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鸾突然就觉得, 老班在教室黑板旁边挂的小黑板, 上面那个高考倒计时变得有意义了
以前还他妈觉得是在危言耸听,制造恐慌。
现在他也加入掰着手指数高考来的行列了, 不同于其他人, 他们肯定是天天哀嚎“啊又少一天”, 他就觉得上面的数字少一点都令他愉悦。
比如现在,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见明天又要少一位的新数字了。
年轻人一边胡思乱想, 让谢云牵着他, 乖乖回到了包厢。 到了包厢前面她要松开他的手, 他有些不满地又回握了下, 就感觉这女人用手挠了下他的手掌心
“”
他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嘴巴上语气也很嚣张“挠我干嘛”
对他装傻充愣,还试图套点好听的话, 谢云也不揭穿, 反正她向来没有良心,嘴巴也毒。
“没什么,就在想刚才说的事。”
陆鸾眉头一挑, 有要发火的征兆“想后悔”
“不是, ”她站在包厢门前转过身笑眯眯望着他, “你可千万别复读啊。”
“哦,”他恢复了面无表情, 说, “我要是考不上, 去工地搬砖也不复读, 你放心。”
这话要是让学校哪个老师听见可能想一边骂“呸呸呸”一边把这两人嘴巴缝上, 但是开玩笑的人自己心里都清楚,实际上陆鸾学习成绩好着呢,哪怕是现在把他拉去考场,发挥正常考个双一流也成问题。
谢云也挺清楚的。
一晚上写七八张物理试卷的人,学习成绩能坏吗
那天她在教室办公室等陆鸾时,还问他的老师,陆鸾学习成绩怎么样,老师给她看了上次一模的年级排行,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的当时她捏着成绩单,哪怕成绩单的主人正对她爱答不理的她也替他高兴。
那时候谢云就觉得,哪怕刚开始是真的觉得这小阿弟挺有趣逗逗他
他在她心中,恐怕是真的有地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是从他出现在谢国平灵棚,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
但是确定这件事,大概也就是十分钟前。
刚才正同郑律师相聊甚欢,讲实话其实郑责确实是她以前喜欢的类型,成熟稳重,社会精英,知识分子,浑身散发着官方机构正义的气息
要是放了某个平行空间,她可能确实会想试图发展一下的。
然而。
还没等她迈出试探的那一步,就有人受不了了,八十米长刀掏出来,奶凶凶地想要砍了她的腿。
所以刚才看见陆鸾站起来往外走,她就慌了是真的慌了,就像是心里有什么感应似的,平时这小崽子生气气数数都数不过来,一言不合就不理她了,她也无所谓,笑笑转个头又去找他,知道他肯定不会不理她,所以总是没什么心里负担。
但是刚才那一秒,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意识到,这一次麻烦有些大,她若不去追,他肯定不会回头。
于是破天荒地,她跟着站起来,然后追了出去,说了点她觉得有点上头但不后悔的话,这会儿把他牵了回来。
“抱歉啊,洗手间人有些多。”
重新推开包厢的门,谢小姐礼貌而不失温和地冲郑律师含笑点头。
和刚才的语气和语调都没什么区别,但是空气里那种犹豫和蠢蠢欲动的气息消失的干干净净,那条都没来得及迈出去的腿老老实实地守在了赤红的三八线之后
这次陆鸾就不生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的包厢,谢云走在前面,他跟在她身后,然后双双落座。
他垂眼看着面前,那只海胆蒸蛋还摆在他的面前,他抬头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其实这玩意就是按人头数上的,每人一只。其他人的都摆在面前吃完了,他刚才心不在焉东西都没吃两口,就任由属于他的那只在转盘上转了好几个来回
他都没注意到这点。
他自己都没注意的事,她却注意到了的。
此时此刻,谢云正同郑责继续说谢国昌的案子,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座椅扶手上仿佛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她抽了个空转过头回望他“你能不能把你的海胆蒸蛋吃了再发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陆鸾扔到旁边的勺子,塞进他的手里。
他没反抗。
心里还在惦记方才这只手,在他手掌心划过的感觉
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只是像整个人都抽空了,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手掌,心跳和脉搏都在她指尖划过的脉络上生长、延伸出去,逐渐交织演变成了一整个宇宙。
从此银河璀璨,万物生机。
捏着勺子,年轻人嗓音低沉“不是告诉你,我不爱吃海鲜”
看看,得了承诺就是不一样,他也理直气壮起来。
“不腥的,这么挑食你怎么长的这么高”谢云真是服了这位活在沿海城市还要挑食海鲜的贫民窟少年,“你给我吃了”
在王井龙和王檬惊悚的目光下,陆鸾勉强尝了一口。
确实不太腥,但是他还是不喜欢。
两人的互动在郑律师眼里看着有趣,他笑着说“谢小姐同你的阿弟们感情真好。”
无辜的律师自然是没感觉到,谢小姐和这位阿弟出去前与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气场变化只是话一刚落,没等到谢云搭腔,反而是同他隔着一个人坐的年轻人,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眼神傲慢而懒散。
他愣了愣。
下意识地觉得,这位身穿校服的小阿弟,气场很足。
没等他细想,就听见身边谢小姐笑着说“他才不是我阿弟。”
郑律师听她如此直白的否认,未免有些懵,还以为谢云和气场很足的小阿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又抬头去看后者,没想到后者神色一派自然
甚至看上去很是满意她这样的回答。
这也太奇怪了。
吃过饭才晚上八点半,谢云礼貌地婉拒了郑律师提出找个地方喝东西的邀约。
