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九户人家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吃。
花媒婆头一个发声,“咱们不如去买个大铁锅自己蒸些窝窝头,买馒头不划算,那玩意填不饱肚子。”
再说明儿一早他们还得再吃饭。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
花媒婆话落,屠户就在后头附和,“谁说不是呢。我看咱们只给小孩买馒头,大人全都吃粗粮。等明天中午赚完钱,买个大铁锅,咱们吃点粗粮。起码得让肚子吃饱啊。”
铁匠立刻反对,“买锅可以,但是别买大铁锅了,你瞅瞅咱们好不容易在兴隆买的锅,才用几回呀,都被那群难民抢了。我看还是买瓦罐吧。那个便宜,就算真被别人抢走,咱们也不心疼。”
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只是这样也不好,因为瓦罐太小了,煮一锅粥得要很长时间。他们现在不仅饿,而且还很累,需要时间休息。
江舒涵叹了口气,“瓦罐先不急,咱们也没柴禾,也没砖搭灶。不如先跟脚店掌柜商量借他们锅用用。蒸点干粮。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
江舒涵给花媒婆钱,让她带着几个小子去粮店买些粮食,她去跟脚店掌柜商量借锅。
脚店掌柜这次倒是没再冷脸,“你们蒸一锅干粮给我五文钱。还得避开店里最忙的时候才行。”
这五文钱既有借锅的费用,也包括柴禾钱。
江舒涵咬牙答应了。
当天晚上,孩子吃上细粮馒头,大人们吃上杂粮馒头,能拉嗓子的那种。如果江舒涵的空间里没有吃的,她兴许咬咬牙,硬着头皮也就吃下去了。她将窝窝头瓣成两半,分给柳大郎和周氏。
倒不是她偏心,而是这两人之前出了大力气,只吃一个馒头,根本吃不饱。
柳大郎孝顺,不肯要,“娘,你吃吧。我一个够吃的。”
江舒涵摆手,“娘不饿,我在店里卖货的时候,肚得饿得咕咕叫,掌柜给我塞了个馒头,娘现在还不饿。”
柳大郎这才肯接。
周氏吃完一个半窝窝头,肚子依旧干瘪瘪的,听到婆婆这话,羡慕得不行,“娘,要不然明天我也跟你一块去卖东西吧?”
江舒涵看着周氏。原身这个二儿媳跟她那个喜欢赌钱的弟弟一样都喜欢投机取巧。很不得原身喜欢。
不过在江舒涵看来,投机取巧也有嘴甜这个优点。为了多挣钱少干活,周氏保准能笑成一朵花。
江舒涵点头,“行啊。那你明儿就跟我一块去吧。”
周氏眼睛笑成一条缝。
第二日,江舒涵带着周氏去脂粉铺卖货。其他人也各去找活干。
那些有手艺的人还好说,倒是体力活不好找。
昨天他们走过两条街刚好碰到有户人家要搬家。今天却没这好事。柳大郎一行人在街道上转悠一圈,差点被衙役当流寇给抓了。
好在柳武跟着一块去了,说明自己身份,跟大家套交情,这才幸免于难。
中午集合,江舒涵依旧是挣得最多的。她今天把周氏半边脸化了妆,顾客看到对比,争相购买。
不过等族长和许文仲两人回来,才是真正解了他们的燃煤之急。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事也算是开了大家眼界。江舒涵以前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地痞无赖之种混混才会舔着脸向人伸手要钱。
没想到读书人也行。
这两个秀才还真是舍得下脸给张关县县令写了拜帖。
县令接待了他们,然后族长透露自己要去沙江找当县令的儿子,没想到在你们县衙城门外,被流民给抢了。现在身无分文,厚着脸皮请你支援。
县令便问起族长儿子的身份,而后二话不说送了两人一百两银子的程仪。
程仪,没错就是程仪。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叫路费。
一般古代上级、亲友远门旅行,作为下级或亲友,都会送给他一笔钱以供旅途花销。
这县令之所以送给族长这么多程仪,当然不是看他秀才身份,而是看中族长大儿子县令的身份。
官员同在官场多多少少会有点交集。
这县令和族长大儿子是同年,族长也算是半个长辈了。
送一百两程仪传出去也是美事一桩。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大伙终于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买了四辆板车,买了十几个瓦罐,三十个水囊,上千斤粗粮和五十斤细粮。剩下的银子暂时先收起来。
路上大伙看族长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羡慕。
有个县令儿子可真好啊。哪怕人不在这儿,也能借借他的光。
张氏碰碰柳大郎的胳膊,“咱们将来有了儿子一定也要送他读书。”
柳大郎红着脸,“读书是那么好读的吗?看看族长读了这么多年书才中秀才。说明读书也得看天份,不是啥人都能读的。”他叹了口气,“再说了,咱们能有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想那么远。”
张氏张了张嘴,有心想反驳,但是想想他们现在还在逃荒,想那么多也没用,便闭嘴了。
一行人走了半天,停下来歇歇脚,族长和许仲文说道,“今晚肯定要歇在荒郊野岭了。”
许仲文点头,“下个镇得要两日路程。咱们肯定赶不上。还是让大家停下来歇歇吧。”
有张关在后头拦着,那些难民没那么快涌过来。他们不用像之前那样赶。
族长点了点头。
大伙停下捡柴禾蒸干粮,越往南走,路边的小溪就越多。
而且这边还没有瘟疫,水完全可以喝。
不过这些水属于地表水,哪怕古代不像被现代化学品污染,但这些水里也有许多细菌。
江舒涵知道木炭可以过滤,但她们现在没有,只能让大家将水烧开,沉淀一刻钟后再喝。
这些是大人喝的,小孩子脾胃弱,要是喝这种水生了病那可不得了。所以大家凑凑各自的水囊,专门煮了一瓮给孩子们喝。
吃完干粮,大伙继续赶路。
走了两个多时辰,离老远他们就看到一户茅草房立在道路口,门前还挂着一个旗子,上面写了个“酒”字。
这是一个酒家,有酒就说明有水。
中午大伙听田大夫说那小溪里的水不怎么干净。喝了很有可能会得病,大伙吓得不轻,只润了润口,不敢多喝。这会有了人家,就能敞开肚皮喝了。
大家欢天喜地,一个个也都有了劲儿。
许文仲笑道,“去年我们经过这儿的时候,喝过他家的酒,味道真是不错。这家女掌柜特别好说话,咱们进去借宿一晚吧。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多了。”
族长听着直皱眉,什么人会在这荒郊野岭建房子呢。而且这儿离山不远,就不怕山上的猛兽下来撕了他们?
