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反思没持续太久, 就被毕则打断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毕则想不通成风不质疑他的学业, 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这不太像是对方的性格。
成风盯着他, 眼神有些深邃莫测, 片刻后再度开口：“你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比上个更加奇怪。
毕则心里抗拒，可是在心底更深处, 他确实被猛地戳中了最隐蔽的心思。
他在害怕。
害怕被对方拆穿不是本人，害怕面对接下去的纠缠。
他分明在重生之初能够坦然面对那么多情况，哪怕成绩不好，哪怕莫名其妙怀孕, 他有信心一一解决。
但唯独牵扯到成风, 他的所有想法就变了。变得不像自己，变得完全失去分寸, 畏首畏尾。
只有这个人, 他没有办法，就算欺骗自己一百次, 到头来还是潜意识选择逃避。
这样的答案无疑让毕则觉得狼狈。
不过即便如此, 现在他仍努力直面眼下的问题。
因为之前课上的行为，他暴露了自己和原身的不同, 可成风的反应很奇怪，好像对他的变化一点都不吃惊, 反而暗中鼓励，还隐隐透出了要帮忙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样？
毕则不由回忆起罗伊说过的话——成风的初恋是华莲。
起先他不想深究什么，可是现在, 他感觉自己可能抓到了关键点。
原身在成风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替代品？一个慰藉？
虽然由他来分析这个问题，显得异常讽刺，但他不得不这么想，成风现在态度这么诡异，说不定是因为根本不在乎原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分手以后怕原身继续纠缠？
而且对方如今的表现，的确像是某些情感八卦中渣的一方在给被渣的那方送分手礼物。
结合所有已知的信息，毕则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他对于身份方面的担忧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开始担心起别的，比如如果被对方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重生前那种被人掌控人生的窒息感袭来，他下意识紧张起来。
虽然他和成风的标记是短期的那种，但可能太过不安，这种情绪很快被成风感知到。
成风没想到自己的两个问题会让对方反应这么大。他没什么照顾oga的经验，唯一的存货就是前阵子医生所灌输的那些。他冲着毕则抬起手，本意是想摸摸头安抚一下。
谁知毕则反应激烈，猛地向后躲开，不小心拖动椅子擦过地面，发出一声极大的噪音。他不慎露出防备的神色，即便很快用其它表情掩饰，那一瞬间成风也看得十分清楚。
成风动作顿住，收回了手。
他终于认清了某种事实，毕则怕他，恐怕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这倒也变相给了他答案。
不论演技再好，他为对方做了什么，对于毕则来说可能都无所谓。因为对方始终抗拒他，这种抗拒源自本能，不会因为任何外部因素发生改变。
这和以往的认知相差很多，直让成风静了片刻。
毕则没有为刚才失礼的动作道歉或是重新坐回来的打算，仿佛不打算再掩藏本来的自己。
成风不知道对方的心路历程，只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一刻除了无可奈何以外，他可能又产生了一点其它的情绪。
追溯起来，这种情绪在发现对方拼命保护华莲的时候也出现过。
毕则斟酌片刻，终于开了口：“请问，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成风和他相距不远，却有种两人隔着天堑的错觉。
气氛安静得近乎尴尬，半晌成风才回道：“没有”
“哦。”毕则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随后又多挤出来一句：“那我要回去了。这顿饭多少钱？”
“不用。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言，临下车前，成风最后说了句：“有事可以联系我。”
毕则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了一声“谢谢”。回到学校，他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希伯来，去了校医院取药。
临走之前，他思索着什么，没有马上离开。
希伯来见状，温和道：“怎么了？”
毕则仍在迟疑。
希伯来以为他在感情方面遇到了问题，故而问道：“成风惹你不开心了？”
毕则到底是没把心里面的想法说出来，回了句“没有”，道过谢后离开了。
回宿舍之前，他顺道把昨天网购的东西取了。晚上先忙着拍了会视频，随后把所有东西拷贝到终端里。
为了给考伯邮寄最好的成品，他又用了一份新的材料调了酒，才把东西邮寄出去。
给考伯发了信息告知，关闭页面之前，他想到什么，随后犹豫地把心里的问题发了出去。
“如果，不想再和某个人有联系，可这个人曾经帮助过我，怎么拒绝才好？”
对方秒回。
“什么情况？有人骚扰你了？”
