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围猎很快过去。
最后一日设宴时,晋允帝及奉贵妃端坐正上方,下方众官员携其家眷围坐。
底下觥筹交错。
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搭了个圆台,有舞伶在上面跳舞,台子下方是各皇室子弟及重臣们猎来的猎物,尽数搁置在空地上。
施宁宁猎来的赤狐跟俞修猎杀的猛虎赫然在列。
这些猎物本来谁猎得归谁,如今一摞摞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展示围猎成果,以此展现我朝风范。
大云朝便是太|祖帝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
围猎全程没有参与感的施元安望着堆成小山的猎物,捂嘴小声嘀咕:“娘诶,这也太多了。”
旁边的施杰昀听见后,坏笑道:“施元安,你不必羡慕,我估计你这三日捡的果子堆一起也差不多是这场面。”
施元安恼羞成怒:“你得意什么?我怎么没见着你猎到的猎物呢?还不如我捡果子的呢。”
施杰昀也不气恼,神气活现地说:“我跟你可不一样,也不知道谁在太学狩猎课上总得末尾。”
“施杰昀我想打你!”施元安嘴一扁,丧气发现确实找不到好反驳的,便不理会欠打的施杰昀,独自生闷气去了。
临堂侯夫妇一直面带微笑听他俩斗嘴互掐,他们绝不会承认每每看见双胞胎掐架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这也许便是为人爹娘的恶趣味吧。
施元安正噘嘴拿一根筷子戳摆放在盘里的龙须酥,手边忽然移过来一盘水晶虾饺,她顺着看过去,就见施宁宁笑容甜美乖巧,软软地说:“元安,不要生气。”
施元安伸手轻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儿,只觉气消了大半:“阿宁,我果真没白疼你,不像施杰昀那个小混蛋,一天不惹我生气他就不自在。”
施宁宁点头,眼含惋惜地瞄了眼被施元安戳得乱七八糟看不出原貌的龙须酥。
唉,她再不出手哄元安,只怕这整盘糕点都要遭殃了。
她见施元安往嘴里塞了只虾饺,十分自觉地又为她倒了杯果酒递过去:“元安,不要噎着。”
施元安咽下口中的虾饺,接过酒,仰头一口闷掉。
施杰昀又冒出来:“施元安,你真粗鲁。”
“要你管!整日不气我你就皮痒是吧!我来给你松松!”施元安冲他挥拳头。
施宁宁一脸不赞成地看他:“二哥,你欺负元安,”
“那她不也老欺负我来着吗?”施杰昀惹了众怒,讪讪摊手。
施宁宁无奈了,她每天都觉得自己的二哥三姐比她这个幺妹还要幼稚。
于是她一手扯正施杰昀身子使对方朝前看,一手按住旁边还虎视眈眈的施元安,板着一张小脸说:“不许争执。”
双胞胎只能听话乖乖坐好。
施宁宁心累不已。
恰好此时,一曲奏毕,舞伶退下。在这空档宿王阮陵邱忽然起身出列,来到御前。
晋允帝看起来心情不错,难得对他这个不成器的三皇子有了几分好脸色:“老三,你有何事?”
宿王拱手答道:“父皇,儿臣见此刻氛围正热,斗胆向父皇讨个彩头。”
晋允帝问:“什么彩头?”
“前段时间儿臣手底下收了一江湖上的能人,善骑射。听闻兵马大元帅俞将军箭术精湛,一直想要讨教几分。故而儿臣斗胆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希望有幸能得到俞将军赐教,也为大家伙儿助个兴。”宿王这话可谓是越说越不像样。
晋允帝脸色登时就阴沉了下来。
这个宿王,平日里头脑简单爱闯祸就罢了。这等场合也如此得意忘形!
那俞修是什么人?誉国公又是什么人?就连他这个皇帝见了都最好是避着走不去招惹,宿王怎么敢?
