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施宁宁跟着施元安策马向围猎场边缘驶去,周遭景色越来越陌生,离营帐也越来越远。
施宁宁心生疑窦——元安最胆小了,她白日宁愿捡果子也不去围猎,怎么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就这么想着,施宁宁已是放慢了速度。她拉住马缰绳“吁——”
马儿渐渐停下。
前方的施元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也牵制住了马儿,调转方向与施宁宁两厢对望。
施宁宁试探道:“.…..元安?”
对方并没有回应,甚至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双眸无波无澜。明明顶着施元安娇俏的脸庞,却硬是叫人瞧了心生寒意。
施宁宁有一瞬间的不安,可是很快她又淡定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师傅?”
那人依旧没有出声,半晌后颔首。
“许久不见,机灵了些。”
那人抬手取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随手丢弃在一旁。
只见面具之下的脸如白玉无瑕,即便是天下间的能工巧匠也无法雕刻出这样一张毫无瑕疵的绝色脸庞。
尤其是此人生的一双勾人心魄的双眸,叫人见之便魂牵梦萦,心驰神往。
来人正是北朝骁义王,虞又铭。
虞又铭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身上穿的是褚色骑装,虽为女子装,倒也不显突兀。
果然。
施宁宁如释重负,看来元安应该是没有危险了。
“师傅,你怎么会来?”
虞又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继续策马向前:“随我来。”
施宁宁此番不再迟疑,挥鞭跟上。
越往围猎场深处走,周身萦绕的雾气越来越深,直到连马儿都感知到周遭的危险,停下马蹄不走了。
虞又铭翻身下马,施宁宁也下马来。
这是一处僻静的地方,四周除了缭绕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头顶明月也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周遭不知从何处传来隐隐水流声,并听不真切。
施宁宁默默搓胳膊,觉得有些冷。
“师傅,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还有,身为北朝骁义王的你,为何又只身前来我朝?
“今日是个好日子。”虞又铭开口,“而且今夜是满月。”
施宁宁:“?”
啥?
虞又铭看施宁宁一脸呆滞的模样就明了她根本没懂自己的话,解释道:“我听说你们大云朝有一奇观,只有在今天这个日子才能见到。”
施宁宁微微张嘴:“啊?”
我怎么不知道?
虞又铭不再说话,气氛瞬间诡异地沉闷了下来。
施宁宁也不敢出声,她师傅这个人的性子,怪异的很。
她索性闭嘴,陪着对方在这里站着。
施宁宁是一个很容易自得自乐的人,平日里就喜欢发呆,有时候能盯着一个地方出神老半天。
每当这种时候她身边的人就会很担心,可施宁宁自己不会。
发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会变成一颗石头,一颗小草,什么也不用思考,对周遭的一切仅凭最原始的感知。
她觉得很快活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虞又铭忽然发出一声叹息:“难得清静一会儿。”
施宁宁不解。
虞又铭看着她,道:“我本还想着,能带你长长见识,谁知扫兴的人实在太多了。”
施宁宁正欲说话,不料被对方抬手一挥打断。
她偏头,怎么了?
虞又铭隐在宽大袖袍下的食指拇指相互摩挲,尽管一张脸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对于人的情绪变化尤为敏感的施宁宁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施宁宁小声问道:“师傅?”
虞又铭收回目光,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你与俞世子的感情很好。”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
施宁宁下意识点头:“嗯……嗯?”
她双耳微动,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声正向此处逼近。
“是俞修。”虞又铭淡淡道。
施宁宁霎时咧开嘴笑。
虞又铭见此眸光微动。
也许连施宁宁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她在听见来人是俞修后,整张小脸都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说是与之前那尊精致却乏灵动的瓷娃娃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虞又铭没有多言,留下一句“日后我再来找你。”便离开了。
徒留施宁宁在原地一脸茫然,这就走了啊?
师傅他是干嘛来了?
“阿宁!”
