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哥谭南部，临近海港的郊外。
这里是上世纪的老钢铁工业基地，随着时代的不息向前，城市中心北移，现在这里已经破败多年，只剩下一幢幢老式风格的公寓楼，被零星的灯光点缀，安静诉说着那段曾经被钢铁工人们用血汗浇灌出的繁荣。
正如其经济地位一样，这里的建筑也像被遗忘在了时间里，搭配着黑漆漆的夜幕，和年久失修的滴水石兽——破败肃杀，密集逼仄、让人既压抑又紧张。
虽然哥谭市政府一直拒绝承认，然而这片区域早就被哥谭市民一致默认为贫民窟。
所以哥谭市民们还一致同意的另一件事，便更好理解了，即：在深夜时分还来这片贫民窟的人，不是打算抢劫……well，就是打算被抢，怪不得别人。
因此，这里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哥谭义警和各路歹徒们的主要战场之一。
可就算早就对黑暗骑士见怪不怪的贫民窟居民，也会被今天的阵仗惊动——几乎所有叫得出名字的哥谭义警们，都一起出动了？！
蝙蝠侠（当然！），夜翼（从布鲁德海文赶回来的？），红罗宾，罗宾，蝙蝠女孩，带披风的没带披风的，一个个从楼顶依次呼啸而过。
这是出了什么大案子啊？没听说哪里失火了啊？
贫民窟居民表示既兴奋又紧张，要不是因为这个片区治安最乱，他们早就冲到街上看热闹了。然而现在却只能窝在家里透过窗户悄悄偷看（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在哥谭，看热闹的人死的第二快——仅次于见义勇为的——这是《哥谭生存哲学》第一条。
因为他们不能看热闹，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义警们今天的目的地出人意料地不起眼——并不是网红圣地阿卡姆疯人院，而只是南部贫民区一幢再普通不过的建筑。
芬格塔，楼顶。
“所以——”
夜翼，aka迪克·格雷森，在通讯器中拉长声音，似乎意有所指，也似乎在揶揄，“我们这次要去那个不能提的地方了？”
义警们之间的气氛，出人意料地轻松。
“嗯哼。”
通讯路线有几秒钟的静默，之后，蝙蝠女孩，aka芭芭拉·戈登，轻声咕哝着回答了他。
因为除了芭芭拉，没人想理迪克。
当然，芭芭拉也只是受不了这段诡异沉默里的尴尬。
“所以——我们要去蝙蝠侠的失恋之地。”
迪克·格雷森，罕见地读不出潜台词，罕见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分不清其他人是不想理他，还是不敢理他——要知道，公共通讯路线里也有蝙蝠侠本人的。
这可是群聊，注意气氛。
正如大家都知道的，九个月前，蝙蝠侠和猫女的婚礼差点儿就在芬格塔成了。
然后……
谁能想到蝙蝠侠还有被逃婚的一天？
要不是黑暗骑士的个人形象太过可怕，哥谭的反派们一定会拿这件事公开取笑他。
——忘了阿卡姆疯人院吧，见证了蝙蝠侠在婚礼现场被放鸽子的芬格塔才是TMD真·网红圣地！
大家快来这里360度自拍啊！
也只有前段时间刚从枪击和失忆里恢复的迪克，才有胆量直接提到这件事。
这大概就是恃宠而骄吧……
即使通讯路线里正围绕着布鲁斯本人展开八卦，他冲在最前面的背影，看上去依旧一如往常的沉稳。
也对，揭开伤疤才能好的快。而且，九个月过去了，布鲁斯经过各种各样从身到心的考验，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尤其是在迪克被克格勃野兽击中头部后，阴霾就持续笼罩着这个家。
所以，迪克久违的插科打诨，正是他们怀念和珍视的。
“嗯……哼，”一段更长时间的沉默后，还是只有芭芭拉理他，“情报的确显示是这里……”
芭芭拉顿了顿，“猫女终于出现了。”
通讯器里传来迪克的轻声叹息，“再提醒我一遍，他为什么要拉上我们？”
“……我真的不想当电灯泡。”
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连芭芭拉都不太清楚，她只是收到了布鲁斯的紧急召唤，加密电话里他语速极快，她只依稀听到和“猫女”、“双面人”有关。
而和迪克不同的是，她明智地选择不多问。
“闭嘴吧，格雷森。”一个暴躁的声音加入了对话，提醒着大家这不是只有芭芭拉和迪克的通讯频道，“失忆果然把你的脑子搞坏了。”达米安不耐烦地呛道。
“因为我们同时得到了有关双面人的情报，他也在找猫女的麻烦——并且，也知道了芬格塔，正带着自己的手下们往这边来。”
“猫女不想被父亲找到的时候，我们自然找不到她！”达米安哼哼着，好像迪克不懂一道小学数学题一样，“而现在，她露出的马脚简单到让人以为她是故意的！还是在被双面人追杀的情况下。不是她有什么意外，就是她在故意引我们去对付双面人！”
“不管是什么情况，父亲都会重视！”
达米安噼里啪啦说着，简直停不下来。
这小子其实超介意别人说他父亲的八卦的。
而布鲁斯这边……
他本人一直沉默着，仿佛通讯路线里孩子们正在讨论的事和他无关一样。
他的确不像前几个月那样痛苦了，除了迪克被克格勃野兽击中的意外，让他明白他应该更专注之外，瑟琳娜在两人关系上的退却，只是再一次证明了他早就确信的事——他无法变得快乐起来。
哥谭，和蝙蝠侠的事业，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的确像达米安说的，关于双面人重新开始作乱的情报太重要，无论如何他今天都会带着提姆或芭芭拉来。
然而他不想承认的是，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重新面对瑟琳娜。
所以，叫来的“无关人员”越多，越能让他专注于案件，从私人关系上脱离出来。
