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被迫中止, 在一片惊呼声中, 急救组飞奔上场，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匀速前进的智能担架床。领头那位白大褂停在成风跟前，气都没喘匀，就表现自我般地摆出专业架势：“劳驾您将人放在地上，动作轻一点。”
这一幕莫名熟悉，成风只来得及想好像最近每次和对方近距离接触总是这样，对方不是受伤就是晕倒。他动作轻柔地按照白大褂说的做，脑中不合时宜地又联想到一些事。
很早以前毕则那份造假的身体检查报告，上次在医院碰到毕则和希伯来·克里斯蒂安……
出于敏锐的直觉, 他猜测这些事背后掩藏了一个秘密。成风思考着，垂眸看白大褂替毕则做急救检查。
一旁金发alpha削尖了脑袋想挤过来，成风占着毕则身边的有利地势，开口便道：“不要过来, 人太多不利于空气流通。”
这话一出, 站在白大褂身后的两名急救组成员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看了看死守在患者身边不挪步的他, 仿佛在说：你也好意思说这句话。不过连白大褂都不敢赶成风离开，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 学校这边早将负责录像的摄像头关闭了。校长以及一干校领导陆续赶了过来，眼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要将这里包围, 成风只得起身疏散他们：“这边我来负责，您去忙其他的吧。”
这话是对着校长说的。
校长一愣，视线在地上的毕则身上晃悠一圈, 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就麻烦您了，成上将。”事发突然，赛场这边人多嘴杂，他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又带着一群人撤退了，顺便捎上了罗伊和第三名。
随后没过两分钟，旁观席上的学生们被组织着有序退场。嘈杂的场地慢慢清空，白大褂收了检查设备，站起身，按照常理他应该是对着患者家属解释情况，但现在场上只剩下成风，便对着成风道：“不是什么严重的急症，看起来比较像信息素紊乱反应，我这边会带到校医院再做检查。”
成风如同合格的家属，感谢的同时又嘱咐了句：“再做个系统检查吧，他最近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哪里不好？”白大褂问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对方答不上来，毕竟地上躺着的这位不是对方什么人。
成风正要回答，却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侧头一看，就见曾经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某位alpha疾奔而来。
希伯来跑得很快，不过真到了成风面前，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气度，丝毫不显慌乱，甚至还十分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上将您好。”
成风不是第一次面对类似对方这样的笑面虎，还算心平气和，回道：“你好。”
希伯来随后很自然地转向白大褂，询问起检查细节，同时嘱咐一直在旁边“罚站”的两名急救组成员把毕则抬上担架床。
如果说刚才只有成风在的时候，所有人之间的气氛都紧绷着，那么这会有了希伯来，生硬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两人很感激地动了起来，麻利开工。
希伯来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场面，临走之前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成风：“今天非常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出手，我们家小则肯定得摔出问题来。”
此话一出白大褂就感觉不太妙，果不其然刚才被他们晾在一旁的成风变得有些不对了。
事实上对方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白大褂和另外两人莫名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压迫感，像是周遭的空间被无形怪力所压缩，空气被抽取，以至于他们快要喘不上气。
白大褂冷汗都快下来了，以往只听说有很小比例的alpha信息素对其他人有震慑作用，即便用了抑制剂也无法完全消除影响。过去他们这些医学生都当笑话听，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强调很早以前的信息素兽性论。
但今天他突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在这种氛围只持续了几秒，所有人就听成风沉稳地回了句：“不客气。”
希伯来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不过没像旁人那么狼狈，只道：“我们走吧。”
路上，白大褂后背上汗毛根根笔挺，他走在担架床后面，却十分想让自己跑到担架床下面去，这都是因为成风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哪怕直到进了医院，毕则被送进检查室，成风依旧阴魂不散地守在门口。
谁也不敢劝他离开。
希伯来不是负责检查的医生，在检查室嘱咐几句，出门的时候，迎面就和成风再次碰上。
希伯来笑了：“我已经通知毕则的哥哥过来，您日理万机，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成风这时候发挥自己多年的上将任职经验，硬是四平八稳地吐出两个字：“不急。”
显然论死皮赖脸和装模作样的程度，希伯来离他还有很远距离。
不过，到底是提前做了准备，希伯来突然开口道：“这样真的好吗，您这样关心我们家小则，不怕未来的上将夫人吃醋？”
这话暗含的意思就比较多了，除了再次强调毕则和他的关系以外，还提到了一个相当微妙的点——未来的上将夫人。
成风不确定对方是否在暗示已经知道自己和华莲的过往，毕竟这件事他没有特地掩盖过，此时被说出来，居然触动了他内心的某处。
他陷入沉默，倒不是因为被戳中痛处，反而是在思考，有多久了，他不再日思夜想他心目中的“上将夫人”？
