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愣了愣，大脑后知后觉地有点空白。
他选了英雄？陆璟茫然地又看了一遍唐栩的选择框。
再一次看到盲僧头像时，他才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把游戏没有秒退，唐栩在最后一瞬间选了英雄，他没丢下他。
陆璟往后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刚才那一刻的激动完全超出了这盘游戏的程度。
陆璟缓慢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有种坐云霄飞车的感觉。
裤袋里手机震了一下，陆璟看了眼，唐栩发来微信说“对不起”。
陆璟没有回，他又气又后怕，实在是没有心情回复。
游戏房间里出现一行字。
-璟哥哥天下第一：刚才去洗手间了，实在抱歉。
陆璟播了这么多盘，队友已经都知道排到的是他和他的双排打野。
他们俩是大腿，大腿做什么都是对的，阿龙已经带头开始彩虹屁。
-倩倩宝贝：没关系的！来得及就好！野爹么么哒！
陆璟看着这些话，他知道唐栩在说谎。
但不管是为什么，唐栩没有走。他稍微平静了一点。
这盘游戏无波无澜地开始，陆璟本来有点想报复性的乱玩，但是唐栩二级一过来，他就条件反射地跟着扑上去把对面中单做掉，开始新一盘的carry之路。
很快陆璟发现这盘唐栩在给自己让人头，对面只剩一丝血的时候他就站在原地不动，让陆璟放技能把人头收掉。
本来陆璟应该觉得高兴，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生气。
因为之前一直都是他给唐栩让头，想让唐栩战绩好看，可唐栩忽然给他让头，这显然是在向他道歉。
但陆璟其实很讨厌别人跟他道歉，因为道歉的前提是犯下错误，那么伤害就已经造成了，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人开心。
很多时候“对不起”三个字只会让人感到绝望，并且痛恨自己的无力而已。
所以在唐栩又一次给他让头时，陆璟赌气地想，要道歉是吧，知道自己刚才特讨厌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作天作地。
陆璟把对面人头拿下，然后用充满责备的语气问：“你什么意思？”
人家给你人头让你多拿钱买装备，你问人家什么意思？
观众纷纷陷入迷惑，弹幕一片问号。
唐栩操纵自己的角色在头顶亮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站着不动发呆呢？”陆璟继续，“不A人倒是帮我清下兵线啊？”
这种说法就属于纯正的无理取闹，弹幕的问号海厚得都快看不见游戏画面了。
唐栩在聊天框里发了个“……”，接着乖乖开始帮陆璟打小兵。
弹幕全员震惊，疯狂刷【野爹好贤惠】【这样的野爹去哪里领】【给我也整一个】。
等小兵都被打残血了，陆璟放了个技能全收掉，但是技能范围不够，有一个小兵还剩一点血，没被技能打死。
陆璟正要平A收掉，唐栩站得近，自动平A了一下，小兵死了。
英雄联盟只有打最后一下杀死小兵才能拿到钱，所以这个兵的钱陆璟没拿到。
陆璟已经无理取闹到自己都想笑了，但在这个瞬间他决定继续作下去。
唐栩刚才居然想丢下他就跑，这笔账不可能这么算了。
“你补我兵干嘛？”陆璟质问，然后疯狂点自己的核心装备，“我还差200块钱就能出帽子了，你拖我节奏？”
实际上一个远程小兵只值十几块钱，唐栩错补的那一个兵对于这200块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就连边打边听陆璟直播的队友都在队聊频道发了三个点，隐晦表达对唐栩的同情，陆璟却不为所动。
唐栩又在原地站了一秒，然后没回话，跑进自己野区开始刷野，看来是不打算跟陆璟计较。
陆璟想，行，那就这样吧，凶也凶过了，这时唐栩疯狂打信号，让陆璟过来。
“又没人反你野，那么着急干嘛，我……”陆璟边吐槽着边切屏。
当他看到唐栩扛着三个一丝血的野怪，等他来补最后一下时，吐槽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璟哥哥天下第一：来吃野怪。
-璟哥哥天下第一：我的错。对不起。
弹幕几乎要陷入癫狂，陆璟的大批女粉终于在这一天回想起了嗑CP的快乐。
要知道陆璟前段时间跟风行双排，都是你留大招我憋惩戒，为了抢怪无所不用其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操作犀利性格柔顺的打野简直在一瞬间填补了她们内心无数绮丽幻想。
