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三姨太, 婉宜还小，以后慢慢教就行了。”章铃轻轻拍了拍月琴的手，宽慰她说。
月琴听了, 收好自己心里的伤感，勉强冲章铃笑了笑说，“也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章铃做了个“请”的姿势, 催促她说, “哎呀, 说了那么多话。来, 小铃，快喝茶。”
说完月琴便发现章铃的红茶杯已经空了，端了红茶壶准备给章铃倒茶时，才发现红茶茶壶里也没茶了。
这认知立刻让月琴皱了眉头, 想叫人来倒茶却一抬头看向周围，发现一个人都没。
生气的同时还觉丟了面子，所以她冷哼了一声后，便将茶壶不轻不重的放回桌上，扬声喊人, “人呢都跑哪里去了”
喊完这一声后月琴又扭头看向章铃，满脸歉意的开口说, “抱歉啊小铃，这些下人啊哎, 连以前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章铃听了眼珠子一转, 立刻计上心头。但面上却依旧笑着顺着月琴说, “可能是还不太懂规矩吧, 没事。三姨太您费心点儿, 多教教就好了。”
这话出月琴便又叹了口气, 一副和章铃“说知心话”的架势，“自从搬出来住后，我要管的事情太多了。真是到现在都没忙不过来呢。”
“那”章铃迟疑了一，略带了点儿试探的味道开口，“就不能让宋公馆的下人来照顾婉宜吗或者派两个精干的老妈子，教教这些人规矩也好啊。”
这话出口后月琴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之后才眼神闪烁的移开眼不和章铃对视，强笑着支吾解释，“这不是大姐和穆楠闹了矛盾嘛，平时家里的事都是大姐在处理的，现在她一甩摊子走人，便有些没章法。”
“我也是觉得这样待着没意思，这才打算搬出来住散散心，等以后好了再搬回去。”月琴一面强笑着，一面伸手将耳发挽至耳后，似借着这个动作缓解自己的尴尬。
“你也知道，穆楠啊是做大事的人，哪里会管这些家里的琐事呢”月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章铃听完她的解释，一脸恍然的连连点头，并不忘回答，“三姨太您说得有道理。”
但心里却对月琴这套说辞嗤之以鼻。
月琴回以微笑，但下一秒就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似的，又扭头看向周围，见还没人来立刻皱了眉头高声，“搞什么人呢怎么现在还没来”
话音刚落红妹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连声应着“来了来了来了”由远至近。
等到了跟前后她用系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便向月琴鞠躬，“太太，您说”
“红妹”月琴看见她后眉头微皱，“怎么又是你在厨房忙其他人呢”
这话出口红妹又支吾了起来，站在那儿双手扭着围裙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这个”
但就她这表情，根本不用再说什么月琴便已明白，“哼”了一声的同时，手也朝茶几上一拍。瞪着红妹指着门口冲她说，“去把王妈给我叫来”
她话音刚落不等红妹回答，王妈的声音便从一边懒洋洋的传来了。
“哎呀不用这小丫头叫啦，太太我这不来了吗。”
章铃顺着视线，和月琴一起朝声音处看去，便见王妈妈慢吞吞走进来，不仅如此手上还抓了一把瓜子儿，一边走一边磕，那瓜子儿皮就随意的一偏头，直接“呸”在地上。
跟乡下的农妇没什么区别，哪里像个在大户人家帮佣的老妈子。
不仅没有半点教养，甚至还完全不将月琴这个主人家放在眼里。
所以月琴见她这个模样，气得“你”了一声后便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红妹见状，左右看看后赶紧跑到一旁去拿了扫帚和撮箕，将王妈沿路吐的瓜子皮全部给扫干净。
王妈见红妹这副模样，嗤笑了一声后这才重新扭头看向月琴，也不管章铃还在这儿，随意的弯了弯膝盖后懒洋洋的说，“太太找我啊有事儿吗”
月琴舒服日子过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王妈这样的泼皮无赖，站在那儿瞪着她气得胸膛起伏，“你”了好几声都没将气给撒出来。
王妈刚好嗑完最后一颗瓜子儿，“呸”掉之后便拍拍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月琴说，“太太，您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下去了。不耽误您和这位太太聊天。”
话说到这儿时王妈还朝章铃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轻哼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但才侧身一直坐在一边的章铃便忍无可忍，呵斥了一声“站住”后，一下子至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王妈面前，在她扭头朝自己看来时，直接一巴掌扇在了王妈脸上，打得对方一下子捂了脸。
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章铃“你你”了半天。
但话未出口便被章铃伸手将王妈指着自己的手打开，反手指着她又骂，“你什么你下人没个下人的样子，你是哪家买办行介绍来的下人我现在就要打电话过去问问，这就是你们在人家家里做事的态度怎么在买办行的抵押不想要了是吧”
王妈一听章铃的话立刻明白自己遇见个“懂事”的了，原本嚣张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唉哟”了一声后低三下四的连连摆手，“别别别，这位太太，您可千万别打电话啊。”
章铃瞥了眼王妈，冷哼了一声后开口，“你马上去把所有的下人给我都叫来”
这次王妈不敢再找话说，连声应着“是是是”，便点头哈腰的退下去了。
等她走后章铃才走回月琴身边，柔声喊了句“三姨太”后，扶着月琴重新坐在沙发上。
刚坐好月琴便反握了章铃的手，有些激动又感解气的开口，“小铃，你今天可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了，你是不知道，这几个下人最近刁滑得很”
