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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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经历了几次独自醒来又独自睡去的孤独休眠周期后，终于还是没能耐住寂寞，出门溜达溜达，看看风景，在各地的小鱼朋友们——当然也有个头比我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大鱼朋友——的陪伴下，这次我顺利地在墨西哥精准着陆了。

    是的，墨西哥。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把小狗丢在这里一直没管这件事……我得来确认一下他是否平安。

    目前来看，波纹使者只在罗马一带活动，但也不能保证南美洲这边就一定没事，小狗形单影只的，可别被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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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但是墨西哥大玉米真挺好吃的。

    我再多洒点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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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狗依然守在我们当初短暂居住过的那个山洞里，没有我作妖的这个山洞和我们居住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简陋干净到看不出任何居住痕迹。

    也对，他们一睡就是两千年，睡醒八成什么都没剩下了，没必要捯饬花里胡哨的摆设。

    他进入休眠也过去一千多年了，就算当初有好好种玉米，现在也什么都不剩了，不过，开采艾哲红石矿这件事还是在好好做的。

    我蹲下身，翻了翻小狗石像脚下的那一大堆矿石。

    虽然其中没有一块是艾哲红石，但是留在这里的基本也都是很有价值的宝石，留着倒也没坏处，在乌鲁克的时候我还有远远看到伊什塔尔丢宝石攻击魔兽的样子，说不定我也能试试看……再不济把宝石当小石子儿混在水流里打出去也可以，宝石打人肯定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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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把小狗脚下的宝石挑挑拣拣收起来，出门打算去附近找找小狗一直在探索的矿脉时，远远地就看到一队人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顿住了脚步。

    这个情况就很尴尬，因为我看到人类之后下意识就打算逃走，可是感觉有点丢人所以又停下了跑路的脚步，于是现在就僵在了原地等着那队人类走过来。

    人类当然也看到了我，他们很谨慎地举起了武器，缓慢而有序地靠了过来。

    ……不愧是美洲大陆，在意大利那边都开始大航海时代的时间，这边还是一群土著人拿着石矛激情嘿嘿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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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后，我喝止了他们的继续靠近。

    但是人类在不听劝这件事上是自古以来未曾改变过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停了下来，但队伍里打头的几个还是迈出了几步，对着我指指点点了起来。

    虽然我没听过这种语言，但是能听懂。

    他们在说我看起来没啥肥肉不太好吃的亚子……

    这群原始人类懂什么美食，我身上裹了这么多香料，拿去煮汤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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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人嘟嘟囔囔了半天后，一个看起来格外健壮的家伙推开了其他人，迈着十分嚣张的步伐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看到他腰上挂着一个石鬼面，忍不住动动鼻子嗅了嗅味道。

    嗯，是吸血鬼。

    石鬼面象征着我们多年的研究成果，小狗不会把石鬼面交给在他眼里与猪羊无异的人类，那就意味着，是在小狗陷入沉睡后，这群人闯入了那个洞窟，擅自取走了石鬼面。

    关于休眠时要把石鬼面拿好一起变成石像这件事，等小狗醒过来再好好教育他，现在要先把石鬼面拿回来，这玩意儿保存在人类手里可就麻烦了。

    在那个吸血鬼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先他一步抬起了手，一把按住他的脸，赶在他挣扎攻击我之前，调整为进食状态，将他的脑袋整个儿吸收了。

    嗝，吸血鬼真的好大补，还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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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松干掉吸血鬼，取回了石鬼面的我，莫名其妙被这群人围起来跪拜了，这让我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慌张。

    不过，但我听到他们嘴里念叨着什么“神明”什么“英武”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群人的想法——一抬手就能干掉最强的那个人，这种未曾见过的强悍几乎是神明一般的力量。

    大概我和他们供奉的神明也有相似之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毫不犹豫地将我认作神明吧。

    唔，不过确实得回去他们的聚集地看一看才行，留在这边的石鬼面不止一个，如果还有其他的石鬼面也被这群人拿走了的话，得全都回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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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没有打算装模作样宣称自己是神明，但是这群人好像有点脑子一根筋，就跟当初始皇帝一样，就算我试图否认，他们也会自己脑补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认为我是传说中羽蛇神的使者，按照约定回来带领并指引他们了。

