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归浮躁, 夏晚儿也看出来了, 这一局对江梓苏非常重要,否则她不会这么小心谨慎。
于是, 赌局进行到后面, 夏晚儿也格外谨慎起来。
而结果就是,每当江梓苏开始决定跟注的时候,夏晚儿就会放弃。
于是, 这赌局被拉得更长了,从最开始的十几局, 进行到后面, 甚至到了四十多局还没结束!
这如果还有围观者在, 恐怕都要急得骂人了。
赌局进行到第49局时, 即便是江梓苏,脸上也流露出了浮躁的神情。
这一局,两人第一张明牌,江梓苏的是一张黑桃8, 夏晚儿是红桃K。
就这一张牌而言,除非江梓苏底牌也是张8,否则她的牌就比夏晚儿小。
有些意外的是, 她这局选了跟。
于是夏晚儿也跟, 霍知寒发牌。
这一次,江梓苏是一张梅花K,夏晚儿是一张方块A。
牌面依旧是夏晚儿大,她甚至有出顺子的概率, 而江梓苏的明牌,最小是8,最大是K,在五张里面,已经没有出顺子的可能!
然而,江梓苏依旧选择了跟。
她像上头了一样,继续跟了两张。
到这时,五张牌已经全部发完,两人的四张明牌分别是——
江梓苏:黑桃8,梅花K,方块10,黑桃A。
夏晚儿:红桃K,方块A,梅花10,红桃Q。
两人再都选择跟的话,就是揭开底牌,结束这场近三个小时的赌局!
而就目前的牌面而言,明显是夏晚儿的更大。
如果她的底牌是J,那么就是顺子,稳赢。
不过她自己知道,她的底牌是一张黑桃K。
但即便不是顺子,一对K的赢面也很大。
江梓苏那边,除非底牌是A,否则不可能赢!
因为最后一张是江梓苏牌的更大,所以由她先决定是跟还是放弃。
夏晚儿细细地看着江梓苏,发现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但是,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状态,她持续了十几分钟!
近三个小时毫无意义的对局,夏晚儿已经浮躁得连柔弱也装不出来了:“到底是跟还是不跟?不跟我们来下一局!”
她觉得江梓苏是不可能跟的。
可没想到,在她这句抱怨说完,江梓苏突然抬眸看向她,相当笃定的嗓音道:“跟!”
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候夏晚儿再选择跟,那么这场赌局就可以结束了!
之前夏晚儿的政策一直都是,如果江梓苏特别笃定地选择跟,她就不跟,不让对方有一丝赢的可能。
可这一局,夏晚儿的赢面太大了!
江梓苏唯一能赢她的可能,就是底牌是张A!
可是,按照发牌的顺序,她是第四张明牌才来的那一张黑桃A。
如果她底牌是A,那前面发的三张明牌,对她都是毫无用处的。
在这样双方都很浮躁的情况下,她实在不大可能坚持等到第四张明牌发出来。
此时就轮到夏晚儿纠结了。
她的赢面真的非常非常大。
可偏偏江梓苏选择了跟……
想到这里,夏晚儿原本就浮躁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她为什么要怕江梓苏?
凭什么江梓苏选择跟,她就一定要放弃?这样还怎么结束对局?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无意间看到了对面,江梓苏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但夏晚儿恰好捕捉到了!
她突然来了气,猛地按住自己的底牌,相当强势地瞪向江梓苏,郑重宣布:
“我跟!不仅跟,我还敢肯定,你不可能赢我!”
说着,她直接掀开了底牌——一张黑桃K!
“虽然不是顺子,但我这是最大的对子!”
夏晚儿语气非常笃定。
接下来,她便看到,刚刚还有些悠闲的江梓苏,突然重重地瘫软到了座位上,仿佛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看到这一幕,夏晚儿心里越发坚定,自己赢了!
她看向霍知寒:“开她底牌吧。”
江梓苏没有动静,霍知寒过去掀开了她的底牌。
这一刻,仿佛空气凝滞,时间变慢——
那张几乎要被江梓苏汗水浸湿的底牌,像电影慢镜头似的,被缓缓掀开——
但当它砸到赌桌上的那一刻,似乎特别沉重,如金石坠地。
那是一张……红桃A!
夏晚儿瞪大了眼睛,如何都掩饰不住震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张A!”
此时,江梓苏的心跳还没缓过来。
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毫不掩饰,爽朗地笑出声来:“为什么不可能?我的底牌,就是A!”
这么多局下来,她早就发现了规律。
当她的明牌特别好的时候,夏晚儿哪怕明牌同样好,也不会选择跟到底。
所以,她唯一赢夏晚儿的机会,只能是明牌特别烂的时候。
明牌特别烂还想赢,就只能出对子。
而为了确保能赢,她必须出最大的对子,也就是对A!
所以,当她的底牌是A的时候,就一定会跟到第四张明牌。
刚好这次,被她赌到了!
但是,即便这样,她还是特别纠结。
因为夏晚儿的明牌真的太好了,还有一个出顺子的赢面!
