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 施元安松开手上的缰绳,大力拍掌,结果重心不稳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颇有些惊险。
施宁宁身子前倾,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扶正,提醒道:“小心。”
施元安被扶住后,一手拽着缰绳,一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小声说:“阿宁,你刚才那一手真是太漂亮了!”
施宁宁说:“平时骑射课你若是能认真些,也能这么漂亮。”
施元安十分有自知之明:“算了吧,就我那两三下,耍出来还不是贻笑大方?我还是安心和其他女眷一起捡果子去吧。”
施宁宁笑笑不说话,已经有专人将她方才射|中的大雁捡回,她重又从箭筒内取出一支箭,对还要跟过来的施元安说道:“我要去树林里面,你要不要跟过来?”
施元安摆手:“算了吧,谁知道这群人圈了什么猛兽在里面,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就不去了。”
一旁的施杰昀习惯性嘲笑她:“胆小鬼。”
施元安怒道:“施杰昀!你一天不惹我生气是会皮痒吗!”
施杰昀认真说:“会嘴痒。”
施元安:“……”她不说话了,直接抄起手里沉重的弓箭挥向施杰昀。
施宁宁摇头叹息——他们两个还是一刻都不安生。
“注意安全。”施有珏只嘱咐了一句。
施宁宁点头:“大哥放心。”说完后扬起马鞭,策马往向密林深处,她身后的下人赶紧跟上。
在场其他俊杰的目光纷纷随着施宁宁而移动,直到红衣似火的倩影消失在眼前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怅然若失。
有男子感慨道:“元宁郡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另一人附和:“是啊,前些年不知怎么竟还有传言说元宁郡主幼年因一场大病而迷了心智,如今看来却是谣传了。”
又有一太学学生不忿道:“什么迷了心智!本公子在太学这么些年,虽然无缘与元宁郡主一起听课,可也知道元宁郡主初到太学时不过文静内向了些,其余皆与旁人无异,也不知是谁以这般恶毒的心思随意揣测郡主!”
阮景月对众人对施宁宁的看法不感兴趣,调转马头就要走人,李柔萱跟上状似不经意道:“这元宁郡主可真不简单。”话里似有深意。
阮景月却不想再听到有关施宁宁的一言一语了,她敷衍地点点头:“或许吧。”
李柔萱心思细腻懂得适可而止,笑笑不再多言。
不远处的俞笙擎促狭地看了俞修一眼,幸灾乐祸地说:“看来阿宁姐姐出了太学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
俞修面沉如水,恨不得把那些盯着团子不撒眼的登徒子们好好抓起来揍一顿。
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也是这些人能肖想的?
光是看也不行!
俞修没理会俞笙擎的挑衅,手中马鞭一扬。
找宝贝去了。
俞修很快追上了施宁宁,施宁宁见他追过来也不奇怪,而是放慢了马速直到和他并列而行。
二人距离比较近,两匹马时不时的要挨到一起,连带着两人的双腿也时不时的碰到一块儿。
俞修率先开口:“收获如何?”
