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你看这个,这个是最近最火的话剧呢。”拎着大包小包的丫头不经意的看见什么后,开心的跑到版画边, 一面说着一面指着画画扭头冲李婉宜笑。
现在月琴从宋公馆搬出来了, 以前宋公馆的丫头一个都没带, 现在在小洋楼的都是新找的。
所以李婉宜也总算过上了别人称呼“千金小姐”的生活。
她被博洋开除了, 又是放假期间, 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事情做, 所以没事便上街各种买买买, 要么就往她的郑淮哥那儿跑。
加上之前月琴因为她作弊的事,说了李婉宜几句就惹得她离家出走,所以现在月琴有些担心她又使性子, 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总之没有学业的压力,更不用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考试, 李婉宜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惬意且轻松。
但, 这份轻松愉悦,也只限于没看见和宋圆有关的任何事时。
李婉宜听丫头这样说,扭头便朝画报看去。不是这段时间风靡整个上海滩的鬼怪话剧又是什么
一想到这话剧和宋圆他们有关系, 原本刚刚各种买买买的好心情,一下子便全没了踪影。
她脸一沉便瞪了丫头一眼,没好气的说,“火又怎么样哼,不过是有人吹而已。”
丫头见李婉宜不高兴了,立刻老实规矩。她才从乡下来,被月琴看中说白了也就是觉得便宜, 这才花钱雇的。
但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丫头, 自然和那种在名门世家里浸泡过的下人不同了。
带出去的时候, 后者绝对是长脸的。
前者嘛
也不过是帮忙拎拎东西的杂役而已。要是出入好一点儿的地方,说不定还因为没见过世面,给自己丢了脸。
不过月琴原本朋友就少,加上李婉宜作弊被博洋开除,她又从宋公馆搬出来了,近段时间都不会和哪位太太、姨娘走得近,便就将就着用吧。
顶多要是以后有更好且便宜的下人,再换便是。
但虽说这丫头跟在李婉宜身边没多久,可即便时间短也已经挨了她不少打。
什么扇耳光、扯头发、掐大腿根和手臂内侧,李婉宜都干过。
丫头在乡下的时候也不是没被打过,可却没被这么阴损的打过。所以现在见李婉宜沉了脸,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低着头便赶紧回到她身边老实站着了。
见对方这个态度,李婉宜是很满意的。在她看来,这才是对自己这个“千金大小姐”的尊重。
像跟在宋圆身边那个薇薇,就是个没规矩的。
这种就是欠教训。
正想到这儿时,李婉宜又朝画报的方向看了一眼,嫉妒的冷哼了一声后丢下一句“走”,便和丫头朝德大的方向走去。
真是太不公平了,就连一部话剧都和她宋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什么好事都有她宋圆的事
烦死人了。
一想到这里刚走到德大门口的李婉宜突然顿住了脚步,不顾门童正冲自己弯腰说着“欢迎光临”,便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丫头说,“你就在这儿站着。”
“啊”丫头呆了一下,看看身后晒得地都晃眼的太阳,再越过李婉宜看向德大玻璃门内。苦着脸看着李婉宜小声问,“为、为什么呀小姐”
李婉宜心里不痛快,便要在其他人身上找回痛快来,她听丫头这样问后哼笑了一声,手一抬便指向一旁用中、英文告知客人衣着整洁的展示牌后,扭头问丫头,“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丫头听了一呆,缓缓摇头后窘迫的小声回答,“小、小姐,我我不识字的。”
李婉宜听了又从她笑了笑,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又开口,“没关系,你不识字我可以说给你听。”
丫头眼前一亮,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连连点头。
“上面写着,“衣冠不正者,与宠物不得入内。”李婉宜说完后还觉得自己开了个很有意思的玩笑,捂着嘴便笑了出来。顿了顿后又看向丫头。
一面上下打量一面缓缓点头,“你嘛衣着还算整洁,所以不能进就是因为第二条啦。”
说完李婉宜又哈哈笑了起来,至于那丫头逐渐暗淡的眼神,以及慢慢低头的失落,却根本没放在眼里。
反而是站在一旁,听完全部的门童,满脸不赞同的交换了个眼神。重新再看向李婉宜的眼神里,也多了些鄙夷。
就李婉宜这样的,算什么千金大小姐。
呸。
李婉宜并不知道别人现在是怎么看她的。她笑完后重新冷下脸来,盯着低着头站在那儿的丫头,冷冷的开口说,“这是罚你刚才说错话让我不高兴的。去,在那儿去站着,直到我出来为止。”
丫头顺着李婉宜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儿不仅没有遮阳的地方,甚至还是光直射的位置。这种温度,真站在那儿,人肯定没多久便会汗流浃背了。
说不定还会中暑晕倒。
所以丫头扭头看向李婉宜,苦苦哀求着说,“小姐,刚刚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您不喜欢那舞台剧,您您让我换一个地方站吧在那儿站着,我怕等您出来的时候都没力气帮你拿这些东西了。”
这话一出口李婉宜立刻惊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呵斥了一句“闭嘴”,顿了顿后才又扭头朝门童的方向看去,见门童一副“什么都没没听见”的模样后,暗地里咬了咬牙又扭头看向丫头,咬牙切齿的说,“什么舞台剧和那个没关系。”
