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坛子碎了一地,人彘娃娃横七竖八地躺着,鲜红的血和碧绿的药水流淌在一起,在洞内低洼处积起,飘出浓郁难闻的味道。
文诗凤用袖子遮住口鼻紧随着林慕城进来,这触目惊心的画面以及挡也挡不住的味令他忍不住干呕起来,林慕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面色阴郁。
他道:“那痴魔来过了。”
文诗凤忍不住转身面相洞口,问道:“这么隐蔽的地方,它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慕城:“我身上还有它种下的魔气,应该我刚走,它就来了。”
文诗凤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跟一半就没了踪影,我还以为它躲徐棋家里去了。对了,你鬼儿子呢?”
林慕城正叹了口气,忽然身后奶声奶气带着哭音喊了一声:“爹爹。”
林慕城万分惊喜地转过身,待转过身,面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黑白无常也不知从哪儿蹦跶出来,将这里许多人彘死后长出手脚的鬼娃娃给绑一起了,两只鬼正要把它们往袋子里装。
林慕城咳了一声,上前两脚就把这两只鬼给踹翻在地,文诗凤笑着好意提醒黑白无常:“看什么,还不滚等着爷爷收了你?”
黑白无常幽怨地看了二人一眼,顿时在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林慕城把绳子解开,那些小鬼顿时都围着林慕城叫哥哥,只有鬼儿子喊他爹爹,倒真不知道其他小鬼占了它的便宜了。
经过小鬼们的确认,痴魔的确来过了,正当林慕城还想问问他们是哪里人时,文诗凤捏着鼻子恳求道:“狐狸,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林慕城笑弯了眉,可头还没点下,洞口迎着光走来一个金灿灿的人,林慕城转身抬眸看过去,文诗凤微微皱眉,动了动嘴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不悦。
金灿灿的人身后,跟着黑白无常,林慕城笑道:“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地府太子琏羲,林慕城和他有过交集,这位太子性情无比乖张,顽劣无度,当初林慕城何等风光,就算林慕城特意与他交好,他也自知此人不能为伍,虽然如此,也招惹过林慕城几次,后来没被林慕城动手教训一番,被他爹给揪回去了。
这位太子殿下脾气还是不大好,满脸写着“我最拽”,他双眉一挑,看向林慕城:“我还以为谁这么大胆敢阻挡地府抓人。”
林慕城笑而不语,低身揉了揉鬼儿子的脑袋,问他:“叫什么名字?”
鬼儿子亮晶晶的眼看着林慕城:“爹爹,我叫世耽。”
林慕城道:“好,世耽,以后你就跟着那位那位哥哥走,他会带你去更好的地方,一定要听话。”
耽耽方才还笑着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泫然欲泣地看着林慕城,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一旁的文诗凤都有些不忍心了。
林慕城也不顾耽耽不舍得拽着他的衣角,站起身看向文诗凤,又瞥向那太子殿下琏羲,说道:“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了,只求将它们都安顿好,投个好人家,这份人情我先欠下了,日后太子殿下来寻,定当竭尽所能。”
琏羲挪步挡在人身前,抱臂睨着林慕城,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仇?司灵上仙?”
文诗凤蓦地面色一凝。
林慕城抬眸与琏羲对视:“你想怎么样?”
琏羲笑着一提嘴角,凶狠狠道:“你得欠我两份人情。”
文诗凤:“……”
林慕城:“………”
见林慕城不说话,琏羲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差点伸手提起他衣领挥一拳过去,但手伸一半忍住了,他挑眉:“不行的话,我可不会对这些小鬼好一点!尤其是…”
林慕城笑得很轻,也很无奈:“我答应。”
琏羲一愣,顿时觉得林慕城不按以往套路出牌,惊诧中带着懊恼:“你…答应了?!”
“啧,”文诗凤忍俊不禁,一把拉过林慕城往洞口走去,边抬手摆了摆,“他答应了,我们走了,鬼太子,有缘再会。”
琏羲感觉自己亏了,不对劲地摸了摸鼻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正好黑白无常沉默不语上前抓小鬼,被琏羲一脚踹开:“我的人,别动。”
黑白无常摔倒在地委屈巴巴看向琏羲。
琏羲多一眼没看黑白无常,蹲到世耽面前,凶巴巴威胁他:“叫爷爷!”
感受到浓烈压迫气息的世耽忍了忍恐惧的眼泪,看着琏羲,结结巴巴开口叫了句:“爷…爷爷。”
琏羲扯开嘴角一笑,露出半边虎牙,伸手揉了揉世耽的头,道:“孙子乖。”
他眉梢一挑,心里诽腹:“哥哥?谁是谁儿子还不确定呢!”
离开蛤/蟆山,文诗凤和林慕城二人回到城内,在偏僻的馆子里买了馒头,寻了无人巷陌靠墙坐下,开始吃午饭。
林慕城倒是心情大好,比平时多吃了一个馒头,文诗凤从他乾坤袋掏出橘子来解渴,笑吟吟看着他,说道:“见了那鬼太子这么高兴?”