此时他耳边的通讯器里，孩子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他当然明白迪克看似不会说话，其实是在试图调节气氛，让他轻松点儿——让所有人都轻松点儿。
“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尴尬了。”这是迪克的声音，“过会儿，俩人要是直接干柴烈火起来，我们要怎么退场，嗯？”
“噁！你们谈论的是父亲！”达米安又炸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迪克的声音里带着笑，“听阿福的意思，他们婚前那段时间相当腻歪。”
“……”
“所以我住到泰坦塔了！”
……
这是一段时间来难得的轻松——布鲁斯就由他们去了。
“嘘，安静！”一直没开口的红罗宾，aka提姆·德雷克，突然严肃插话，“热成像显示，前面那栋建筑里有一队人在活动，至少二十人，带着武器。”
此时布鲁斯一拨人已经快达到目的地，而提姆所指的建筑，就在芬格塔旁边，是一栋火灾后被废弃的写字楼，没灯光，没暖气，依然被个别无家可归的人当做临时住所。
所以是他们的情报有偏差？
几人迅速切换潜行状态——毕竟都是能一边聊天一边制伏抢劫犯的行家里手。
多年的默契配合，让他们不用通话，只用几个简单的手势就能明白布鲁斯的临场策略，几个无声的跳跃腾挪后，所有人都潜入建筑，并跟踪着这些活动着的热成像人影，到达了一个较大的房间——看上去是曾经的会议室。
热成像还显示，这个房间在这队武装人员闯入之前，已有一个热源在。这个热源有轻微的颤动，看上去很小很小，小到几乎要让提姆以为这是一个暖炉，或者，一只小猫小狗？
而当布鲁斯一行人借着红外夜视镜看清房间里的热源是什么时，不可避免地……
一！脸！懵！逼！
懵逼到直接露馅儿，躲都不躲了。
不，N！脸！懵！逼！正反派在这一刻同时懵逼！
布鲁斯正跟踪着的这队武装人员——以穿着白西服的双面人为首——看上去比布鲁斯他们还要意外！
借着双面人手中电筒的刺眼光源，两拨人都看到，躺在硕大而空旷的黑暗会议室正中的，是一个在白色毯子上的小襁褓。
小襁褓包了两层，里面是米黄色的，看起来挺精致，而外面另有半截布料，是黑色的，从花纹上看依稀还带着蕾丝？
而襁褓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真的小小的，布鲁斯觉得这个小脑袋可能都没有达米安的手掌大。
这个引来了哥谭黑白两队浩浩荡荡人马的破败会议室里，只有一个小婴儿。
——不，看她黏糊糊、贴在脑袋上的头发，和脸上那几片白乎乎的……胎脂？
这是一个新生儿！？
她刚出生多久啊？
这个小婴儿也不哭，睁着几乎被瞳仁占满的眼睛，在小襁褓里安静地慢慢地努着嘴。
和小脑袋一比，她的手反而显得很大很大，从襁褓边露出来，慢慢地蜷缩，伸开。
双面人居然下意识地调暗了手电灯光——当然大家后来才知道新生儿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这一刻，黑白两道都屏住了呼吸。
除了懵逼，另外一个跳进几乎所有人脑子里的意外想法是……这孩子怎么这么丑？
在他们懵逼这会儿，宝宝已经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然而黑暗骑士和双面人的两拨人继续互相傻瞪着。
有几个反应快的双面人手下，从对小襁褓的关注里恢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双面人，用眼神发问——要打吗，老大？
猫女显然不在这里，作为曾经的检察官，双面人自认为还算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反派，不管这孩子究竟和猫女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屑于冲孩子下手，即使这个孩子可能甚至也许是蝙蝠侠的种。
这可是个刚出生的宝宝啊！巴掌大的宝宝啊！他没疯成小丑那样，好吗？
然后呢？不走还能干什么？跟蝙蝠侠干一架？在对方居然带齐了夜翼红罗宾小罗宾和蝙蝠女的情况下？他有什么好处？
为了一个小孩，在羽翼还没恢复的情况下和蝙蝠侠干架？说出去会被其他人笑话，别想再混大了。
几番灵魂拷问后，双面人决定还是算了。
于是布鲁斯他们就在惊讶中，看着双面人居然带着手下默默地撤退了？
只留下他们，对着一个安静的小襁褓继续凌乱着。
布鲁斯根本不会怀疑这个孩子到底和瑟琳娜有没有关系，他当然知道有！
最外层包裹着这个宝宝的布料，那个蕾丝花纹，正是来自于瑟琳娜离开他当晚所穿的那条黑色婚纱。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而且，这个宝宝有一双绿眼睛——和她一样。
“阿尔弗雷德……我……”布鲁斯在通讯器里呼唤老管家，听上去几乎是无助的，“她……”
“我想是的……布鲁斯老爷，这是她的婚纱，”阿福作为夜巡辅佐，已经从蝙蝠头盔自带的实时监控看到了一切，“你们……我不知道……”
老管家一向沉稳，对各种有关布鲁斯的突发状况都应对有余，然而这一次，他也意外地慌乱了。
“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这个孩子带回大宅。”阿福终于稳住了阵脚，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布鲁斯的，至少都要先保护好。
“照顾一个小宝宝，难不倒我们，布鲁斯老爷。”阿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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