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拍戏杀青

    是夜, 月黑风高, 荒野一望无际,寂静无人,鸟儿安详地在窠巢里沉睡,只有远处的一座小寺庙亮着微弱的烛火, 在广袤的荒野里像一只筋疲力尽的萤火虫。

    忽然,夜色被牵动了一角。

    那抹比夜色更浓重的黑色无声地飘然抵达寺庙门口。

    他侧身立在门边,能透过门缝看到寺庙里一段庄严的佛像。

    烛火太过微弱,只能照亮佛像被蛛网和灰尘铺满的下半部分,脸则隐匿在黑暗里显得莫名阴森。

    佛像的底座旁的阴影里坐靠着一片苍白的身影。

    轻瘦,且单薄。

    比白衣更苍白的脸上唯有嘴唇有一点因缺水而干燥卷皮的血色,他阖着眼, 即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皱得极紧, 右手负伤缠着布料,姿态奇怪地搁在胸前,似乎是在护住什么东西;左手则垂在身侧,手下扣着一把剑的剑柄。

    黑衣人对此毫不怀疑,只要有人靠近, 他就能在瞬间挥剑割断那人的喉咙。

    顾重言的手能抚琴拨出无上妙音, 也能握剑嗜血大杀四方;既是万人追捧的翩翩琴师,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他短暂地感慨完后, 伸出手按上了门框, 欲要推开。

    与此同时, 坐靠着的苍白人影几不可察的眉头一动, 扣在剑柄上的手指逐渐收紧。

    “吱呀”

    年久失修的门栓声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顾重言抽出剑的前一刻,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阿叠,是我。”

    前两个字甫一响起,顾重言握住剑的手就松开了。

    世界上,唯有一人唤他阿叠。

    他睁开眼,缓缓转头看向了走进寺庙大堂的那人,轻声道“三殿下。”

    一身玄衣的黑衣人将兜帽摘下,露出面如冠玉的一张脸,正是三皇子。

    “你伤得可还严重”三皇子将目光移到他受伤的右臂上,关切地问。

    顾重言心里一暖“不碍事。”

    这就是他从太子阵营转投三皇子的原因。

    在三皇子这里,他还算是个人。

    “没事就好,”三皇子放下心来,“为了掩人耳目,我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你要是受伤严重还真不好照顾。”

    说完要扶顾重言起来。

    顾重言哪里敢让三皇子碰自己这卑贱之躯,连忙用剑撑住,站起身来,“属下自己就可以。”

    “东西拿到了吗”三皇子收回了要搀扶他的手,又问。

    “自然,殿下放心。”

    顾重言放下握剑的左手,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玉虎符来,虎符躺在顾重言遍布伤痕和老茧的手心里,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这是他单枪匹马闯进太子府以废掉一只右手为代价才偷出来的。

    拥有它,就能调令天下百万雄师。

    拥有它,就能一举扳倒太子,步上九五之巅。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三皇子一把夺过了虎符,眼睛都激动得微微发红,翻来覆去地拨弄着虎符。

    顾重言睫羽一动,心生怪异,很快又安慰自己,没有人可以抗拒虎符的诱惑,三皇子这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他努力让自己忽视那股怪异感,对三皇子恭敬道“恭喜殿下。”

    “拿到这虎符可真是多亏了阿叠你,”三皇子爽朗地大笑道,“咱们明天就出发回府”

    “属下今夜也能出发。”顾重言连忙道。

    “你伤得这么重,能赶路”三皇子迟疑地道。

    “没问题的。”顾重言冲三皇子笑笑,“属下怎样都行。”

    “那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夜吧。”三皇子用手拍了拍他单薄的背,“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可是殿下委身于此,太过潦草了。”顾重言为难地道。

    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在这弹丸之地

    “无妨,我不住这里。”三皇子笑笑。

    “那殿下住哪”

    顾重言忽然没了声音。

    像一串珠子断了线,这句话叮叮当当迸溅在地上。

    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极大,目眦欲裂,喉咙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整张脸都写着他的惊惧和不敢置信。

    一蓬血花绽放在雪白长衫上,美极艳极。

    三皇子笑眯眯地收回了手,手掌一翻,一抹雪亮的刀锋隐没在指缝里,带出几缕血丝。

    “为、为”顾重言的嘴唇翕动着,像条即将被晒干的鱼,连完整的字音都无法吐出。

    “你已经没有价值了,”三皇子将虎符妥帖收好后,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将暗器上的血丝轻轻拭去。“而且,本王不信你。”

    顾重言缓缓仰倒,世界在上下颠倒,佛祖悲悯地注视着他。

    “阿叠啊,你安心地去吧。”三皇子蹲下身来,注视他眼瞳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幽幽地叹了口气,怜悯道,“本王一定会将你的死昭告天下,让害死你的太子付出他的代价,好不好”

    顾重言没说好还是不好。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背后的血花开得更加更大,严严实实地爬满了雪地。

    顾重言,死了。

    三皇子低头看了会他,确定死了之后,眉头一松,站起身,拍了拍虎符藏在他身上的位置,哼着轻快的小调走出了这个荒野废弃的寺庙。

    他身后轻骑三百余人,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无人去看顾重言一眼。

    乌云散尽,月光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棂照了进来,他趴在地上,脸被窗棂的阴影分割成栅格,眼睛无神地看着灰扑扑的地砖。像在凝视虚幻的美好未来。

