主城后, 玩家们的骚扰被彻底隔绝，于是使团得以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直面这座城市。
骚动在使团内部迅速弥漫，他们很难在这个超乎想象的城市前保持无动于衷, 更何况他们是从魔法与剑一脚迈入了科学与未来。
猎山短暂的失去了语言，他注视着高度惊人的大厦，以及那条漂浮在天空之中的道路, 看起来，这个国家甚至征服了天空。
它领地的辽阔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它的城市则证明了这绝非一个边陲小国。
迪曼帝国面对的，不是被幸运眷顾而巧合的拥有了强大武器的乡下佬，而是一个已经对大陆露出了獠牙的野心家。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猎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努不利达十分满意他们给予的反应，他喜欢这些，恶魔本能的追逐所有强烈的情绪，并热衷于在其他种族身上制造它。
与使团让人满意的反应相比，杜雷毫无反应的模样实在让恶魔失望。
当然，考虑到安努达的存在，杜雷能如此平静并不意外，毕竟他大概早就从安努达那里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长什么模样了。
努不利达的目光才落到杜雷身上，杜雷就察觉了，并在恶魔准备挑衅前，精准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你不打算详细说说要遵守的规矩”
努不利达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其实很简单，不要违反王国的法律，不要对国王做任何不礼貌的行为。”
他看了眼猎山“当然，最好也不要脱离队伍，独自在王国境内行走。这些都是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考虑，请务必遵守，否则后果自负。”
努不利达带使团搭乘了公共交通工具。
他们没有刻意隔开使团和王国子民的距离，在每个站点都有王国子民上下车，而王国子民压根没对来自异国他乡的使团投注视线。
猎山注意到王国的子民十分冷漠，不仅没对外来者产生兴趣，就连彼此之间，也几乎没有发生对话。
正在行驶的交通工具上异常安静。
一个跟玩家截然相反近乎形成对比的存在，猎山在频频朝他们投去视线后，忍不住发问“他们具有某种生理障碍”
早已习惯了这些非人生物表现的努不利达惊讶道“怎么会”他用十分轻松的语调说出了细思极恐的话“他们只是不太像人类而已。”
猎山干巴巴道“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人类所以他们其实不是人类”
努不利达随口喊了个nc的名字“鱼，你是人类吗”
鱼停下脚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你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我不觉得让国王等你是一个好想法。”
有序上下车的nc齐刷刷扭头看向他们。
“这是公共交通，又不是我控制的速度”努不利达嘀咕了一声，但以恶魔识时务的程度，他总能怂得恰到好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齐刷刷注视着他们的nc挪回视线，继续有序上下车。
在站点短暂停靠的公共交通重新运行，朝终点驶去。
让猎山惊讶的是，努不利达居然真的说到做到，安静了下来，而不是转头就食言。
从恶魔的表现来看，王国的子民压制住了恶魔。
作为人类而言，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战绩，但如果作为非人类的未知生物的话
猎山忧心忡忡，那意味着帝国面对的敌人，是由一群能压制住恶魔的非人类生物组成的。
情况变得更糟糕了，事实上，从迈入王国开始，猎山就没得到任何好消息，王国的一切都在印证着一点它能击败帝国边防军队，不是一个偶然。
甚至，如果它在接下来与帝国的全面战争中，取得优势，也不会是一个偶然，它有足够的底气来获得战争的胜利。
猎山看向保持沉默的杜雷，杜雷察觉了他的视线，投来疑惑的表情。
“我记得，在之前矮人所率领的队伍中，这些王国子民没有出现，”猎山反复研究过那场短暂的接触战，所以对此印象深刻“除去矮人和玩家之外，我没看到任何人类。”
努不利达的视线动了下，想起方才nc的催促，克制住了自己插话的冲动，目不斜视的等着公共交通到站。