“她一个人住?”
“不是,夫妻俩开的店。”许文仲笑了,“她男人不爱说话。都是女掌柜招呼我们。”
大家松了一口气。
到了茅草房,从里面走出一个弱柳拂风的女子,热情招呼他们进去。
许文仲上前跟她打招呼,“女掌柜,可还记得我们。去年我们在这儿投宿过。”
女掌柜细细打量他们,连连点头,“对对,快请进。”
许文仲跟女掌柜商量借宿一晚的事,女掌柜一口答应。
江舒涵看这女掌柜病奄奄的,给她介绍田大夫,“这位是郎中,女掌柜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哪儿不舒服?”
女掌柜微微一愣,捂着胸口直叹气,“小妇人近日身体欠佳,就不劳大夫了。”
江舒涵囧了一下,这意思应该是月事来了吧?
江舒涵便也没再说话,女掌柜示意大家进来,“你们要喝酒还是吃饭?”
江舒涵看向田大夫,他冲这女掌柜笑道,“我们先喝酒。”
女掌柜点头,进里间喊了相公。
不多时,出来一个与她年龄相近的男子,身材壮硕,一看就是猎户出身。
他从里面拎出一桶酒来,斟满后将碗扔到他们面前。
他动作娴熟,碗几乎是从桌上飞出去的。又因为用了巧劲,碗一丝不差落到众人面前,碗里的酒一点都没洒出去。
小孩子们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拍巴掌叫好。
男掌柜不苟言笑,只淡淡道,“客官们慢用。”
眼见他要转身进屋,江舒涵叫住他,“你们这边可以蒸干粮吗?我们想借锅一用。”
男掌柜看了她一眼,硬帮帮道,“随你们。不过你们得自己上山提水砍柴。”
江舒涵笑了,“那当然。”
等人进去了,田大夫已经用银针试过毒,冲大伙摇头,“可以喝。”
大家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要验毒。
江舒涵将自己那碗分给两个儿子喝了。
这古代的酒其实跟水差不了多少,度数还没有劣质酒高。江舒涵不喜欢白酒,她更喜欢红酒,甘甜味美,还可以美容养颜,缓解身心压力,改善睡眠质量。每当她累极的时候,总是喜欢喝一杯红酒,然后很快就可以入睡。
喝完酒,壮劳力们全部上山砍柴挑水,女人孩子留下来歇息。
等他们从山上回来,女人们开始蒸干粮,往水囊里灌凉白开。
这一折腾,眼见着天黑了。
大伙商量在这酒家住一宿,明儿早起赶路。
这酒家没房间歇息,他们就坐在凳子上趴着,凳子不够,就在地上打地铺。总归比睡在荒郊野岭来的强。
大家赶了大半天的路,累得筋疲力尽,很快鼾声四起。
江舒涵等大家睡着溜进空间。
这是她的小公寓,四十平,在寸土寸金的江城,二十六岁的她打拼了四年才终于买下这处属于自己的小窝。
以前她的小公寓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现在小公寓已经被她堆满,东西摆得到处都是。
吃的,喝的,用的,将客厅挤得满满当当,连块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她太累了,根本顾不上收拾。江舒涵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有一天居然会身处垃圾堆,却不想着收拾,而是直奔卧室睡大觉。
她真的太困了,眼睛累到睁不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
江舒涵没想到自己竟梦到那个渣男。
她和渣男谈了三年恋爱,原以为情投意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组建一个新家庭。
没想到在他生日那天,那个渣男劈腿,被她当场逮到,她直接甩了他一耳光将他踹了。
过了没几天,媒体上到处都是他结婚的消息。
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江舒涵差点气成一条河豚,将他们旅游时,从酒庄买回来的红酒直接扔进垃圾筒。
江舒涵眼睁睁看着,那个发泄过后扔旧觉得不解气的自己喝了半瓶白酒,躺在沙发上醉得人事不醒。
她将垃圾筒里的红酒拿起来,那渣男踹了也就踹了,红酒有什么错呀。花那么多钱买的,扔了多浪费。
她打开红酒,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没开始喝,沙发上的自己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竟没觉得对方诡异,反倒为了那瓶红酒争执起来。
上半夜江舒涵几乎在争吵中度过,下半夜才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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