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日前夜, 下了一整晚暴雨。
电闪雷鸣里,LSG全员在训练网咖打比赛, 约了常约的自定义队伍, 已经打到凌晨三点。
张潇第八次要求大家去睡觉,却没有一个人动窝。
“潇哥, 让我再练一场。”阿龙恳求。
“你都再练亿场了。”张潇叹了口气,“只是个MSI而已,为这个把身子累坏了, 值得吗?”
“既然是职业选手,不就得为了赢拼命吗。”阿龙说,“而且好好的世界冠军队,我替补上了,瞬间全队拉胯,我还要不要面子的?”
陆璟侧过身, 拍了拍阿龙肩膀。
从昨晚阿盾手伤进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快30个小时。
医生那边已经说得很明白,阿盾的手是肌腱损伤, 具体原因未知, 可能是过度劳损加上天生体质问题导致的突然恶化, 队医的按摩可能也是导致病发的诱因。
不幸中的万幸在于, 没有伤及筋骨, 只要好好保养,恢复到从前的机能应该没有问题。
但这种急性的伤病来如山倒,短期内会病痛非常剧烈, 所以决赛阿盾九成九是上不了了,医生也特意叮嘱,无论如何要尽可能避免剧烈运动,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从下达诊断开始,李鸣安排LSG一位工作人员一直陪着阿盾并对他进行心理疏导,其他队员则和张潇一起,回到训练网咖,开始新一轮更为紧凑的训练。
陆璟把唐栩说的那些战术都跟张潇讲了,张潇听过之后,看着他似乎想问话,但最后并没问。
反而他也打开自己的备忘录,拿出刚刚列出的一系列战术,把陆璟那边的打法整合进去。
临时拼凑起的新LSG与约好的训练队伍打自定义时,张潇就拉着刚刚赶到的数据分析师一起,制定新的战术和B/P(禁选英雄)策略。
30个小时里,他们只短暂地睡了两个两小时一段的午觉,还是在张潇的强迫之下。
原本安排好的赛前采访也不得不取消,由李鸣去代替接受采访。
陆璟猜得到外面一定会有些风言风语,但现在他没心情也没时间在意,全部精力都扑在即将到来的决赛准备工作上。
“再打最后两盘,真的得睡觉了。”张潇急急地说,“阿脆你看看你,黑眼圈比眼睛都大了。你们得保持场上的状态啊。”
这话说的没错,疲惫状态下上场,根本没法保持专注。
比赛时队员更倾向于听陆璟的,于是陆璟替张潇又说了一次:“最后两盘,然后全员休息。”
“队长……”阿龙欲言又止地看陆璟。
他绝大部分时候都会喊“璟子哥”,很少会这么正式的称呼。
“你现在很不错了。”陆璟安抚道,“再打两盘,足够了,保持好自己状态。”
阿龙就是再想练,也必须有队友一起才行,他不可能拉着所有人熬夜,而且,客观来说他也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疲惫。
于是阿龙没再坚持。
两盘游戏练下去,对面基地爆炸的一瞬间,张潇几乎是飞奔过来。
他以堪比连点器的速度啪啪啪啪把所有人的电脑都关掉,而后展现出少有的霸王花气质,双手叉腰吼道:“都!赶!紧!去!睡!觉!”
