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悬浮车，毕则依靠着电子地图找到医院, 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大门。
距他不远的隐蔽处, 接连响起拍照的声音。
前台处人不是很多, 患者零星几个，多数在自助机器前, 还有两位在咨询台和唯一的工作人员低声说着什么。
毕则掏出自己的ID卡, 到最靠边的自助机器前挂了号，刷了预约号码, 缴了费，终端立马跳出来通知他上三楼去的提示。
他绕过前台硕大的医院品牌墙, 到了正厅, 瞬间就被里面的人山人海震撼到了。
尽管医院把各种区域划分得十分清楚，并且做好了标识引导，大厅中央还是喧闹极了。
数量占比巨大的孕妇孕夫们大部分被家人搀扶着，宛如蜗牛般缓慢移动, 也有些落单的，可怜巴巴地自己扶着腰走在路上。
不少孕妇孕夫表情阴沉, 黑眼圈明显, 和旁边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还有一些带着孩子看儿科的。身高不足一米的小豆丁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瞟, 偶尔有几个调皮的, 不听大人话, 在人群中穿梭疯跑，引起一串不满的抱怨声。
毕则看得头皮开始发麻，尽量靠边走, 上了扶梯，后面很快跟上来一个独身一人的孕夫。
毕则看着前后夹击他的孕妇孕夫，感到压力很大，有点后悔自己当初选医院的时候没认真看，怎么挑了个妇幼类的。
考虑到医院患者的情况，这家医院扶梯速度很慢，正当他靠想别的事情纾解心头的烦闷，就听后面那位孕夫开了口：“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毕则回头，不确定地问：“您在和我说话吗？”
“是呀。”
眼前人明显是oga，毕则鼻尖隐约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味道。对方个子不高，亚麻色的头发，长得非常普通，就是脸上雀斑太多，成了减分项。
毕则很少闻别人的信息素，因为这年头抑制剂行业非常发达，信息素渐渐变成了隐私的东西，没使用抑制剂的a/o就像在裸奔。
大约是他不太适应的表情太明显，oga有些羞涩地解释：“是闻到我的信息素味了吗？抱歉呀，我身体有些毛病，连无刺激性的贴敷式抑制剂都没法用。”
毕则赶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看起来很年轻。”oga轻声道。
毕则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一楼到二楼的扶梯恰在此时到了头，前面有人拐弯去了别处，毕则和雀斑oga沉默地登上第二层扶梯。
过了有一两秒，oga说：“对不起，我不是要刺探你隐私的意思。”他表情变得沮丧，很快又道：“我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聊天了。”
毕则有点受不了他这种可怜的模样，开口道：“我不在意的，需要我帮忙吗？”
oga惊讶了一下：“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毕则说：“我来抽血，大约还有半小时才到我。”
oga迟疑几秒：“那送我去六楼的住院部吧，谢谢你。”
“不客气。”毕则道。
在换乘下一层扶梯时，两人站在同一阶，扶梯够宽，毕则想了想，扶着旁边人的胳膊。
oga再次道谢，随后他们趁着上楼这点时间，聊了起来。
主要是oga在说，他是怎么和未婚夫相爱，没结婚就发生关系，有了孩子的。
“我们没有完成最终标记，后来因为查出来我的腺体有些问题……他不要我了，可是又不同意打掉孩子。你也知道的，这种情况法律不允许打胎。”
空气变得沉闷，毕则没有轻易回答。
“其实我也不是想埋怨什么，毕竟也能理解联邦的这条政策，现在连续两代人生育意愿很低什么的。据说帝国和虫族联手，已经在入侵边境了，大家都觉得危险，对国家没什么信心。就算有成风上将在也没什么用，毕竟联邦只有一个他。”oga说完停顿了一下。
“是不是我讲的东西太无聊了？”
毕则这时候才回答一句：“不是。”
“哎，可能我比较另类吧，我比较关注时事一些。”
“那挺好的。”
“我说完我的事情啦，那你呢？”oga故作轻松道。
毕则又沉默了一下：“我……”
“啊，如果不想说不用说的，也可以聊点别的什么，看你还是学生？在哪里上学呀？”
“……普通的学校。”
“哦，听你之前说是来验血的，怎么会选这家医院啊，这里人好多的。”
毕则随便编了个理由解释。
他们来到六楼住院部，oga带着毕则往尽头的病房走，临近门口了，他停了下来：“谢谢你呀。”
他话落顿了一秒，在毕则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突然极快地又说道：“我真的做了好多心理建设啊，告诉自己，我爱这个孩子，他会陪我一辈子，可是我还是好怕……我未婚夫……前未婚夫不要我了，可是不让我打掉孩子，明显是想以后抢走他啊。我该怎么办？”
oga突然就像情绪崩溃了一样，哽咽了一下，眼泪似泉涌：“我……我保护不了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毕则被他说得心里像坠着千斤重的石头，偏偏还得劝说对方：“你……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他自己都觉得他说的话如此苍白。
oga还在掉眼泪，而且渐渐变成无声地哭泣，那模样又绝望又压抑。
毕则喉头滚动，说不出来别的话了。
好在这时候有护士巡房，见到oga的样子马上上前来，熟练地安慰道：“哭什么呀，瞧你，脸都哭花啦。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呀……”
她朝着毕则挥挥手，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毕则迟疑一下，和oga道了别，走到走廊的尽头，他还能听到护士劝说对方：“你呀，就是容易多想，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孩子流着你的血，能被谁抢走啊，咱们先生下来……”
他回到三楼，排了会队，等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前去采血。
完成后他的终端跳出下一步提示，告知他一个小时后就能收到检测结果。
毕则出了医院，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坐在路边的凳子上，出神地想着什么。
一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终端再次响了。
毕则依旧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拿出终端，点亮屏幕。
是来自医院的消息。
即便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一刻他还是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点开这条消息——
“……依据分析结果，被检样本【BK201】系孩子生物学父亲。”
毕则的心高高提起，而后非常大力地落回原地。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感受都变得不太真实。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然而还不等他理清情绪，终端再次响了一声。
毕则下意识看了一眼。
“Fro克里斯蒂安医生
你也太不小心了。[图片]
我记得有告诉过你，有人在打探你的事？”
毕则看到了自己刚才收到的鉴定报告截图，他呼吸一滞。
“To：克里斯蒂安医生
你怎么拿到的？”
“Fro克里斯蒂安医生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怎么拿到的，而是你就不好奇，到底有谁在打探你的事情吗？
太过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毕则心绪乱成一团，他不否认之前听了对方的话以后没太当真，那是因为他还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全方位了解。
但是现在，确认了自己孩子的父亲，他几乎能脑补出无数可能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几秒钟以后回复了对方。
“To：克里斯蒂安医生
你今天在学校吗？我去找你。”
“Fro克里斯蒂安医生
我在老地方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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