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地方放摄像机，我肯定要在水里待很久。”顾珏小声道。
摄影师小哥犹豫了一下，做出一个违背了他职业素养的举动——他扛着摄像机蹲在河边，伸手触摸了一下水面。
“嘶！”摄影师小哥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太冰了！
顾珏失笑：“水很冰，别摸。”
他顿了顿，感觉有鱼从自己小腿边游过。
“安静些，鱼听见动静会逃走。”顾珏叮嘱。
摄影师小哥立刻在河边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将摄像机放上去，让摄像机正对着顾珏。
他盘坐在石头后面，可以很方便的调整镜头方向。
顾珏见摄影师小哥找到位置拍摄，安静下来之后，关掉了自己手中的大手电筒。
他把大手电筒放岸上，从兜里拿出一支小巧的强光手电筒，开灯照着水面，一动不动。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摄影师小哥仿佛回到了自己还在学生时代，为了拍好一张照片蹲大半天的青春岁月。
十几分钟后，顾珏的手突然一动，举着简易鱼叉朝着水面狠狠一插，然后往上一抬，摄影师小哥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
鱼叉下端钉着好肥一条鱼！
顾珏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轻手轻脚走上岸，把叉到的鱼放进水桶里，然后活动快被冻僵的身体，让内力进入快要没有知觉的双脚双腿。
两三分钟后，顾珏再次提着鱼叉，走进冰冷的溪水中。
他不断变换地点，顺着溪流逆流而上，一共叉到五条鱼。除了第一条鱼有两个巴掌大之外，其他的鱼都很小，只有半个巴掌大。
顾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出门已经两个多小时，再不回去叶乐可能会担心了。
五条鱼应该够明天垫肚子。晚上他们就会回到城里，就算剧组不给准备晚饭，他也可以去城里小卖部买食物。
回程的时候，顾珏在小河边又看到几株芋头，连忙把芋头挖出来，和鱼一起带回去。
……
顾珏回到小木屋，看到叶乐又一身狼狈，灰头土脸。
“我给他们拍羊。”叶乐举着手机，蔫嗒嗒道，“又被羊踹了。”
“……你进羊圈了？”顾珏无奈。
“嗯，我以为它们晚上会安静一点。”叶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穿得厚，没受伤。珏哥怎么去了那么久？”
“节目组把东西藏得太隐秘，我找了好久。”顾珏面不改色的说谎道，“你看，有鱼，还有芋头，明天能撑过去。”
“就一条大鱼，剩下四条鱼好小。”叶乐蹲在水桶边瘪嘴，“还全是死鱼？节目组好抠门。这么点鱼，哪够吃。”
摄影师小哥气得脸都红了。
你嫌弃个屁啊！你知道就这么几条小鱼，顾哥在快接近零度的水里待了多久吗！
等节目播出，你知道真相之后，哭死你！
“我检查过了，鱼刚死，很新鲜，说不定是下午我们来了之后，节目组才把鱼拿过来。”顾珏继续撒谎道，“别嫌弃了，明天用这鱼和芋头勉强垫垫肚子，晚上就回城里，晚饭再多吃点。”
“嗷。”叶乐站起来，把手机递给顾珏，“珏哥你看，其他三组今晚上过得好潇洒。他们还拍视频刺激我，我就想拍羊的大脸吓唬他们。”
“然后你自己摔了，现在被他们嘲笑？”顾珏扫了一眼微信群，就知道叶乐故意去找死，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综艺效果。
唉，生气。还不能表现出生气。
“被他们气得睡不着。”叶乐叹气。
顾珏把鱼和芋头收拾好，用白天稍好的热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后，道：“早点睡，明天还得去山坡上放羊。”
“气得睡不着。”叶乐坐在椅子上，身体往旁边一歪。
唉，又在演了。我怎么配合？
顾珏想了想，道：“你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出道角色，《风涛行》里的配角林倚柏，在林子里拿着树枝舞剑那段戏吗？屋后正好是一片林子，我给你舞一段？”
“啊？”叶乐愣住了。
虽然他的确不断使眼色让顾珏配合他说几句骚话，但没想到顾珏居然会说为他舞剑！
《风涛行》里的林倚柏就是那个身负异族血统的少年侠客，他青少年时期的心灵支柱，他眼中的白月光，心中的朱砂痣。
叶乐至今记得，当林倚柏被所在的门派排挤，门派召开比武大会，他作为那一辈弟子中最厉害的剑客却不能参加，甚至连武器都被夺走的时候，林倚柏独自一个人，握着一根树枝，在寂静的小树林中，对着风、对着光、对着树、对着鸟，对着这一方天地舞剑。
林倚柏的脸上没有落寞，没有痛苦，没有不甘，只有对剑的热爱和对剑法的自信。
主角碰巧看到了这一幕，与林倚柏一见如故，和他成为至交好友，才有了他们后来的羁绊。
这一幕不但征服了主角，也征服了叶乐。他想变成像林倚柏那样，即使面对再多挫折和委屈，也能用自信的微笑面对生活。
叶乐跟着顾珏来到屋后的小树林，顾珏随意折了一根树枝开始舞剑。
剧中那段舞剑，是他大学参加全国武术大赛剑术比赛时，用过的武术套路中的一段。这些比赛用武术套路已经成为他的身体记忆，即使时隔多年仍旧信手拈来。
拥有内力的他，能将这一段剑武得更加轻灵，更加像武侠小说中借用《洛神赋》中词句描绘的那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举手，投足，腾空，翻转。只是一截树枝，却舞出了呼啸的风声，仿佛带着锋利的剑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叶乐不自觉抬起双手捂住嘴，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眼眶一点一点变红。
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个因寂寞和排挤，内心充满愤怒和不甘，只能从荧幕中的英武少侠身上吸取勇气的孤僻少年。
英武少侠从荧幕中走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成熟温柔的男人，他曾经的梦好似碎掉了但又好似变成了新的美梦。
叶乐低下头，结长之后捋在耳后的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从刘海缝隙里露出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和……痴迷。
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滚烫的手攥紧了一样，噗通、噗通，每一声响都带着灼热的疼痛，让他口干舌燥。
“小乐？怎么？还不高兴？”顾珏用树枝挽了一个剑花，结束了舞剑。
叶乐揉了揉眼睛，挤出笑容：“高兴。珏哥，我困了。”
“那就去睡觉。”顾珏习惯性的揉了揉叶乐的脑袋。
……
嗯？这是哪里？
叶乐恍惚记得，自己似乎睡着了。
嗯。这是梦里。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噩梦。
叶乐熟练的转动轮椅，“走”到了上了锁的房间。
打开锁，进门，叶乐这次终于看清了墙上的照片。
“珏哥……”自己的声音好沙哑，好难听，就像是漏了风的风箱，刺耳得让人心里烦躁。
无论你喜欢谁都没关系，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这份感情如此自私丑陋，如果说它是爱，未免太过恬不知耻。
我好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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