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8

    “那我教不了你写字了。”盛闻说。

    1号头顶「」

    撒谎不好，但是盛闻不得不腆着脸撒谎也不算撒谎，换算成德语，还是疑似不知道几个世纪前的德语，他说的是实话“对不起，我也不识字。”

    崽一瞬间把圆圆的蓝眼睛瞪得更远了些「你也不认字」

    像骗小孩。

    盛闻良心有愧，转移话题道“没关系，但是我可以给你念，哦不，给你背故事听。”他记起购物栏“书籍”分类好像有个字母单词基础入门“我这还有教识字的书，你可以自己看看。”

    但崽的注意力没有轻易地被盛闻引走。

    他揣摩了半晌盛闻在纸上写，或者疑似画上去的三个小方块，向它们一指「你不认字，那这是什么」

    盛闻“”

    阿崽不上当。

    “这是”盛闻一边嘴上瞎编，一边心说这他妈是哪儿的游戏公司啊，游戏名，游戏语种选择都一个“中文”，进来跟ai交流了，特地装个逼，加一个“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设定这个设定除了装逼跟妨害他与崽交流感情，还有别的用处么

    “是我们家乡那边的语言，我没想到用的和你不是一种文字。”

    1号静住几秒。

    好久，他头顶才鼓出一个淡紫色的泡「神圣罗马帝国用的书面文字都是一种。」

    盛闻“对，但是我家乡不在神圣罗马帝国。”

    何止不在神圣罗马帝国，时代都不一样。

    自打上高二，他基本再也没翻开过历史书，只记得欧洲这边大概是有个东罗马、西罗马，但罗马在哪，公元几几年，国内是唐宋元明清一无所知。

    1号的圆圆脸空白了几秒。「哦，那的确是很远。」

    没注意到地，1号掩在袖筒下的手又绞得像毛线团一样紧。

    两只蓬蓬松松，绒毛白乎乎、软乎乎的耳朵向后压平，变成两只藏不住紧张的飞机耳。

    「那你还会回家乡么」

    盛闻一愣“当然不会。”

    姑且不谈“林海雪原”地图一共有多大，就算游戏公司真就离谱到底，出了大山隔壁就是黄河长江那盛闻揣测神圣罗马帝国跟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概也不能成为邻国关系。

    1号的耳朵竖起一截，动了动。

    他不动声色，又趁机跟上问「那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留在这儿么」

    “只要我没事，”盛闻心说只要我不上课，“我最近都在这儿。”

    1号冷下脸「最近」

    盛闻一抖，有种出轨苗头刚刚冒就被抓的错觉他想的是，游戏资料片好歹花了八千，游戏设计也确实是业内翘楚，坚持玩个三年两载是不成问题。

    但这种渣男发言怎么能说给崽听。

    盛闻立马严肃改口“一直。”

    1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盛闻看。

    盛闻就差敬礼“肯定一直，不呆在你这儿我还能去哪。”

    1号的圆圆脸稍微缓和下来。

    屁股后头两只绞在一块儿的小手松动下来，但他神情依旧冷冷淡淡的「这算是承诺么」

    盛姓渣男“当然算。”

    1号微微低下眼皮「你是我唯一的，」他顿了会儿，「朋友了。」

    1号想说家人，或者更亲近的别的，但他没有这个勇气。

    盛闻接到一个新任务。

    已经有漫长的数日没有颁发过新任务或者任何靠谱任务的系统消息突然诈尸。

    「新任务为1号做常规体检，检测1号的身体健康状况。」

    「任务完成奖励玩家升至3级，并可根据玩家意愿，选择解锁新的功能栏」

    「任务失败惩罚1号失去体测机会，若携带致命疾病，将有死亡危险；若1号死亡，玩家账号注销，注销行为不可回溯」

    「点击确认」

    盛闻“”

    这次的系统任务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玩养纸片人游戏，他是第一次听说还有给纸片人做“常规体检”这种玩法。

    检查什么

    随机生成数据还是检查纸质

    不完成任务1号就可能死，1号死了就销号此游戏公司的传统艺能。

    盛闻点击确认。

    「玩家确认接受任务，任务导航打开随身携带物品，取出针管，为1号做血样抽取血液检测结果将在24小时后发至系统消息栏，请注意查收。」

    见盛闻又原地掉线，1号凑过脑袋瓜「发生什么事了么」

    盛闻微顿“崽，做体检么”

    1号皱眉「体，检」

    盛闻“就是普通的身体检测。”

    1号「怎么检测」

    说着，1号暗中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胳膊腿儿，冒出一个极为可疑的粉红泡泡「你，检测我么」

    粉红泡泡格外脆弱，像是被人看见都会赧然，一冒出来就破掉了。

    盛闻又产生了把崽从电脑中拖出来，无情地把崽从桌子那头，搓到桌子这头的冲动。

    盛闻“对。”

    崽呆立了会儿，居然闭上眼，给盛闻一种决意赴死、壮士断腕的错觉。「那你来吧。」

    盛闻“来什么”

    1号「我要脱衣服么」

    盛闻“”

    “不用。”盛闻说“你把右手袖子撸上去就行了。”

    1号睁眼「撸袖子」

    第一次登录游戏的时候，“随身携带物品”是图标栏唯一解锁的游戏功能。

    随身携带物品赠送了几件物品，止血药、绷带、匕首、针管针管是唯一一个盛闻没有想到用处的物品。

    他没想到这游戏居然奇葩到有给纸片人做体检的环节。

    一支针管附带一副酒精棉，玩家小人自动履行“抽取血样”的行动，轻车熟路地撕下一条绷带绑住1号的小臂，用酒精棉擦拭，针头扎进静脉。

    盛闻自己对打针无感，但看见给崽打针，倒是心惊胆战“不疼吧，疼么”