林慕城摇了摇头弯起嘴角,仰头后脑勺贴靠在墙上,欣长的颈子上喉结一上一下,他笑道:“我只是在高兴那痴魔踪迹有着落了,不过,他吸了那么多魔气,恐怕不好对付。”
文诗凤笑笑不说话,林慕城忽然开始除却身上魔气,忍痛的模样令文诗凤心惊胆战,生怕这疼痛会传染似的,立马坐得离他远了些。
林慕城:“………”
魔气除却,林慕城伸手衣袖揩了身上冷汗,摘下酒壶灌了一口酒,说道:“最迟三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文诗凤见着人没人了,又凑了过来,问他:“你说那痴魔有下落了,下落在哪儿?”
林慕城笑着站起身:“既然打过照面,那还怕什么,你忘了我的寻踪符么?不过,我们得先去棋仙观办一件事。”
文诗凤立马爬起身:“它在棋仙观?”
“不在。”
“那去棋仙观干什么?”
林慕城这次不再卖关子,如实道:“破一个阵法。”
他此时一股子势在必得的气势,文诗凤闭了嘴,随即神色飞扬地跟着人一路来到棋仙观,然而还没跨进门,就见里头站着郑衣。
她是一个人来上香的,听着有人来了,香也没顾得及插上,慌忙转头,见是林慕城和文诗凤,忙不迭露出一个笑来:“二位,二位道长…”
林慕城对她温和笑着打了个招呼:“郑姑娘。”
文诗凤仍旧弯着嘴角眉眼笑,却是嘴皮也不掀开。
郑衣身上的魔气重了许多,见着二人,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慕城又对她颔首一笑,正要越过她去棋仙白梅生的石像,就被她叫住了。
郑衣很紧张,鼓足了勇气:“道长,你们是来许愿的吗?”
林慕城脚步一顿,正要开口,文诗凤扇子一打,徐徐扇风:“听说这儿挺灵的,看看能不能让魔头飞到我手里来。”
“不行!”郑衣一下慌了神,立即打断文诗凤的话,她看着林慕城和文诗凤如出一辙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心里委屈,眼泪涌上眼眶,恳求道,“能不能…能不能等我的心愿实现了再来?”
“不行噢,”文诗凤弯着嘴角,食指放在眼前摇了摇。
林慕城终是看不下文诗凤这般逗一个女子,低笑了一声:“郑姑娘放心,我们只是来这儿看看的。”
昨夜四个人在此过夜,痴魔已不敢轻易来,林慕城踏入道观未察觉痴魔的气息,更别提它刻意用香火掩盖的魔气了,这个时候来此处破阵再合适不过,但和郑衣这样拖下去,说不定痴魔很快就能发现。
哪料得郑衣听到林慕城的话,更是激动,一个箭步张手拦在二人身前:“不能看!”
林慕城笑道:“好了郑衣姑娘,别再闹了,你们澧州奉魔为仙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若是还阻拦,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你们…”郑衣脸一阵青一阵白,却是说不出什么,结巴了半天,才说道,“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不关你们的事,你不能动他,他没有害过人。”
林慕城勾起嘴角:“当真没有害过人?”
郑衣声音虽小了下去,但却据理力争:“我们都是自愿的,它算不上害人的。”
林慕城嘴角的笑意更深,眸子里却寒意浓烈:“那真不巧,它今天当着我的面,杀了人。”
郑衣被林慕城的目光吓得身子猛地缩了一下,文诗凤见他似乎还要和郑衣掰扯很多,顿时笑了几声,扇子敲了敲林慕城的肩膀,提醒他:“狐狸,好啦,正事儿要紧。”
林慕城看了眼文诗凤,随即又欲言又止望向郑衣,低眉笑着点了点头,甩出一张符贴郑衣肩上,说道:“你好好看着她,我们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文诗凤蓦地反应过来,眉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等等?成败在此一举是什么意思!”
林慕城跳上供桌,语气轻松自然,说道:“破了阵法能事半功倍。”
言罢,就见他伸手二指夹着一道符往棋仙石像脑门贴去,只一刹那,符身耀出刺眼的光,那光瞬间如利刃布满整间道观。
随即,道观地上逐渐浮出乌扭曲的符文,那符文散发着黑红色的光,如同地裂岩浆般可怖地蔓延向四周以及墙壁,道观已然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轰”地一声,坍塌开来。
林慕城转身看向文诗凤和郑衣,以为这两人要被砸得哭爹喊娘,然而却发觉那墙壁屋瓦房梁有灵性一般避开了他们三人,只成废墟堆在地上脚下。
文诗凤本来下意识伸扇子去挡,发觉自己没事,顿时有些奇怪地看向林慕城,二人隔着许多尘土和掉落的碎瓦,林慕城眸子忽然一沉,他发觉文诗凤眸色在变黑,立即提醒道:“风子,快退出道观!”
那黑色符文蔓延出的黑红线条纵横交错,直往城里而去,而棋仙观,就是棋阵阵眼,若此阵法启动,那带着浓烈控制的黑红符咒一道道侵入澧州城,按着那本就布置成棋路的大街小巷汇成棋局后,整个澧州城都将人都将会成为棋子,成为痴魔的傀儡。
而坏就坏在,这痴魔十分聪慧,若有人想破棋阵,必须得先启动棋阵再行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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