网咖黑房的灯一关,再加上没了电脑屏幕的荧光,黑暗立刻就让人感觉到困倦。
黑房里有两张长沙发,电竞椅也可以放倒,空间还算宽敞。
大家都认识了几年,也全是大老爷们,没什么好讲究的,当下横七竖八,躺成一团。
很快屋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细微鼾声,但这些鼾声中并不包括陆璟。
虽然陆璟也很疲惫,但他天生精力比别人好一些,而且他身边的阿龙一边打鼾,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打拉扯”“55秒给眼”之类一些阿脆跟他讲的辅助小技巧。
陆璟听着,脑子里忍不住自动过这些情节,结果就是睡不着。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陆璟心里确实在琢磨一些事情,虽然以他现在卡死的机械一样转不动的脑子,想不太明白。
比如一向持逃避态度的唐栩,为什么忽然表现得如此坚强。
只是为了给他撑腰的话,似乎没必要铤而走险到跟进医院的地步。
还有唐栩最后说的那些话,他握住自己手腕时冰冷的手指。
陆璟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聪明的人,但这种情况,他还是隐约有些想法。
但又不敢想得太多,比赛在即,情绪不能有巨大波动。
思索时陆璟闭着眼睛,整个人尽量放松。
即使没办法入睡,这种松弛的状态也可以让自己得到一定程度的休息,从而在即将到来的决赛上保持比较好的发挥。
——
万豪酒店顶层行政套房。
唐栩正撑着洗手台干呕。
他脸色苍白,连头发都被汗湿,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黑格外清亮。
那是一种无论多少阴霾都无法将之遮蔽的清亮。
刚刚在医院楼下买的那件宽大衬衫,已经浸满水成了一条毛巾,唐栩用袖口擦了擦自己嘴角,接着用衣服擦拭洗手台。
从刚才起他脑海中就一直回放着某个场景,正是这段回忆让他昨天熬了很久夜的身体不堪重负,以至于出现各种不适,在浴室吐了很久。
现在只剩下干呕,胃里火辣辣的疼。
.
还是那个噩梦般的写字楼,那纸合约,那个茫茫然站着的自己。
唐栩拿起笔,准备签字前,对方突然问:“去了MG,有什么打算?”
唐栩并不想回答,但对方以陆璟为把柄要挟他转会的场景就发生在几分钟前。
他生性软弱,所以他不敢嘴硬。
唐栩如实答道:“没什么打算,还是一样打。”
“哦?”对方笑了笑,“去了MG,转头就对老东家下狠手?你不觉得这样是对LSG的不尊重吗?”
“不管在哪个队都为了赢全力以赴,这是对我效力过战队的最大尊重。”唐栩平静地回答。
.
右耳朵灼烧般的胀痛感一跳一跳的,将唐栩强行拽出回忆。
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
唐栩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确实,知道阿盾出事开始,他的心态就不太正常。
也许是因为自己失败过,就不想看着陆璟也一样失败。
也许是不想让别人承受他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软弱,甚至懦弱。可好像有种奇怪的力量在支持他,让他做出一些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唐栩一直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连染发在以前的他看来都是不太可以接受的一件事。
可昨天一激动之下……
季中赛时陆璟左耳朵上戴着一颗耳钉,像照亮唐栩世界里那片黑暗夜空的灿烂星斗。
唐栩摸了下自己右耳,耳钉坚硬冰凉的触感划过指腹。
完全不习惯这种感觉,很痛,很别扭。
但现在,他耳朵上也有颗和陆璟一样的星星了。
.
唐栩面前的手机停留在LSG的超话页面。今天的全员采访变成了李鸣单人受访,敏感的粉丝已经在猜测,队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有些风言风语说,LSG队里有人手受伤了,打不了比赛,LSG估计凉了……
电竞圈人均漏勺,和队伍打训练赛时对方已经看到了人员变动,赛前出现这样的流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唐栩按在洗手台上的左手微微用力。
用力时的略微生疏感让手掌隐约有些发麻,在过分明亮的灯光下,苍白细弱的指关节很快泛起殷红血色。
三年前那场比赛,唐栩最后没有赢。
不但没赢,甚至输得很惨,身败名裂,输掉了他作为职业选手的一切。
马上,他的星星也将在赛场上闪耀,带着和当年的他一样,背水一战的决绝。
想尽可能给那颗星力量。
即使自己这点力量可能毫无意义。
人这种动物,常常很脆弱。
可当他们有了目标,又会变得格外刚强。
唐栩给半月发了条微信。
-。:决赛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前排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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