毕则一时觉得很难解释，不过为了寻求答案，他把自己和成风之间的关系模糊了细节，继续问。
“不算是骚扰吧。就是，我和他没什么话题好聊，之前也表示过拒绝，但因为一些意外，对方帮了我忙。另外，他可能是觉得以前对我有亏欠吧，所以最近总是找我，我该怎样对他表示感谢的同时拒绝以后再来往呢？”
这条信息发出去没多久，考伯直接打回了电话。
毕则接了起来，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成风以前对不起你了？宝贝，你一定要想清楚啊，要是他真干了不是人的事，你可不能轻易绕过他。”
毕则：“……”他有那么几秒地汗颜，“……你怎么知道？”
“哎，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嘛，你要是不介意，具体说说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
毕则想了想，到底是不知道成风那边的真实情况，故而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吧，总之，他帮了我，但我不想再和他联系了，最好是让他放弃联系我，就当陌生人这样最好。”
考伯沉思片刻：“冒昧问一句啊，他缠着你，是因为还想跟你复合吗？还是纯粹就，分手以后犯贱那种？”
毕则对感情上的事极度不擅长，但不妨碍他否认成风想复合的念头：“他不想和我复合。”
“那就是他犯贱。”考伯直截了当。
毕则：“……”他没为对方辩解，而是紧跟着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这种一般来说比较麻烦啊，你得先确定他缠着你是为了什么，如果就像你说的，因为想补偿，那他给啥你收啥就行啊，反正对方那种情况，不要白不要。”
毕则沉默一下：“我不想要。”
“这样也好，跟他分得更彻底！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建议把他之前帮你的事换算成钱，还给他以后告诉他老子不稀罕你，滚蛋！”
毕则眼神亮了一下，可又很快尴尬起来。
考伯隔着终端都能感受到他的窘迫，开口道：“缺钱吗？我借给你呀~”
“不用了。”毕则道：“谢谢你的建议，我觉得挺好的。”
他们又聊了几句，考伯问到他的视频大概什么时候会发布。
提到这个毕则有些头疼：“做视频比我想象得难，还要好久吧，我调酒的视频才录了一半，烘焙的还没开始。”
考伯鼓励他几句，最后话题回到毕则的感情方面。
“其实，还有个方法可以让对方彻底死心，不过有风险。”
毕则好奇道：“什么？”
“你再交个男朋友啊，出双入对，天天秀恩爱，保准气死他！最好你再找个有身份有地位能跟他正面刚的，哈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说像他这种性格，绝对受不了！不过我也说啦，是有风险的，和你彻底不见是理想结果，但万一他还有那么点心思想和你复合，就成火上浇油了。”
毕则自觉对方后半段话的可能性近乎零，因此注意力全放在前半段上。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格外有吸引力。
挂了终端以后，他还在想这件事，想来想去，觉得找个假的恋人比直接给成风钱要更有杀伤力。按照对方那种性格，肯定会迅速跟他彻底断掉一切联系。
这个念头一兴起就再也按捺不下去，毕则火速在脑中把认识的人过了一遍。
罗伊是肯定不在考虑范围内的，费列罗可能嘴不够严？他连续排除好几个，最后突然想到了希伯来。
他之前调查过对方的身份，虽然权势地位没有成风高，但已经算相当不错的那类了，最关键的是对方嘴巴很严。
只不过这个人在他这里一直是个巨大的谜团，总是帮他，但目的不明，不是什么求助的好人选。
毕则想了些有的没的，最后还是打消了想法。
*
希伯来刚回到家，终端恰好响起。他漫不经心看着上面的名字，接了起来。
“姐夫姐夫姐夫姐夫，十万火急——”
希伯来勾了下唇角：“怎么了？”
“帮帮我姐吧！！她快搞不定了，成风这次是玩真的，挖得太深了，再这么挖下去，我姐肯定会被查出来！”
希伯来松了松领带，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会，在对方快等不及的时候才开口：“是吗？”
盖伊·莱斯特敏锐地从他语气中感知到什么，态度软了下来：“姐夫，你是不是逗我玩呢？我姐的情况你肯定第一时间掌握，是不是已经出手了？”
“没有。”
盖伊·莱斯特沉默了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地道：“那您的意思是？”
“让她自己联系我吧。”
“……好的。”
挂了电话，希伯来把终端放在一旁，径自去了浴室，显然并不怎么期盼下一通电话。
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以前追求的美人，而是换了张时常带着冷意的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想到毕则这个oga。对于对方，他理应是利用完了，从此可以弃之不理，但现在却有点上瘾的征兆。
不论是对方自身性格上的迷人之处，或者是对方和成风之间颇有些奇怪的相处。
他很感兴趣。
这么想着，希伯来冲完澡后打开终端，无视了几个熟悉号码拨来的未接来电，转而调出和毕则的聊天页面，发了条信息出去。
“周末记得来我这里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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