还真是会给朕闯祸啊。晋允帝面色铁青。
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宿王嘴里蹦出来,俞修略一扬眉,不置一词。
而俞问懿则是拿酒杯的动作一顿,面上看不出喜怒,眼神却十分冷厉。
什么阿猫阿狗也出来叫唤,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拿他儿作助兴的乐子。
宿王言语间的不怀好意实在是过于明显,晋允帝想给对方个台阶下都不清楚该是递几阶的。
哪怕他也非常想看见誉国公府的人出丑。
晋允帝面露难色,没有直接应下,而是望向俞修,犹豫道:“俞将军,你看这……”
俞修本想半分面子不给,直截了当的拒绝,抬头就见对面施宁宁直直把他望着,那句“不感兴趣”到嘴边怎么也发不出来。
倒显得自己怕了似的。
况且平日也没有什么在那团子面前展示实力的机会,不若乘此机会让她对自己改改观,省的老认为他是个只会说大话的流氓。
俞修眼皮一掀,懒洋洋应道:“行啊。”唇角一勾,“反正我也嫌无趣,正好找个乐子。”
宿王这次是铁了心要让俞修难堪,他口中的那人确如他所说擅长骑射。曾是个江湖人,在江湖上也颇负盛名。只因一次机缘巧合宿王对其恰好有救命之恩,又许下前程无忧的好处,才入了王府为宿王效力。
因此宿王此番不算托大,若不是存心要找俞修麻烦,他也不会着急忙慌叫人连夜从王府赶来围猎场。
“既如此,那俞将军可是要让我等大开眼界了。”宿王眼神向人群中一扫,便有一中年男子走上前。
只见男子褚色劲装打扮,其貌不扬,但步履轻盈不失矫健,气息绵长。
俞修虽不是江湖中人,从未听过这男子名号,却也能看出对方的内力不低,显然称得上高手。
他来劲儿了,想不到草包宿王手下还真有能入眼的,正好手痒。
施宁宁见到来人,发出一声感慨:“内力好高。”
施元安好奇:“阿宁,怎么看出来的?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气息很稳,眼睛也很有神采,一看就是练了很多年武的,内力也醇厚。”施宁宁解释道。
在场不止施宁宁会武功,许多会武的人都看出来了,同时也开始隐隐期待这场比试。
这些年俞修的沙场活阎王的名气越传越大,尤其是大漠流域一带。但除了随他一起征战过的武将,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越是未知,越是好奇。
在场多是誉国公一派,有不明所以的文官纷纷朝俞修报以担忧的目光。在他们心中总觉得经验这回事,年纪越长越丰富,想来武功也是。
隔空接收到了这些各异眼神,俞修嗤笑一声,杞人忧天。
那笑容极为狂妄张扬,一如俞修为人,似乎天下间就没有任何事物能困住他。
施宁宁笑了,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她看来,俞修就该是如此。
两人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俞修视线一转与她四目相对,二人的笑容默契的越来越大。
施宁宁冲他眨眼——不许输,输了不认你!
俞修吃惊——哟呵,这团子好霸气。
殊不知一旁的施元安将他俩的眉来眼去看得一清二楚,看他俩就跟看俩傻子一样,同时心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曾想施杰昀也在旁边看她,施杰昀伸手轻戳施元安,在对方看过来时一字一顿做口型道:“你、真、迟、钝。”
以前还在太学的时候,俞修的态度明显就是要拱他临堂侯府上的白菜。
那个殷勤劲儿哟。
就在方才,施杰昀恍惚间看见了这位俞小将军身后开的屏。
宿王手下的那名男子走上前,先是对晋允帝等行礼,再转身朝俞修抱拳,开口:“久闻俞将军盛名,还望今日不吝赐教。”
男子言语看似恭敬,实则眼底深藏不以为然。
江湖与庙堂向来泾渭分明,俞修这些年的名气虽大,可在不少江湖人眼中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儿,仗着父辈荫庇下讨功。
传出来的骇人实力几分真几分假,多半是手下的人为了讨好上峰,让功让出来的。
官场之人狡诈,无非就是这样。
俞修一眼便看穿男子所想,丝毫不在意。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犯不着。
况且武功实力这东西,不是外人否认便不存在的。这些年质疑他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个个他都去据理力争,去比划,岂不是要累死。
一直未出声的俞笙擎忽然拿胳膊肘碰他:“大哥,这人可真嚣张,明显是没把你这活阎王放在眼里。”满脸都是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溢于言表。
他们能看穿男子,施宁宁自然也能。
不过顷刻间,她对这高手仅有的一丝好感便荡然无存,眼神也冷了几分——这个人,瞧不起俞修。
施有珏一惊,阿宁此刻就像变了个人,眼神骇人到连他有一刻都不敢直视。
是因为俞修吗?施有珏若有所思。
似乎没料到俞修这么好说话,宿王内心暗暗失落,私下准备的激将法都没能用上。
激将法虽无什么实质伤害,但好歹能落落对方的面子。
“寻常箭靶没什么看头。”宿王道,“不如这一次来个不一样的。”
“你且说说看。”晋允帝来了些许兴趣。
右首仪态万千的奉贵妃峨眉轻蹙——这宿王平日尽做糊涂事不得陛下重视,今日倒是出了不小的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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