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之乱有了延平帝的加入, 局势顿时更复杂了。
丞相的话明达听进去了,可她与唐昭原本商议好的领军人选,这时候再看也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于是众人在宣室殿中商议一番, 暂时也没个结果,一时更难有完全的应对。等晚些时候丞相等人处理完政事离开, 明达却还坐在宣政殿中发呆。
唐昭寻来已是许久之后了,见宣政殿中只剩下了明达一人, 不禁疑惑道“丞相他们都离开了吗那殿下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
明达见她来了,肩膀一松, 露出几分疲态来“阿昭过来。”
唐昭闻言上前几步, 直走到明达面前。公主殿下便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然后将自己埋入了她怀中, 深吸口气还是止不住的身体微微颤抖。
被她抱着的唐昭自然察觉了, 惊诧之余更多的还是担忧,忙回抱住明达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明达没有回话,不过唐昭很快就发现了桌案上的奏报。她略一犹豫便伸手拿了过来, 展开一看顿时明白此刻明达的反常是为什么了。可事已至此,再多的伤心难过也是枉然, 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这才是当务之急。
唐昭这时候便冷静了许多,抛开了皇帝的死, 也抛开了定国公的死, 单纯以当权者的眼光来看眼下的局面, 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没时间让明达一直伤心下去,唐昭只是略等了等,等感觉怀中人情绪暂时平复下来, 她便问道“北地之事,殿下有何打算”
明达咬牙,第一句话便是“我要报仇,要延平帝不得好死”
唐昭自然没有反驳,事实上与延平帝有仇的不止明达前世她死于叛乱,叛乱的幕后之人便是延平帝,与她而言这便是杀身之仇。更别提前些日子定国公也死于暗杀,原本还能算在胡人头上的账,现在毫无疑问也是延平帝做的,这便又是杀父之仇了。
血仇累累,唐昭忽然生出些想法,便应承道“殿下所望,我自当尽心竭力。”
明达何其了解唐昭,一听这话便意识到了什么,她拧着眉松开唐昭“你要做些什么”问完又紧接着道“我不许你去北地”
唐昭默了默,又无奈笑道“那殿下准备让何人去收拾这烂摊子”
明达便沉默了,过了好半晌挤出一句“让乐平侯去。”
唐昭想到萧翼,便摇头“你让他去送死吗”
北地的风雪比京中要大上许多,冬至过后正冷的时节,漫天的鹅毛大雪几乎能将人埋了。
这样的时节本不适合行军打仗的,且不提行军难度急剧增加,就是行军路上的损耗也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不止是粮草的损耗,也不止是军械的损耗,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人命的消耗。天知道这样的天气里行军,能冻死多少人。
然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了,却有一队兵马在荒野疾行而过。奔驰的马背上坐着的是穿着厚实的胡人,可即便他们裹得严实,没被裹住的眼睛上,睫毛也早已经凝了冰。
队伍一路疾行,有马儿跑着跑着忽然倒地,也有人颠着颠着忽然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前者是马失前蹄,后者可能是骑士冻毙,但不论如何这支队伍都没有停下。如果有骑士及时爬起来,就会被后面的同伴拉扯上马背,如果没有,队伍便会自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回头,他们忙着赶赴目的,仿佛眼前这一幕早已是司空见惯
后方百十里外,铭城的将军府中,却是一派安宁模样如果忽略空气中还未曾散尽的些许血腥气,那么文士坐在庭院前煮酒赏雪,也确实算得上安宁,甚至是风雅了。
庭前雪未停,寒风中一盏温酒入喉,暖了心肺。
有人脚步匆匆而来,行到庭前却见文士坐在外面。来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连之前想说的话都忘了,脱口便担忧道“主上怎么在这里这般的天气,该在屋中避寒才是”
文士打扮的正是闹得北地不得安宁的延平帝,他与明达兄妹虽是同辈,但他那一支却是长子长孙,因此比明达他们要年长许多。如今的延平帝已近天命之年,远看文士翩翩,近看却能瞧见他眼角脸颊全是细纹,看上去甚至比同龄人更苍老几分。
延平帝闻言也未生气,甚至好脾气的笑了笑道“我就在外面坐一会儿,不妨事的。我可不是京中那小皇帝,连这点风寒也扛不住。”
然而来人却不买账,依旧一脸不赞同道“现今正是紧要时候,主上别任性”
延平帝身体也算不得好,早年武兴帝兵变时,他为逃出宫在大冬天里泡了冰水,自那之后便坏了身体根基。这些年虽然一直将养着,身体看着好了许多,可到底不能恢复如前了。更何况三十年余年过去,他也成了老头子,再不是当初少时模样。