施宁宁有点沮丧:“有些跑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它们就逃了。”
俞修点头,又道:“你不是想跟我□□用内力吗?现在正好。”
施宁宁自然欣喜万分。
俞修内力高强,总是能比施宁宁先一步听到声响。每当他感受到周围有猎物时,便会对施宁宁做手势。
施宁宁心领神会,掏出弓箭。
二人一个听,一个猎,也算是配合无间,一路上收获到不少猎物。
俞修也不只是做个顺风耳,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向施宁宁传授如何灵活运用内力,查探周围环境。
算是寓教于乐了。
现下俞修双耳微动,他看向施宁宁,正好施宁宁也朝他看过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俞修挑眉,朝她做了个口型——不错,孺子可教。
施宁宁的大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状,骄傲挺起胸膛,扬了扬小尖下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不远处茂密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施宁宁屏气凝神,忽然一条棕褐色的成年鹿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这鹿长得十分可爱,一双天真澄澈、不染俗世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看便叫人心生欢喜。若是其他女子见了定要将其豢养在府上,日日看着。
可惜了,这鹿运气不好,施宁宁是只老饕。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条鹿,脑子里想的可不是这鹿如何如何的可爱。
鹿肉啊……施宁宁想起以往吃的鹿肉,肉质鲜嫩极其入味,她默默在心中咽了咽口水,干脆利落地搭好箭,半眯着眼睛将弓箭对准那条对于潜在危险还一无所知的小鹿,没有丝毫犹豫放开了手。
只闻空中传来“咻咻”两声,两支箭一前一后射向了那只成年鹿,其中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半空中划过,深深地嵌入了那条鹿的后蹄。而另一支箭则是虚虚划过那只鹿的耳边,连鹿角都没有挨到便射|入了一旁的草丛中,再不见踪迹。
只见那只鹿被射中后,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朝天空哀鸣一声本欲继续逃,却最终跌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在草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就放弃挣扎了。
只听闻后方传来一阵“哒哒”的凌乱的马蹄声,有一群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一袭绛紫色骑装的宿王阮陵邱面色不善地驱马向他们靠近,等到他看清那只鹿上插着的剑尾刻着属于临堂侯府的图徽后,脸色更是黑如锅底,还带了些失了面子的羞恼。
显然刚才射向这条鹿的另外一支箭,来自于宿王之手,而且很明显,他失手了。
跟着宿王一道前来的竟还有阮尚宭阮景月两兄妹,李柔萱与阮景月交好自然也在其中。他们身后跟了不少大臣的子女,都是盛京出名的权贵。
鉴于宿王风评实在太差,尽管人都到面前了,俞修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宿王脾气火爆可脑子没坏,他不敢招惹这位脾气比他更火爆的兵马大元帅。何况别说是他了,就算是父皇在这儿,眼前这位爷说下脸就能下脸。
惹不起惹不起。
这位祖宗惹不起,可另一个……
宿王冷冷看向施宁宁,刚才就是她的一箭,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尤其还在李小姐面前……当他下了海口之后。
施宁宁原本想着她与这位宿王好歹也是亲戚,怎么着也该行个礼,就见对方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向自己飞了个眼刀。
她不知哪里惹到了对方,一脸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了俞修一眼,不想却被吓一跳。
若说宿王的眼神毒,那么此刻俞修的眼神就更毒了。
不,不是毒。而是狠,是冰冷。
像是在荒山野岭中被一匹凶狠的饿狼死死地盯住,忍不住浑身战栗。而那个时候求饶也没用,因为弯下的头颅只能更方便饿狼的撕咬。
俞修冷冷道:“你若再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信不信我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哪怕是骑在马背上,宿王的双腿也忍不住发软。
施宁宁知道俞修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美滋滋的,并不阻挠对方。
哼,谁叫那个宿王瞪自己!真当她是没人罩的小白菜吗?
宿王早就听人说俞修与施宁宁关系好,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对方便急着为施宁宁出头。
恰在此时,其他人也围了上来,阮尚宭满脸惊奇地看了眼地上的鹿,满眼孺慕地看着施宁宁:“阿宁姐姐,你箭术真厉害,成年鹿动作敏捷,反应灵活十分难猎,可不过几息之间你便猎到了。”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这些一言一语的赞美之词,在宿王心里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身为女子理应好好待在闺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活女红才是本分,整日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不仅是他针对的施宁宁,就连阮景月和李柔萱都蹙起眉心,看向宿王的眼里带了一丝嫌恶。
如今都晋允十五年了!
大云朝民风开放,女子为官为将并不稀奇,早在太|祖开国时便已废除了一系列压迫女子的糟粕文化。
这宿王莫不是活在远古?
给他脸了居然敢瞧不起女人!