希伯来以为自己点到了对方的弱点，趁热打铁地继续进攻：“小则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有念念不忘的人，可能你不知道，他曾说他现在已觉得足够幸福，所以希望你也能追寻自己的幸福。”
如果不是深知毕则和他之间的纠葛有多深，成风可能会相信对方的话。然而即便这话是假的，有时候听在耳朵里，也会引发相关的思考。
比如如果有一天毕则真的说出这种话，说“现在已觉得足够幸福”……
他很快就坚定否决：不可能。
没有他的帮助，毕则不可能感到幸福，所以他会继续尝试补偿对方，尽管对方现在态度排斥，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所有纠葛会被抚平。
这个念头很让他通体舒畅，成风忽略了那些他现在还捉摸不透的细节，又坚定了信念。故而回过神，他很不走心地用两个字回应希伯来：“是么。”用的还是肯定语气。
希伯来见他还不打算离开，于是也在旁边的长椅上占个位置。
网上，从直播中断以后各个社交平台就陆续进入火爆状态。
热度最高的无疑是毕则拒绝成风加入亲卫队的邀请，但随着话题进一步发酵，毕则在机甲表演赛决赛上的表现，后来颁奖时晕倒的情形，都被网友一帧一帧扒出来研究和讨论。
不出三个小时，三个阵营出现并混战起来。
“啊啊啊啊啊毕则太他妈牛逼了，意识和微操简直强了对手一倍！”
“不止一倍好吧，要不是那个比赛机甲拖后腿，他分分钟秒杀对手！”
“呵呵呵呵呵呵，他就是靠这手四处留情，让alpha对他死心塌地的吧？”
“楼上能不能客观点，人家就是厉害啊！”
“对啊，我没有不承认他厉害，但他行为就是不检点啊！明明都跟上将分手了，还用装晕这手继续勾引对方，而且他段位多高啊，知道拒绝了才能吊着人。”
“脑补这些可真是辛苦您了！之前那个造谣毕则勾三搭四然后被封号的还在官方首页挂着呢，我看您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说实话，我倒不觉得毕则晕倒是装的，但他突然变这么厉害也太奇怪了吧，有个不靠谱的猜测，勿喷，他是不是嗑|药了？”
“哈哈哈哈哈总算有人跟我想得一样了，毕则这步子是不是跨太大了？前后差别这么大，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我话就放在这里，他肯定没用正当手段赢了比赛。嗑|药是很可能的！”
……
毕则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意识还有点混乱，然而下一秒他想到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可惜因为头晕很快又躺回去。
“小则！”
华莲的声音传了过来，毕则心里绷得很紧，等眼前的晕眩过去，马上看向四周，在发现希伯来的身影后明显放松了些。
病房内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心思各异。
希伯来上前来意有所指道：“放心，你的身体只出了点小问题。”
毕则闻言点点头。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却对希伯来格外亲昵和顺从。
这让华莲心里不是滋味，而对于最外围的成风来说，更是十分刺眼。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憋着话，但谁都没先开口，一时间三人六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毕则。
毕则由此更觉得头疼，沉默了大约两秒，先冲着华莲笑了一下，开口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华莲赶忙摇头：“别说这种话，医生说你可能因为最近运动过量，信息素紊乱，也太乱来了……”说着大概觉得责备的语气太重，转而缓和下来又道：“今天赢了比赛真的很厉害，不过以后要好好休息，注意劳逸结合。”
毕则听话地应声：“嗯。”继而又对希伯来说：“今天麻烦你了。”
希伯来温和地回：“和我说这个太见外了。”
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气氛格外温馨，只有在门口的成风无人搭理，毕则好像看不见他一样。
希伯来格外配合毕则的举动，最后倒是华莲觉得不妥，回头来向成风道了声谢：“……您也辛苦了。”他迟疑一下，又道：“今晚我请您吃饭？”
毕则闻言垂下眼，希伯来笑容加深，就听成风道：“不用。”
毕则一怔，又缓缓抬眼，成风一直观察他的反应，忽然冲他道：“饿了吗？”
毕则起先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才微微偏转头，却没看向他，轻声回：“问我吗？”
成风肯定道：“问你。”
毕则回：“不饿。”
希伯来就着时机插了句话：“你今天累过头了，好好睡一觉缓一缓，晚上我值班，给你准备点吃的，饿了可以叫我。”
他的话有效抚慰了华莲担心的心情，华莲郑重道谢：“真的太感谢您了。”
“不客气。”
成风再次被他们一家亲的氛围排除在外，不过这次他没再多待，只道：“我走了。”
华莲马上表示要送他，希伯来也好像终于找回应有的礼貌，抢着要送成风离开。成风默默等他们争了会，才道：“不用送了。”
他说这句话眼神还黏在毕则身上。
毕则的回应很干脆，闭上眼转了个身。
成风离开病房，哈罗德马上从墙角处的长椅上起身跟过来。
成风边走边问：“查到了吗？”
哈罗德苦着脸：“查不到，之前那份身体检查报告已经入档，和曾经交给您的没两样，至于您说的那个医院，我也去过了，他们非说给毕则做检查的医生和护士今天休假不在……”
基本就是明显不让他们查清楚的意思。
*
很快，华莲也被希伯来劝着离开了病房。
毕则马上睁眼，从床上坐起来，希伯来没制止，反而帮了他一把。
“我晕倒是和……有关吗？”毕则一手按住小腹。
希伯来回道：“是。你应该一直没补充过alpha激素吧，最近还不爱惜身体，今天晕倒还是轻的。”
他语气责备中带着关切，毕则默默地没反驳，只说了句：“我会马上买合成激素的。”
希伯来本来想说什么，但见毕则的样子还是收了回去，随后问他：“你做好打算了吗，成风起疑心在查了。我只能保证在一定时间内为你保守秘密。”
毕则陷入沉思，最后只问：“能坚持到模拟实战联赛吗？”
希伯来从他的话里品出了点什么：“你想参加模拟实战联赛？”
“对。”
对方神情坚定，希伯来想了想道：“可以。”
“谢谢你。”
“还跟我客气？”
毕则笑了下：“习惯了。”
等希伯来也离开后，毕则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埋进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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