被人再三劝阻,延平帝最后还是无奈的选择了回房,临走前顺手拎走了煮得微烫的酒水。饮一口下肚,仍旧感觉一股暖流直入肺腑。
等回到温暖的室内,延平帝抖落了身上沾染的些许雪花,这才转过身问来人道“好了,现在说正事吧,你那边如何了”
来人比延平帝年轻些,不过也是中年模样了,一身干练的武人打扮“主上,这”
见对方支吾犹豫的模样,延平帝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便了然道“碰壁了吧”说完不等来人回话,便又道“我早说过,如今我这名号可不怎么好用了。”
对方默然片刻,又咬牙道“一群乱臣贼子”
意外的,延平帝的心态反而很平稳。他摆摆手,拎着酒壶坐去案前,又摆出两只酒杯来分别倒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属下“时过境迁,本就不是我的臣子,你还能指望他们见着我纳头便拜若真如此,我大梁的边境只怕早就守不住了。”
这话倒也没错,可来人接过酒杯之后依旧皱眉,似有些后悔道“那之前,咱们是不是就不该这么着急打出旗号自从旗号打出之后,各城守备似乎都更严了,咱们的人都难靠近城门。”
延平帝会走到如今,自然不是他一个人,事实上就算当初被人夺去了皇位,他的身边也始终聚集着一批势力。他们曾经是大梁的文臣武将,曾经是朝堂上最忠心的股肱,如今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也依旧围绕在延平帝身边,推动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
打出旗号是众人商议的结果,本是算计着京中皇帝驾崩新君又年幼,趁着局势不稳军心不稳再添一把火。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甚至还起了些反效果。
延平帝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举起自己那杯酒饮了下去“打出旗号也是早晚的事,晚不如早。”说完对上对方疑惑的视线,便又解释了一句“要夺回皇位,总要名正言顺的。”
其实与胡人勾连在一起,对于延平帝的声望是极大的妨碍他远离皇权三十余年,口舌也被夺位的仇人掌握了三十余年,原本就被贬低名声不好。如今又与外族勾结,在年轻一辈中,他的名声更是差了极点。也是因此,北地各城不仅没有对他纳头便拜,反而颇多防备鄙夷。
这些在延平帝决定走这条路时,就已经想到了,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能借胡人的势,却不可能真等到兵临京城才打出自己的旗号,到那时局面才是真正的难看。
他堂堂帝王,怎能被人当做胡人的傀儡
眼见着延平帝神色淡淡,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人倒也冷静了下来。他一口饮尽了杯中已经变得温热的酒水,又抬头看向自家主上“那今日突袭山阳一事”
延平帝神色愈发淡漠起来“占得一城是一城,更何况那些胡人,咱们也不必怜惜。”
这话说得冷酷,若不期然间抬头,还能瞧见延平帝眸底的冷光。那是真真切切的冷酷,可不见之前的好脾气,若是让胡人听见瞧见了,只怕都不敢再认他这个盟友。
可惜这里并没有胡人,对面的下属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又就局势说了两句,便听来人感叹道“咱们也算打了个措手不及。北军少了定国公坐镇,一直群龙无首,也挡不住咱们的攻势。照这趋势下去,打去京城也不是难事。”
延平帝却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京城很快就会派人来的。”
“可京中皇帝不是刚死继位的小儿才十来岁吧,朝臣都应付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咱们”他说完自觉有理,还又补了句“更何况京中也不是没有咱们的人。”
延平帝听罢淡淡扫他一眼“你莫不是忘了,皇帝死了,朝中不还有个大长公主吗”
说起明达,对于延平帝他们来说就很糟心了。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明达一直帮扶着皇兄,朝局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延平帝他们也不至于舍近求远跑来与胡人合作。甚至到了今日,这人依旧是他们的拦路石,而且怎么刺杀都死不了。
过了片刻,延平帝捧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微凉“就不知,这次被派来北地对付咱们的,又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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