其他公子们虽不如施宁宁她们那般激动愤慨,可常年所受的教养也让他们心中觉得宿王此番话甚为不妥。
宿王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引起了众怒,他瞥了眼那只鹿:“不过侥幸罢了。”说罢还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施宁宁道,“元宁,本王与你好歹沾亲带故,本王方才的劝解,你可要听在心里啊。”
殊不知一旁的俞修看他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施宁宁虽然长相软糯白净,像个任谁都能揉捏搓圆的团子,可当她绷着这张包子脸,面无表情地直直将你看着,还是有几分唬人的。
宿王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虚,可到底嚣张跋扈惯了,加之性格残暴冲动易怒,虽此时有俞修在他不敢轻举妄动,可口头上依旧不依不饶:“怎么,你可是有什么不满?本王说了,这也是为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众人的齐齐惊呼声打断。
施宁宁迅速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看也不看便朝天射|出,一只尚扑棱着翅膀的鸟直直落下。
宿王被施宁宁这突如其来的一箭震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不待众人喘息,施宁宁又是一箭射|入草丛,只听“扑哧”一声,是利箭插|入身躯的声音。
施宁宁身边的下人十分上道,一溜小跑过去,将被射中的猎物带回来。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灰色绒毛的野兔,可怜兮兮地被人提着长耳朵,同那只鹿一样是后腿被射中。
众人来不及感叹,施宁宁又手快地抽出一支箭。
众人:“!”
还来?!
“咻”的一声,离弦之箭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划过,稳稳当当地射|中了一只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的赤狐的胸腔。
众人第一反应是——果然又中了。
第二反应是——今年围猎场的动物种类繁多啊。
往年的秋猎结束后,也不见得有人射中赤狐,今日怎么随随便便就猎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看施宁宁那副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的模样,众人皆产生了一种捕猎十分容易的错觉。
只见惊破众人眼球的施宁宁云淡风轻地收回手,轻描淡写来了一句:“啊……侥幸。”
众人下意识齐刷刷地看向宿王,只见宿王此刻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跟染了颜料似的,青红交错十分精彩。
狠!太狠了!
元宁郡主将此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宿王,这岂止是打脸!
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蹂|躏!还是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
元宁郡主这几下子若是侥幸,那他们是什么?
他们……他们连渣渣都算不上好吗!
场面一度尴尬到人们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
俞修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打破了这场尴尬的寂静。
他以拳抵唇,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看向施宁宁的目光满是宠溺放纵——可出气了?
施宁宁双眸亮晶晶的,显然十分享受牛气哄哄打人脸的快|感,她两颊的酒窝又深了几分,朝俞修展颜一笑——非常满意!
宿王这回可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他狠狠一拂衣袖,恶念一上头就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想要冲施宁宁挥鞭子。
裹挟着劲风的马鞭朝施宁宁的面上袭来。
这一变故众人都没意料到,有人下意识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元宁郡主那张如花般的脸就此被毁。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所有人先是在心中默默摇头——可惜了……
咦?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元宁郡主的声音?
他们悄咪咪睁开一条缝,只见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宿王摔下了马背,捧着手肘痛的满地打滚,哀嚎声不断。
俞修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的惨状,就像在俯瞰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接下来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底一阵发寒——
“看来你是完全没有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如果还有下一次,就不仅是你的手了,懂吗?”
手?手怎么了?
众人疑惑带着惧怕的神情一致,直到看向惨叫声不断的宿王,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对方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和角度,软趴趴地垂了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断了?
大约是宿王的惨叫太过刺耳,俞修的手段又太过残忍,跟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去将宿王扶起来。
开玩笑!他们还想留着手吃饭写字呢!这个时候上去不是活生生的给大元帅眼里插钉子找死吗!
饶是阮尚宭他们也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阮景月还好,她早已领教过俞修的手段。不得不说当年的宫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磨炼了她的承受力,虽然还是有些腿软,但到底能维持表情。
阮尚宭就不同了,他或许从晋允帝从奉贵妃、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俞修的为人处世。可他到底是一个没有正经经受风雨,养尊处优的皇子,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疯子!
俞修果真是个嚣张狂妄的疯子!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废了大云朝的正经王爷。
无论宿王有多惹晋允帝厌恶,到底是皇室中人,俞修怎么能?!怎么敢?!
阮尚宭眸光微动——看来寻常计谋于对方都是无用的,因为无论他的计划筹谋的有多天衣无缝,依照对方的个性都能轻易化解。
对方不需要同他斗智斗勇,相反为此绞尽脑汁的他才像个跳梁傻子一般。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空话。
阮尚宭如今所能依仗的,不过是他皇子的身份。
可那又怎样?莫说是皇子了,就连父皇可能也不被他们誉国公一府放在眼里吧?
不得不说,自认精于算计的阮尚宭从未遇见过如此难啃的骨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