丫头听了一愣,满脸疑惑。
“那您这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实在想不出李婉宜还因为什么气自己了。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婉宜打断。
“你搞清楚了,我是主你是仆。我罚你理所应当,就算没理由也一样能使唤你。”李婉宜咬着牙说着,一面伸手掐着丫头的手臂慢慢拧,“明。白。了。吗”
李婉宜一字一句,手随着话出口越发用力,立刻让丫头痛出泪来。不仅不敢真的掉眼泪,也不敢躲开。只能拼命的忍着,小声哀求着连连应声,应着“明白了明白了,我明白了小姐。”
听她这样说后,李婉宜才又冷哼了一声甩开手,指着那个方向瞪着下人说,“过去站着。”
这次丫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拿着李婉宜各种买买买的东西,低着头默默的走了过去。
等她在那儿站定后,李婉宜才满意的一转身,在德大门童再一次热情的“欢迎光临”中,仰着下巴走了进去。等她走远后,门童这才又看了看李婉宜的背影,又扭头看向那个正在偷偷抹眼泪的丫头,默默摇头。
李婉宜从德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期间那丫头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汗水早就打湿后背不说,就连脸上也全是油汗。
现在见李婉宜从内出来后,赶紧用手腕擦了擦额头,打开阳伞便快步走了过去,扯了个讨好的笑喊了声“小姐。”
可惜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她才凑过去李婉宜便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伸手用手绢捂了口鼻皱眉看着她说,“你离我远点,浑身的臭汗味。”
丫头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一下才慢半拍的“哦”了一声,焉焉儿的往后退。
但才推开李婉宜便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冲她“哎”了一声,冲丫头伸出手说,“把遮阳伞给我。”
“哦。”丫头赶紧将伞递了过去。
李婉宜动作优雅从容的将伞打开,伞柄靠放在肩上转了转后,这才一面向前走,一面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走吧”。
她今天开心了,可以回家了。
丫头跟在她身后,又擦了把额上的汗这才跟上,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有刚才半点活泼。
而另一边的小洋楼内,月琴正热情的招待章铃坐下,并立刻吩咐下人上茶。
章铃一直在一边看着没说话,直到月琴忙完重新看向自己后,这才笑着开口问,“三姨太,您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月琴听了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她找章铃确实是有事想请她出出主意,但这么多年被养在后宅,说实话还真没求过谁。
现在突然要开口,竟不知从哪儿说起才好。
章铃似看出了她的犹豫,便笑了笑又说,“三姨太,您有什么就直说吧,是因为婉宜的事吗”章铃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开口,“不怕您笑话,其实我第一次看见婉宜的时候便忍不住把她当妹妹看了。”
说完章铃又搬出那套“年幼时和李婉宜有几分相似”的说辞,说给月琴听。说完后才又补充,“所以只要是关于婉宜的事,我都义不容辞。”
“原来章太以前”这些是月琴从来都不知道的。现在听她这样说,也不知是和李婉宜经历有几分相似,还是多余的同情心泛滥,总之对章铃的感觉越发改观。
顿了顿后面露歉意的开口说,“抱歉啊章太太,我都不知道你这些事。”
“没什么。”章铃大气的摇摇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我现在靠着自己过得挺好的不是”
“对对对。”章铃话音刚落月琴便连连点头附和,顿了顿又说,“章太太你这样的人我是最欣赏的了。哎,当初都是我识人不清,还总觉得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家婉宜的。”
“现在回头看,我真是太妄自菲薄了。”
月琴高高在上当了二十几年的受宠姨太太,根本就没怎么说过奉承话,所以现在说起来结结巴巴的,让人一听就有些想发笑。
这么多年,真是被养废了。
估计没了男人的庇护,这位月琴姨娘什么都做不了吧
章铃想到这儿后,在心里轻蔑一笑。
她最看不起的便是月琴这种人。
但心中轻蔑,可面上章铃依旧带着笑意,伸手握着了月琴的手情真意切的说,“三姨太这是哪里的话,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也希望以后你不要放在心上。”
顿了顿后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问,“对了,你是想说婉宜的什么事”
“我就是想请章太太劝劝她。”月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但咬咬牙还是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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