她不太爱喝咖啡,家里也没有咖啡机。
陆鸾还问过她怎么没有买,还被她嘲笑,小朋友就该喝牛奶和豆浆,学大人喝什么咖啡呢
当时陆鸾对此嗤之以鼻,现在却很满意她爱好不同于普通的成年人当然,最满意的是他知道她不是因为不爱喝咖啡才不同这个男人去续摊,而是因为一个小时十分钟前她对他的承诺。
所以接下来谢云说要去商场买东西,他都没拒绝。
到了商场,她没往一楼和二楼那些顶尖高端的牌子去,他才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问“你要买什么”
谢云这才告诉他,冬天真的来了,他和王井龙、软妹就穿那么点儿不成,软妹的鸭绒衣里面的鸭绒都成一团了,有什么保暖效果
他这才知道,又到了谢小姐日行一善的时候。
经过今晚走廊上的对话,他彻底没把自己当外人了,谢云干什么都行,给他买件衣服又怎么样呢
将来,她人都会是他的。
他“哦”了声,面不改色地说“我要黑色。”
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
顺便回头看了眼身后想往回走的软妹和王井龙,他们和陆鸾这个贫民窟的百亿富豪继承人不一样,他们是真的穷,这商场打从开业他们就没进来过,因为知道这里面一条秋裤都敢卖四位数。
陆鸾不要脸,他们要的。
一听谢云要给他们买衣服,小孩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谢小姐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怎么还能让你给我们买东西”
“是、是的没关系的,我身上的羽绒服很暖和,去年冬天也是这么过的”
“对对对,她这羽绒服还是我双十一抢的牌子货很耐穿的”
谢云“啧”了声怀疑地看着王井龙“你是心虚吧,之前在阿鸾面前讲了我不少坏话”
软妹瞪大眼“唰”得转过头望向她哥,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全是震惊和责备,仿佛在看一只白眼狼。
王井龙叫苦不迭“姐姐我发誓就那一次,而且那也不能说是坏话我就是,就是看陆小爷这样那样的”
他说不下去了。
谢云想了想“也不是白送,你拿了我好处,以后就不许再同阿鸾讲我年纪大的事情”
王井龙都快尿了,生怕被谢云讨厌,还怕被陆鸾杀死“哪能呢,又不是真的说你年纪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谢云“以后在学校,你看着点他,要是还有小姑娘给他送情书,传绯闻什么的,你就告诉我。”
她声音慢吞吞、懒洋洋的,说出来语气也很自然。
现场的人们刚开始甚至没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只有站在谢云身后的陆鸾微微眯起眼,过了一会儿,他眼里就有了笑意。
表面上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他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拖到自己身边,低着头凑近她,冷着脸“血口喷人上瘾哪来的小姑娘”
“我统共去你学校几回,第一回就撞见有人给你送面包,上次你还教人写题”
“那面包不都让你给吃了吗”
“那头碰头教人做题呢”
“你站在窗外,”他面不改色地“哦”了声,“做给你看的,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谢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被他“渣得理直气壮”气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太讨人喜欢,他往那一站做什么错事都让人想摸摸他的头讲“算了算了”
反正谢云就是这样,她真的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发“小花样还挺多。”
他微微偏着头,就无比温驯地让她摸,等她摸够了,又锲而不舍地问了句“那你吃醋了吗”
吃了。
但是谢云才不会告诉他。
在身后另外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她缩回手,转身进了旁边的服装店在谢小姐沉浸在购物的快乐中时,王井龙把陆鸾拉到一旁,问他刚才在醉仙楼,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陆鸾是不会承认自己像个纯情漫画女主似的被个女人摁在墙上征服了的。
他面无表情、故弄玄虚“就你想的那样。”
王井龙震惊到忘记阻止谢云把给他买的羽绒服买单。
陆鸾出醉仙楼的时候穿上了外套,这会儿身上的校服被挡着了,冷着脸站在谢小姐身后扫了眼她手里的账单,三件羽绒服也不贵,大几千块
他以后可以用劳斯莱斯还给她。
或者现在就把陆三那辆aventador的车钥匙抢过来。
还好他不穷。
这想法若是让陆坤知道可能要哭出声,儿子打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感激过自己是江市第二把交椅的儿子,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买的一件羽绒服,他却突然开了窍。
“给阿弟买衣服嘛”商场快关门了突然卖三件羽绒服,导购员也笑得很开心,一边包衣服一边说,“你们姐弟关系真好,长得也像。”
这是今晚第二次有人说他们是姐弟了。
还长得像,扯谈呢吧
陆鸾有点不高兴,唇瓣动了动正想说话,就看见站在他跟前的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黑着脸立在那。
脸色比身上的外套还黑,明显就是老被说是弟弟。不高兴了。
谢云把脸拧了回去,低头在导购递过来的银行账单上签字,头也不抬地说“我上哪整这么大个阿弟,这是我男人,长得像怕不是夫妻相啊”
在导购员带着笑却不突兀的笑声道歉中,陆鸾整个人都舒服了。
虽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红鸾星高照的好日子
总之他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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