恶魔并不畏惧那些nc，但无视他们的提醒甚至于激怒他们都是非常糟糕的做法，毕竟他们才是支撑着王国运转的基石。
他们跟国王的联系可比恶魔跟国王的联系紧密多了。
杜雷“确实如此。”
现场在杜雷回答后陷入了沉默，努不利达在心底长叹了口气，为自己不能在此刻挑衅深感遗憾。
使团的侍卫们在管理局外止步，肩负谈判职责的使团成员步入其中。
出乎猎山意料的，在走进那个占地面积辽阔的建筑后，他们见到了很多人类，但并不是帝国概念上，为皇帝陛下服务的人类。
这不是一个用来彰显权利的宫殿，仅仅是一个忙碌的工作场所。
会议室内摆放着圆桌和椅子，除去装饰性的摆设外，没有多余的奢侈品。
坐在圆桌主位上的何星文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摞资料，而圆桌的其他位置上则象征性的摆了个茶杯。
努不利达在何星文下首落座，顺带招呼脚步迟疑的使团落座。
何星文合拢待处理事项的资料夹，看了眼猎山，开门见山“你们来参加矮人王国统一的庆典”
猎山有些不太习惯，不管是如此简单的觐见流程还是这个房间的一切，他能理解一个新文明缺乏礼仪，但不能理解一个强大文明依旧毫无秩序。
他稍稍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端正，一板一眼道“向您问好，尊敬的国王，我带来了帝国的善意以及陛下的问候。”
然后他回答了何星文的问题“是的，分裂数千年的矮人得以重新团聚，我们为其感到高兴。”
“那去参加吧。”何星文耐心的听完客套，对他道“庆典在群山之巅的矮人王国旧址上举行，你跟矮人们确认下到时候的流程，就可以了。”
这就完了猎山捧起茶杯，意识到这位国王跟迪曼卡伦三世之间的区别。
迪曼卡伦三世是一位典型的，拥有权力且野心勃勃的支配者，他习惯于在下属面前加强自己的权威，获得对方的臣服，以达到支配整个帝国的目的。
而这位国王，他并不强势，也不在意他人是否向他表达了足够的臣服。
猎山放下茶杯，修改了对话方式。
“您到时候会出席吗”猎山问道“作为国王的国王”
“不会。”何星文“那是矮人的庆典。”
一位国王的国王可不会不出席他控制下的王国的庆典，如果不在这样的场合中强调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是谁，那这个国家迟早会遗忘他们附属国的身份，以及应有的敬畏。
“所以，矮人不是您的子民”
“它当然是。”
猎山在这个王国看到了很多跟帝国不同的地方，包括对待附属国的方式，这让人惊讶。
但这个大陆的原住民遭遇过太多让人惊讶的新文明，而他们都以一种让人惊叹的包容能力将他们同化为了大陆的一份子。
所以，猎山短暂的惊讶了几秒，就直接进入他此次出使的主题。
“陛下对帝国跟王国的未来有些不确定。”猎山道“我们想知道，您是否为了征服而来”
“在统一了矮人王国之后，您的目光又将落在何处”习惯使然，即使直入正题，在一位强大国王面前，猎山下意识的保留足够的敬意“如果您愿意表现出友善的话，陛下很乐意跟王国合作。”
何星文重复他曾经带给迪曼卡伦三世的话“王国不好战，但也不畏惧战争。”
猎山“所以您并非为了征服而来”
“当然。”何星文肯定道。
至于扩张和平扩张的事那能叫征服吗
下一秒，门被敲了两下，哲从门后探出头，看了眼猎山，觉得对方的存在没有什么妨碍，遂将不幸的消息告知何星文“法师做出了决定。”
法师做出决定的反应比系统预估的快了很多，何星文“这么快”
他看了眼一旁的光影，系统似乎有些无奈“显然，大部分时候智慧生物都很难保持理智。”
看来系统得出的结论跟和平有相当大的差距。
哲佐证了系统的猜测“奥术学院不认可王国和平扩张的说法，带来了一份全面中断奥术学院和王国合作的告知函”
他停顿了下，将不幸的消息说完“王国被奥术学院列为高危目标，王国子民禁止步入奥术学院的领地，对方警告我们，如果王国不打算克制领地扩张的行为，那么奥术学院将采取措施，捍卫他们的正当权益。”
哲说完来自对方的通知，问道“您打算怎么回应他们”
猎山听完了整场，虽然没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显而易见王国的扩张招致了奥术学院的严重警告。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和平的姿态，从奥术学院的警告来看，对方的下一个征服目标一目了然。
因为圆桌旁的椅子坐满了人，所以系统站在何星文身后，贴近他道“在我的预判中，奥术学院是最有可能接受和平扩张的存在，他们沉迷对以太的研究，而王国有着他们所沉迷的一切，以太、黑血石甚至是半位面，如果他们足够理智的话，他们就不该做出这个反应。”