于是,她纠结了近十分钟。
但是,当夏晚儿不耐烦出声的那一刻,江梓苏终于笃定了,夏晚儿的底牌,不可能是J,她不可能出顺子。
因为如果是顺子,那么夏晚儿就是稳赢的局。
那么多局对战下来,江梓苏早就发现了,当夏晚儿的牌是稳赢的时候,她等待时就会特别有耐心。
而当她没多少耐心的时候,就说明她的牌并不是让她稳赢的局面!
于是,江梓苏才终于敢赌下了这一局!
在明牌赢面那么小的情况下,赢下了这一局!
直到此刻,她的心脏,依旧狂跳不已。
但她终于重新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坐在她身旁,从始至终淡定得可怕的男人身上。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格外克制的,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吗?”
庄律嘴唇微微抿着,没有波澜的眼神,静静地盯着她。
不等他开口,霍知寒主动朝这边走了几步,语调轻松随意:“放心,契约都签了,当然会兑现的。”
江梓苏对霍知寒的话没有反应,依旧朝着庄律的方向,和他对视。
庄律眼皮微软,眸光深邃,微眯的眼缝里,流露出一丝狂佞的野性。
江梓苏的心跳,一点一点缓慢下来,每一下,越来越沉重。
直到男人突然起身,他脸上再看不出任何表情,将手里的羊皮卷扔给了霍知寒,就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留下剩余的四人,霍知寒和江梓苏都沉沉地松了口气,庄宸神情复杂,夏晚儿脸色难看。
空气安静了几秒,庄宸主动抓起夏晚儿的手腕,将她往外带。
路过霍知寒身边时,庄宸脚步顿了一下,声音冷沉:“你答应我的承诺,也会兑现吧?”
霍知寒神态自若:“当然。”
很快,这地下室的房间里,只剩下江梓苏和霍知寒两人。
江梓苏其实还不太懂现在的状态,她的目光落在那张羊皮卷上:“你和他的契约,到底赌的什么?”
霍知寒淡淡地摇了摇头:“那不重要了。现在的结果是,我帮你把那一半的灵魂赢了回来。”
江梓苏此刻已然是完全放松的状态,但她还是一脸懵:“已经还给我了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知寒静了半秒,微微摇头:“还没。”
话音刚落,他大手一挥,江梓苏感到一阵虚晃,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这是你的鬼使空间?”她细细打量周遭,心里有太多疑问。
霍知寒站在一张极有质感的黑沉木桌前,将羊皮卷摊开放在上面,低沉的声音解释道:
“这张契约羊皮卷里,已经存放好了我们各自的筹码。”
说着,他手一挥,那张墨黑色的木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具通体雪白的骷髅骸骨!
江梓苏第一时间想到了萧一鸣!
所以……霍知寒的筹码,是萧一鸣?
江梓苏颇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
话才起头,霍知寒给了她一个深沉的眼神,声音越发严肃:“先别说话,来躺在这具骷髅旁边。”
江梓苏默了几秒,终于还是乖乖听话,躺到了黑木桌上。
这一次,霍知寒手里拿着羊皮卷。
闭眼默念了什么,那羊皮卷便化作了一团幽蓝色的鬼火!
一种像水银般凝实的液体,从幽蓝鬼火中缓缓滴落下来。
这种特殊的液体,像有生命一样,自动在黑木桌上滑出了特定的轨迹。
最终的轨迹形成了一个有着奇特花纹样式的圆,这圆形图案有点像太极图,但又不太一样,只是呈S型对称的这点和太极图类似。
而江梓苏和那具骷髅,分别在图案对称的两个点上。
“接下来,可能会很疼,无论如何,一定要忍下去。”霍知寒的声音格外郑重,是对江梓苏说的。
江梓苏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但内心格外坚定。
紧接着,她感觉到鬼火似乎接近了自己。
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凉意,让她冷到颤抖。
紧接着,才是强烈到无法容忍的灼烧感,让她想要抓挠自己的皮肤,想要逃离这场火!
“坚持住,不要动!”
霍知寒严厉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过即使没有他的声音,此时的江梓苏,也完全是动不了的状态,除了身体本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不知道萧一鸣此刻的状态,只感觉自己好像全身的骨肉都要融化了一样!
当一切结束时,江梓苏觉得自己仿佛没了肉一体,又回到了那个只有一缕幽魂的阿飘。
阿飘此时的视野里,是一片荒芜。
这种荒芜的感觉,和纯粹的黑色是有区别的。
黑色至少还是一种颜色,她感受到的,就像先天性盲人,就像两只眼睛一睁一闭时,闭的那只眼睛“看”到的。
在这样荒芜的状态下,她“看”到了一棵黑色的树。
或许那树不是黑色的,但她觉得那是黑色的。
她有种强烈的信念,感觉那棵黑色的树,是她记忆中的土壤,是她来处的根。
阿飘不自觉地朝着那个方向靠近,而当她触碰到这棵树时,树上浮现出亮色的文字。
那一树一树的文字,满满地写着仇恨和业障。
就像芸芸众生,将全部的仇苦和欲望,都写在了这里。
它像一个合格的鬼使,所能收集到最完美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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