    他早就该知道的,像他们这种朝生暮死的阴沟老鼠,怎么可能会有明天。

    是他,太傻了

    “好一条过”

    封罗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喊声惊醒了沉浸在戏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闻言纷纷开始鼓掌。

    “恭喜啊云游”

    “杀青啦,解放啦”

    “太好了我啥时候也能杀青脱离苦海啊呜呜呜”

    云游从脏兮兮的青石板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咧嘴笑得开心,不住地冲四面八方的祝福声合十鞠躬“谢谢大家,谢谢。”

    “太棒了这一条,”封罗风重看一遍监视器,还是止不住啧啧赞叹,“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简直完美。”

    “行啦,别看你的监视器了,”钱宣略推了把封罗风,示意他和过来的云游拥抱一下。

    封罗风显然不是很习惯这么和人亲密接触,虚虚一抱就松开了,咳了咳,道“云游,你好好拍戏,将来前途无量。”

    “也谢谢封导对我的鼓励。”云游诚恳的道,“谢谢您愿意让我来演这部戏。”

    “所有参演这部戏的人都有相同的机会,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们自己了,”封罗风微微一笑,“而你,显然就是那个抓住机会的人。”

    看着他俩拥抱完,钱宣略拍了拍手,立马有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推着小车,上面摆着一个蛋糕。

    “谢谢,这太破费了吧”云游受宠若惊地看着那个三层的蛋糕。

    “别客气,杀青快乐,”钱宣略笑眯眯道,他挥了挥手,另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一捧花小跑过来,递到了云游怀里。

    云游刚想说谢谢,一看到那么刺眼的粉色又有点犹豫。

    “怎么了不是很喜欢粉色吗”钱宣略看出了他的迟疑,问道。

    “喜欢喜欢。”云游含笑咽下了这份苦楚,“我们先分蛋糕吧。”

    “来来来,打火机来啦”其他和云游玩得好的主演、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张罗着插蜡烛、点蜡烛、给云游戴纸皇冠。

    “恭喜你脱离苦海,”男主演,也就是三皇子的扮演者羡慕嫉妒地说,“我还得再在这里蒸好几个月的桑拿。”

    “你抱怨个啥,我穿得不比你厚多了”三皇子的皇妃,女主演尤芝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转向云游时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云游啊,姐看好你,有空常联系哦。”

    “好的尤芝姐。”云游笑道。

    “有啥不会的,嗯,你就自己琢磨琢磨,琢磨不透了也能别问我就别问我哈。”尤芝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要是一个星期前的她,一定会拍着胸脯说“你有啥不会的都来问我”,然而经过了云游一个星期的荼毒,近距离、多方面地感受了云游的好学。

    实话说,她怂了。

    “好吧,我尽量。”云游哭笑不得道。

    “大家看这里”张思齐举起相机,其余人迅速摆好姿势、调整好笑容。钱宣略瞅了眼在外层磨磨蹭蹭不愿意凑热闹的封罗风,直接把人拽到了云游身边。

    “三、二、一茄子”张思齐喊完后按下了快门。

    “杀青快乐”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笑着喊道。

    “咔嚓”一声,定格了这一瞬间。

    云游捏着洗出来的照片,坐在回燕京的飞机上,难得有点惆怅。

    而云游饰演的顾重言这个角色,他效忠于太子,受太子之命接近三皇子,伺机刺杀他,却在和三皇子的相处中渐渐改变心意,最终背叛太子偷出虎符,投靠三皇子。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可以效忠一生的明主时,一把暗刃却穿透了他的心脏。

    距离云游杀青,已经是裂进组之后的一个半月之后了。

    身为男三号顾重言,打戏居多,推动完剧情就下线了,带着一身被威压吊出来的勒痕、扭伤、打伤等等伤痕,挥别剧组众人后光荣退场。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相处里,他已经和这个角色、和剧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现在骤然分离,还真有点不习惯。

    “接下来有什么通告”云游问张思齐。

    张思齐立马调出来手机里的exce,道“有个杂志拍摄和访谈,然后是之前接下来的一个真人秀。”

    “哪个真人秀”在剧组与世隔绝太久,云游有点迷糊。

    “一个旅游真人秀的飞行嘉宾。”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凌宵行也要接下来的那个”云游一拍巴掌。

    “呃”张思齐忽然语塞。

    “怎么了”

    “嗯,我听到了一个消息,”张思齐目光躲闪,吞吞吐吐道,“凌宵行不接这个真人秀了。”

    “为什么”云游疑惑地问道。

    “可能是时间比较紧吧,临时给取消了。”张思齐说,岔开话题道,“还有点绛唇邀请你们,呃,你明晚参加一个线下商演活动。”

    云游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句里不自然的停顿,追问“你为什么把们去掉”

    “有吗没有吧,口误啦”张思齐打着哈哈道。

    云游只盯着他,没说话。

    张思齐受不了他的眼神,逼供道“好啦本来是一场双人商演的,凌宵行那边突然说没空,改成了两场单人商演。”

    云游瞪着眼睛坐了会,良久,他道“你说,凌宵行是不是在躲我他已经一周没和我微信说过话了。”

    “这不知道”张思齐心里默默吐槽都一个星期了你这榆木疙瘩才发现啊

    “不行。”云游忽然道。

    “啊”

    “我要采取点主动措施了。”云游转头盯着张思齐,目光灼灼道,“他休想躲过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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