    这群人——阿兹特克人，他们有着人祭的习俗，甚至在迎接我回到聚居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选出一位美丽的少女送上祭坛，打算进行庆祝。

    我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这种祭祀活动，我也许不在意这些人类的死活，但那可不代表我能忍受他们为了我杀人。

    哎……真是群野蛮人，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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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原本的族长是吸血鬼，所以这群人很轻松地接受了我只在晚上外出的设定。

    他们对于我拒绝人祭的反应十分困惑，但是只要摆出严肃的表情，这群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听从我的话，因此我和他们约定，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来打扰我，而我也不需要他们的供奉，我告诉他们那些都是『无用之物』，会打扰神明的清明。

    哪怕是这种胡扯的话他们也会毫不怀疑地相信，多奇怪啊，明明是有人祭习俗的族群，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信仰的神明会需要心境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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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偶尔会在晚上巡视阿兹特克族群，发现他们好像确实是没有其他的石鬼面了，留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虽然挺热闹，但是我毕竟希望能和这些野蛮人保持一定距离，再待下去说不定会对人类过敏。

    但是……

    我瞥了一眼今天被抓回来的俘虏，忍不住叹了口气。

    留在这里姑且可以制止他们的人祭行为，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是偶尔施舍给他们一些有治愈效果的药物，那么保持现状也未尝不可。

    在上一个俘虏被抓来时，我就询问过了今年是哪一年，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留在这里的土著族群已经留存不了多长时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来自大洋彼岸文明社会的入侵者赶尽杀绝。

    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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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很喜欢宴会，无论是文明人还是野蛮人，大家都很喜欢宴会。

    今天的宴会是因为我没有制止他们对俘虏进行人祭，他们认为神明没有拯救之人一定是罪人，人们觉得自己给予了罪人惩罚，因此人们觉得今天的自己特别神圣。

    然而我没有制止他们，只是因为殖民入侵者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

    而遗憾的是，在我看来，这个热衷于杀害同胞的种族也一样该死，每年春天的祭祀活动都要在族群内选择出一名少女进行献祭，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我坐在远离众人的祭坛之上，沉默地看着围在俘虏的尸体旁欢歌的人类，灌了一口闷酒。

    大家好，我是每天都在怀念民风淳朴乌鲁克的伊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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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将花递到了我的面前。

    小姑娘有些腼腆地站在我面前，手上捧着的是蓝色与白色相间的、形状很像星星的不知名野花，她看起来很期待，以至于我拒绝的话一时之间难以说出口。

    “这些花和神明大人很像，但只在白天开放。”少女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神明大人白天从不出门，所以我为神明大人带回来了。”

    ……更不好拒绝了啊！

    我伸了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但为了防止其他人知道后也学她来给我送些有的没的，还是叮嘱了一句：“以后不用给我这种无用之物。”

    少女对于我接受了她的礼物这件事感到很开心，灿烂地笑着跑开了。

    我看着这束略显可爱的花，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就是为了让这种可爱的小家伙们不遭殃，才留在这里的吧。就算是野蛮原始的种族，人性中可爱的部分依然会存在，所以我才没办法说出我讨厌所有人类这种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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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巡视的时候没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送花的少女的身影。

    在他们不断地重复着“不会再让神明大人被无用之物困扰”这句话之后，我就想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慈悲的神明即便觉得困扰也还是原谅了少女的亵渎，但人们不同于仁慈的神明，他们会主动代替神明制裁少女。

    大约是趁着夜晚将少女丢到危险的丛林里去了吧。

    他们几乎是邀功一般地凑到了我的身边，歌唱着发自真心地赞颂之语，人们常觉得这样的供奉与讨好能让他们得到神明的垂怜。

    可是神明才不会爱人类。

    我不是神明，但也不会爱人类这个群体。我只是在看到他们尽心尽力供奉我时，偶尔会将自己一闪而过的善心施舍给他们，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和那些傲慢的神明相同。

    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自己这副丑陋的嘴脸永远无法获得神明的垂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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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丛林深处找到了少女。

    她在狼群的不远处瑟瑟发抖，喉咙发出低吼悲鸣一般的祈祷声。

    我向着少女走了过去，却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充满不耐烦的女声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哎！大晚上的不要来打扰我的休息啊！你们这群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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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在骂人还是在骂狼啊，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