    崽硬汉一样，眉头都没皱过，只是闷着头看针管，好像第一次见。

    针管也是q版的，圆圆小小的针筒，还没有盛闻半片指甲盖大。

    盛闻让崽用绷带条摁住针口，随手把血样收回了随身携带物品但一收回，血样就不见了。

    随身携带物品是无限制，还是只有四样

    绷带，止血药，匕首，和一支空针管。

    同时，系统消息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

    「恭喜升级现玩家已升至3级，可从以下待选择游戏功能中选择任意一项解锁；完成3级任务附赠奖励10枚金币，现结余12枚金币。」

    出现几个闪动的图标，一个箭头指向图标栏做解释点击其中一项选择解锁。

    这次都是图标栏原本就有、但灰色未解锁的图标，不像上次问答系统的更新问答系统的图标没有在图标栏出现过，是更新后新添加的。

    好像“问答系统”没有出现在游戏最开始的设计中一样。

    可解锁功能的选择有三个。

    第一个，图标是个绿芽儿，显示“种植”。

    第二个，图标是个小房子，显示“建造”。

    第三个，图标是一只q版鸡跟一只q版猪，显示“养殖”。

    盛闻直接点了“种植”。

    崽会盖房子，崽还会守株待兔，卧冰求鲤。

    还要什么建造，要什么养殖。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荒山野岭就当野生养殖场。

    「恭喜解锁“种植”功能」

    「现购物栏“户外”分类解锁常用种子购买赠送联排花盆x1，家常蔬菜种子包含白菜种子、番茄种子、黄瓜种子x1，家常水果种子包含草莓种子、蓝莓种子、覆盆子种子，种植专用营养液促生长速度x5000」

    「注赠送种子及可购买种子均为抗寒抗旱转基因种子，但种植仍需适宜温度，请玩家精心照料」

    盛闻发誓，这绝对是这抠逼系统最大方的一次。

    这是第三次升级盛闻似乎隐隐约约捉住什么，又雾中看花一样看不清楚。

    随身携带物品多出数样东西。

    盛闻“崽，一起种地么”

    崽「嗯」

    房子扩建的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1号心想。

    水壶、锅架、水盆都逼仄到了小屋的边边角角，其余铺满了一个小方格一个小方格的花盆，只在花盆跟花盆之间，留下一条窄窄的单人小道。

    盛闻蹲在一个方格盆边，用小铲子松土。

    他花一金币，买了一套新手园丁套装。

    1号小心翼翼地挪到他旁边，不一脚踩进哪个花盆。崽严肃地问「现在是冬天，能种得出来东西么」

    三头身盛闻把两枚草莓种子埋进土里，盛闻逐字逐行地看营养液说明系统赠送了5营养液。

    本商品可促进蔬果类作物生长，请以微量稀释滴灌。

    盛闻指指角落的套装小喷壶“你去装点湖水来，我浇水。”

    1号「好的。」

    崽行动力十分强，很快拎着小水壶送货到家。

    盛闻接过来，往里头滴了几滴白白的营养液。

    「这是什么」

    “营养液，促进作物生长的。”

    「哦。」

    崽蹲在盛闻右手边，因为可耻的三头身比例，整个崽一蹲下来就像一个软绵绵的团子，窝在大号衣服里，只露出一个圆脑袋。

    崽眼巴巴地看着盛闻往栽种盆里滴水，又眼巴巴地看着泥土，好像下一秒就会长出花来。

    盛闻不确定“估计再快也要等几天才发芽”

    一截小绿芽破土。

    又长出两枝细细的蔓子。

    盛闻“牛逼。”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地图，玩家毫无金手指，一切都跟现实区别不大。

    现在看来，挂不是没有，只是他没有。

    周六一整下午，盛闻都在线上种地。

    把白菜、番茄、黄瓜几样蔬菜都种了下去，草莓、蓝莓、覆盆子也都种了下去，盛闻另花一金币买了几包水果种子包，又挑着葡萄蔓、柠檬树种了两样。

    营养液立竿见影，看不出结果期，但种子都发了芽。

    换作半年前一个月前，如果有人和盛闻说，他会玩一款养崽游戏玩到废寝忘食，还连着六七个小时在电脑上种地，谁说的他就觉得谁是傻x。

    一直到天黑。

    窗外天黑，地图也天黑。

    1号在湖边生了个火堆，架着支架，一只肥硕、拔干净毛的兔子穿在树枝上，架在锅架上烤。

    兔皮焦脆微黄，兔肉尚嫩，油似滋啦滋啦响明明是游戏，盛闻却好像能闻得到声音，嗅得到香味。

    今夜是个好天，电脑屏幕内外都是。

    但城市避免不了霾瘴，夜空仅寂寥地挂着几颗星。

    而游戏繁星满天哪怕游戏是q版画面，天空仍然是受画风影响最小的地方，那些星星点点、连成片银河一般闪烁的光点，没有q版的分别。

    盛闻在游戏中错生一种荒谬的真实感。

    1号坐在火堆边烤兔子，时不时不露痕迹地向盛闻那儿看一眼。

    他很满足。

    这几乎是从他离开那个村庄，离开母亲后这十多年来，过得最安宁的一段日子。

    越安宁，就越怕被打破。

    雷克斯凝望盛闻半晌，最后也如盛闻一般仰起头，向烂漫的星空看。

    星河瀚海，像远望而来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