施宁宁思绪被打断,她迅速回头,瞳仁里倒映来人的挺拔身影逐渐放大。
恰巧此时施宁宁身后的浓雾散开,方才被笼罩在浓雾之下的景象渐渐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气势恢弘磅礴的遮天水幕自几近耸入天际的断崖边倾泻而下,裹挟着犹如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浩大声势。
飞瀑宛如洪波决口,大海倒悬。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如此湍流的瀑布,下方湖面竟如死水一般平静,激不起一丝波澜。巨大的湖面仿佛一面打磨光滑的琉璃镜,清晰地倒映这一方天地。
而此刻被云层遮掩的皎月也探出了头,清冷月光撒在平静湖面。湖中央似乎生长着某种不知名的水草,在月光的照耀下竟会发出微微莹白细闪,打眼一看就像是整个湖面拢住了天际所有的星星。
施宁宁不由看呆了。
俞修已策马来至她跟前,纵身一跃下马道:“阿宁。”
他眉头紧锁,扯过施宁宁的胳膊上下左右仔细观察,见并无大碍便放开道:“以后不要半夜三更独自去危险的地方。”
并没有询问她为何深夜前来的意思。
施宁宁缩了缩下巴,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俞修无奈,继续说:“这一带猎场虽然每年都会被皇家看顾,但也并不安全。”
此处常年浓雾围绕伸手不见五指,常人在一臂之内难以视物。
即便是习武之人也要多加小心谨慎,因为附近猛兽环伺,危机四伏。正因如此皇家才会连同这一带一并圈入皇家猎场,为的就是防止不明真相的百姓误入。
“俞修,你别担心我。”施宁宁开口,她抬手轻拍俞修的肩膀,“阿宁现在武功很好。”
俞修一愣,这是他第二次从这团子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她的手就跟她人一样,软乎乎的又白又嫩。但明明就这么轻巧的力气却像是有人拿着一只重锤一下一下击打在自己心上。
施宁宁对此毫不知情,继续说道:“没事的。”
俞修还能说什么呢?他此刻心都软化了,只能无奈抬手遮住双眼,不让连自己都克制不住的眼神吓到对方。
这小傻子……
待情绪平稳后,他放下手道:“我真是……”完全被你牵着鼻子走啊。
大爷我混世魔王的一世英名哟,就这么栽在一个不开窍的团子身上了。
还他娘的是心甘情愿的!
这找谁说理去?
施宁宁还乐呵:“你真好……对了,你看那儿!”施宁宁伸手指向前面,“美吗?”
俞修方才整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了,哪里还能去留意周遭的景象。经施宁宁这么一指才感慨道:“我竟是白来这么多年了。”
这里明明有山有水,但竟能与在大漠边关时见到的景色带来的感受相差无几。
痛快!
施宁宁见状更加开心了,她觉得自己喜爱的景色能与喜欢的人一起分享,这样开心的程度就能增强很多。
但是……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景色如果爹爹阿娘他们能看见就更好了。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此刻只要有俞修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呢?如果再加一些其他人……好像就会没有那么开心了。
我是不是变自私了?施宁宁相当纠结。
“想什么呢?嘴撅的都能挂二斤油瓶了。”俞修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打趣道。
施宁宁回神,愣愣地摇头。
俞修也不在意,脚尖随意刨了刨地面,随后坐了下去,相当洒脱不羁。
施宁宁也有样学样,屁股一沉就要坐他身边。
俞修眼疾手快地拂开她屁股正下方的碎石子:“当心点儿!”
施宁宁冲他憨笑,那样子看的俞修忍俊不禁。
俞修故意瞧了瞧她身后,施宁宁不解地回头:“你在看什么?”
“我看你后面是不是长了尾巴,正冲我摇呢。”俞修摇头晃脑地调侃。
施宁宁也很不好意思地挠头:“没有长尾巴。”
“祖宗,我逗你呢。”俞修笑着说。
“我知道。”施宁宁也笑,“我喜欢你逗我。”
俞修一时失语,向来头脑灵活的他也被这团子直白的话给整蒙了,耳根迅速发烫,染上一层薄红。
“说你傻你倒是很会,说你聪明呢你又犯傻了,可真是……”俞修轻声道。
“你不问我吗?”施宁宁忽然发问。
“什么?”俞修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微怔,随后佯装不满:“我以为我不问你便不提呢。”
施宁宁有些摸不准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在逗自己,一时心急,小脸涨的通红,偏偏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俞修也怕将人逗狠了,连忙笑道,“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不说,只一点……”
俞修语调一转,无比认真地说:“绝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能做到吗?”
被俞修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注视着,施宁宁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她的声音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
她听见自己很认真地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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