系统的声音近在耳边，没引起何星文任何注意即使靠的再近，对方也不会带给何星文人类的温度和呼吸，他没有重量，没有温度，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光影。
何星文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着。
系统垂眼注视着属于何星文后颈的一小块皮肤，他能一瞬间画出这块皮肤的肌理，人类的皮肤没有实际上的区别，这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皮肤。
系统注视着它，有一部分的数据在运行着于此相关的资料，得出相同的结论，但他没停止对其的思考。
而另一部分的数据库则忠实的为何星文思考应对和解决方案“但既然他们做出了这个选择，那可能有我尚不知晓的其他因素的影响”
“但不管怎么样，跟奥术学院进行一场战争不是王国的最优解，有更好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在不断重复的对于那块皮肤的运算中，忽而闪过一个错误数据，系统晃了下神，反应过来时，奇异的触觉已经弥漫到了他的电子感知中。
何星文为脖子后方突然产生的奇异感知回头看了眼系统，人影的手伸入了他的脖子这个场景有点惊悚，但考虑到系统没有实体，这实际上更像是一个触碰。
系统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几秒，有些茫然“刚才出现了一个错误数据。”
“你也会有错误数据”何星文嘀咕了一声“有其他影响吗”
系统盯着那小块皮肤看了几秒，数据库重新开始了重复运算，他诚实的摇头“没有。”
“需要在意吗”
系统盯着何星文脖颈后的那块皮肤看，理智且客观“我觉得这可能跟我近期解析人类情感的行为有关，我会处理好的。”
他将话题转回奥术学院身上，数据库忠实的得出最优解“给萨尔法联邦送去邀请吧，我觉得他们应该对王国很感兴趣。”
说完最优解之后，系统才不急不缓的解释原因“考虑到奥术学院的反应，光凭沟通很难说服对方，毕竟您已经这么做过了，而对方显然没有被您说服，那么最好的选择是换个方式来说服它。”
“不管奥术学院承不承认，它确实非常在意萨尔法联邦，一个跟他们有着相同行事风格，但最终走上不同道路的研究组织。”
“萨尔法联邦完全可以取代奥术学院。”
系统漫不经心说起这些时，透着智能生物特有的冷酷，就像是讨论丢弃一件失去利用价值的物件，而不是一个延续了几个纪元的古老组织的存亡。
“当然，您不会这么做，但奥术学院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萨尔法联邦的存在会激起他们的警惕、防卫甚至于愤怒。”系统“激烈的情绪有助于他们理智思考如何处理跟王国的关系。”
“当然，鉴于他们的决定已经超出过我的预料，那他们再一次超出我的判断也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但这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我们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系统“萨尔法联邦显然更好说服，这是一个新事物，他们仍在摸索着自己发展的方向，王国能给出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事实上，在奥术学院拒绝接受王国的和平扩张之前，系统对奥术学院的判断也是如此王国能给出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即黑血石。
但从奥术学院的选择来看，这并不是无法拒绝。
所以系统的计划不得不因此进行修改，将没有接触过的萨尔法联邦牵扯进来。
说到这里，系统有些遗憾“可惜萨尔法联邦跟神陨之地的距离确实有些遥远。”如果不是奥术学院就坐落在神陨之地旁，系统绝对不会选择先跟奥术学院接触。
一个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古老存在，往往意味着它十分顽固，且难以与时俱进。
猎山眼睁睁的看着国王现场上演自言自语，险些怀疑这位国王具有某种精神疾病。
当然很快，他在恶魔和哲的无动于衷中，意识到，不是国王有精神疾病，而是对方确实拥有跟某种他们看不到的存在对话的能力。
虽然我知道这个王国充满了奇迹，但连国王本身都不是人类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