一时间弹幕被【啊啊啊啊】【我可以这打野太乖了我真的可以】【我尖叫到邻居问我为什么在家里养鸡】淹没，中间偶尔夹杂着想认真学技术的电竞粉【那组三狼怎么能拉这么远？？？】的疑问。
陆璟只能假装没看见那些弹幕，努力让自己把目光专注在屏幕上，以掩饰扬得太高的嘴角。
他走过去一个技能把三个野怪收了，拿下62块钱。
——
这场游戏已经差不多进入垃圾时间，唐栩干脆操控自己的英雄自动平A打着野怪，专注看直播间。
他这三年经常看陆璟直播，当然知道今天的风向和往日不同，比如以前陆璟和风行双排，弹幕最多的互动也就是陆璟粉丝和风行粉丝互相口嗨争论谁是谁的爸爸。
但现在他们都在说配一脸之类的话，让唐栩想起以前自己的直播间，他记得很清楚，那会儿就连他直播间礼物榜第一名的土豪ID都是“替小璟璟献上爱意”。
陆璟一脸认真地玩着游戏，甚至刻意多了些话，一本正经地向大家讲解如何在20分钟四个大件的情况下脸滚键盘拿下更多人头。
他唇角一直挂着淡淡一抹笑意。
唐栩想，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吗？
那时候我应该比现在的他开心吧。
可惜时过境迁。
胃里传来一阵抽缩般的疼痛，唐栩弯了下腰，蜷缩着的姿势，身体会舒服一点。他看了看时间，九点钟，确实不早了。
因为时差和身体的关系，他有点疲倦。
想想陆璟现在应该不那么生气了，唐栩在聊天框打字：这把打完我要下了。
“这么早？”陆璟问，“晚上有安排？”
哪来的安排，唐栩有点想笑，这是在试探我吗？
-没，有点困了，想休息。
于是弹幕刷过一片【打野弟弟好好睡觉】【看看人家看看你】。
短短半个晚上，陆璟的粉丝已经对唐栩这个号好感度飙升。
“行。”陆璟说，“那这把打完你去歇着吧。”
他语气挺平淡，听不出是真的行还是赌气，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是赌气，但现在的陆璟是怎么样，唐栩拿不准。
这时候他听到陆璟身旁阿龙说：“带我排吧璟子哥，虽然我没法像打野爸爸这么C，但是我不送啊。”
“下一盘再说。”陆璟说。
这盘游戏很快结束了，唐栩在双排房间跟陆璟道别之后下了游戏，看看战绩，一晚上一把都没有输，他和陆璟交替拿MVP，估计照这个架势，明天就能上大师了。
唐栩吃了两颗胃药，外面天已经全黑了，电竞酒店的灯光是橘黄色系。
这种黄昏般的色调容易让人觉得寂寞，但早点休息就不会寂寞。唐栩起身，准备洗澡睡觉。
手机上陆璟的直播间还没关，唐栩边看边换衣服。自己下游戏后，陆璟拉了阿龙进队，但接着他站起来说：“我去个洗手间。”
直播的延迟有十几秒，所以几乎是陆璟的人刚刚走出摄像头取景框，唐栩的手机屏幕就黑了。
他愣了一下才看着屏幕正中的小头像反应过来，陆璟给自己打来了微信电话。
唐栩一条腿蹬在棉睡裤里，呆了得有五六秒，才小心翼翼摁下接听键。
“这么早就睡了？”陆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有点累，我还在倒时差。”唐栩说，“有什么事吗？”
“把你现在地址发我，我给你点个外卖。”陆璟说，“你还没吃饭吧，吃点东西再睡，砂锅粥怎么样？”
唐栩怔住。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饮食起居，可为什么是陆璟。
为什么陆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退让，替他说话，甚至对他嘘寒问暖。
“不想让我知道地址的话你自己点也行。”陆璟听他不回话，又说，“我给你报销。”
这人是个傻瓜吗，不知道被人背叛过以后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吗。
之后陆璟没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唐栩纠结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问出这个问题时唐栩已经做好了得到一切答案的准备，包括陆璟被这个问题打醒意识到今天自己有多么不正常，立刻跟唐栩双删，也在预想之中。
陆璟陷入沉默，沉默时唐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他回答。
“就点个外卖而已，不要这么上纲上线吧，宝贝？”
陆璟笑了笑，很随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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