在这个前提下，这个王国与迪曼帝国之间的诸多不同之处，忽而得到了足够的解释，毕竟人类了解人类构成的国度，但不了解另一种物种构成的国家十分正常。
猎山用余光关注着国王的动态，意识到对方全程都十分平静，除去唯一一次抬眼看向身后的动作外，很难察觉对方在跟怎样的存在对话。
但既然他看向了身后，那起码意味着那个未知存在具有某种形体，且就在他身后
猎山看了眼国王身后空无一物的地方，收回了视线。
何星文结束跟系统的对话，看向仍在等待他的回答的哲“告诉奥术学院，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哲等了两秒，没等到后半句话，了然“那我就这样通知对方”
何星文继续道“顺便给萨尔法联邦送一份邀请函”何星文停顿了下“邀请对方来参加矮人王国统一庆典，挑跟萨尔法联邦关系不错的人去送。”
努不利达叹了口气，他跟萨尔法联邦的关系可算不上好，看来这次出使萨尔法联邦没有他什么事了。
不能反复横跳，挑拨离间，真叫恶魔感到遗憾。
哲平静点头，没等到何星文的下一句话，才急匆匆离开。
在哲离开后，现场重新回到了何星文跟猎山对话的现场。
但在这个小小的打岔后，猎山对王国的侵略性显然有了一个明确的定义。
“看来，您的王国充满了侵略欲。”猎山斟酌着话道“奥术学院从不主动参与战争，但连它都向您表达了近乎警告的意向，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很难确认王国的友好。”
何星文对猎山的话十分疑惑。
“在王国跟迪曼帝国发生冲突之后，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存在和平的可能，两国再一次爆发战争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即使迪曼帝国承诺友好，也不会获得信任，而同样，即使我们表达了友好，你们也不会信任这一点所以你来这一趟难道不是为了获知王国的相关情报”
而绝不是为了确认王国的友好。
虽然国王的话过于直接，但这没有任何攻击性，相反，就像一场友好讨论那些不宜摆在明面上谈的东西的对话。
对方的坦率，反而获得了信任。
以对方的身份，他有足够的选择余地，而他选择了坦率，这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对方并不打算对使团做什么在两国关系并不明朗的情况下。
猎山的任务之一确实是尽可能获得更多王国的情报。
“显然，如果使团不亲自来到这里，那我们永远不会如此清楚的了解王国如此辽阔且强大。”
“关于这些，埃之金有着详细的资料。”何星文扭头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杜雷“作为商人而言，你出现在他们的队伍里，确实不让人惊讶。”
“但同时，埃之金贩卖王国的情报也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何星文询问对方“你们这么做了吗”
努不利达在一旁幸灾乐祸，他提醒过对方，埃之金出现在这个队伍里，会让埃之金在国王面前变得十分尴尬。
这种尴尬是指，究竟站在哪边的尴尬。
无力掌控局势的弱势者会无所谓埃之金的中立属性，但这位国王并不是无力掌控局势的弱势者，恰恰相反，他主宰着整个局势，有足够的底气质疑埃之金的中立。
“为了维护埃之金跟王国的友谊，从一开始，王国的相关情报就不对外出售。”杜雷能反击恶魔的挑衅，但不会无视国王的质疑“埃之金认为，这么做足以表达我们的友好。”
杜雷温和道“目前而言，您并不打算掀起一场全大陆战争，所以我们帮您跟迪曼帝国建立了一个沟通的渠道。”
以迪曼帝国的庞大疆域以及跟王国之间的客观距离而言，这两个国家一旦发起战争，那就是一场毋庸置疑的，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
所以，埃之金为王国和迪曼帝国构建了一个沟通的渠道，来为国王争取时间。
两头摇摆的商人可不讨人喜欢，埃之金从不在这种局势下，两头摇摆，他们只会选择最强的那一个。
虽然在现场，但感觉自己被忽视了的猎山看起来杜雷完全不介意，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也在一旁旁听
也就是说，埃之金完全不介意猎山将埃之金有所偏向的消息带回迪曼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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