章铃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又正色看向月琴开口说，“三姨太，你这儿的这些人得赶紧换了，可不能再拖。”
“这”月琴听完有些为难，顿了顿又开口说，“小铃，我也不瞒你。不是我不想马上将他们辞退，而是”
她的话未说完，但章铃已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握了月琴的手表情真挚的冲她笑，“三姨太，我当婉宜是妹妹，自然也跟您有一份不同其他人的亲昵。这样吧，不如我先帮您出钱解决了这些人，之后等您方便了再给我就是，您看如何”
章铃说到这儿又顿了顿开口，“我在这一块儿刚好有朋友，保证找来的下人又勤快又听话，绝对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
“这”月琴听了有些心动，“那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呢三姨太。”章铃笑着说，“朋友之间不就是互相帮忙，彼此相欠的嘛。”
“而且”章铃顿了顿又补充“难道三姨太您不不担心你不在的时候，你家的东西”
对啊。
月琴恍然，她和婉宜可是有不少名贵首饰、衣服一类的。万一这王妈最后起了歹心，那
想通这点的月琴咬咬牙便点头答应了，“行吧，小铃。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三姨太。”章铃笑吟吟的说。
她刚喊完人月琴就“嗐”了一声，冲章铃挥挥手后说，“小铃，你都说我们是朋友了，以后就别叫我三姨太，叫我月琴姨就行。”
“这好吧，那我就高攀了月琴姨”章铃只迟疑了一下便爽爽快快的喊人。
等月琴应了一声后两人便坐在那儿相视一笑。
双手互握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母慈女孝”的架势。
等她两话刚告一段落，一直在一边老实站着的红妹便“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看着月琴和章铃苦苦哀求着说，“太太，能、能不能求您不要辞退我我我会更努力工作的工钱我也可以再拿少点儿没关系，就是想求你别辞退我，让我留下吧”
月琴惊了一下，这段时间下人们都喊不动，就红妹这个小丫头勤勤恳恳的做事，确实挺老实的。
但她虽然老实却也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一时之间月琴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扭头看向章铃问，“小铃，你看呢”
月琴就是这样的性格，当有人替自己拿主意的时候，连脑子都不想动一下。只一味的想依靠他人。
章铃沉吟了一下开口说，“要不留着吧就算这丫头有很多东西不会，但总是可以教的。如果实在教不了，那到时候让她去厨房干活也一样。”
说到这儿后章铃扭头看向红妹说，“所以到时候要是你去厨房了，可不能有什么抱怨。不然今天王妈他们就是很好的教训。”
“我明白我明白我会努力的太太，章太太，你们放心吧。”红妹跪在地上，大喜过望的连连点头。
章铃听她这样说后，扭头看向月琴。
月琴见状这才点点头冲红妹开口，“行吧，你起来站在我身后。”
红妹听了立刻从地上爬起，将扫帚拿到一边放好后迅速的站到月琴身后。老实规矩得很。
等红妹才站好，王妈便带着其余的下人出现了。规规矩矩的在两人面前，王妈站在一边看了看下人，又朝月琴她们瞄了一眼后这才讪笑着开口，“太、太太，人都来了”
小心翼翼又带讨好的语气，和刚才的嚣张跋扈，简直是天壤之别。
月琴听着挺痛快的，微仰了下巴拖长了音“嗯”了一声后，这才又朝章铃看去。
那意思明显就是要她帮自己拿主意。
章铃见了在心里鄙夷月琴后，还是冲她点点头，从月琴那儿接过了主导权。
后面的事也挺简单的，章铃利落的付钱给这些人，叫他们马上滚蛋。但所有人的工钱，除了红妹都被扣到了八成，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这段时间都消极怠工，要么就拿八成的工钱走人，要么章铃就给介绍他们来这儿工作的买办行打电话。
让他们抵押在那儿的东西被买办行扣下。
王妈等人也就敢欺负月琴这种“不谙世事”的姨太太而已，像章铃这种门儿清的，半个废话都不敢多说。
最后一行人左右张望后，也只能点点头接受只有八成的工钱了。
章铃做事的手脚非常快，刚处理完王妈等人，一个电话打给朋友，对方便安排了新的下人来月琴这儿。等安顿妥当了，章铃这才从月琴那儿告辞离开。
甚至月琴还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即便章铃上车了也依旧站在原处挥手，现在对她是半点芥蒂都没了。
果然当初是自己想太多了呀
月琴笑吟吟轻叹口气，这才转身回了小洋楼。
但她并不知道章铃在拐过拐角后不久，便让司机将车停在一小巷边，她推开门自己往里走，让司机在车上等着。
往小巷里走了一小节后，在这儿已经等了一段时间的王妈便听见动静探身出来，见是章铃后立刻眉开眼笑的朝她快步跑过来，到了跟前点头哈腰的问，“章太，我这事扮得还不错吧”
“嗯。不错。”章铃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一面从钱夹子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她，一面说，“唯一不足的就是你居然没搞定那个丫头。”
“嗐，那丫头是乡下来的。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王妈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钱，点清楚钱后将它细细收好，又重新看向章铃笑嘻嘻的说，“不过就一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肯定坏不了你们的大事的。”
“也是。”章铃托了托头发神情倨傲的回答，顿了顿又瞥了王妈一眼说，“这出戏唱得好，你先去乡下待段时间，最近就不要露面了。”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王妈又是一阵点头哈腰，顿了顿又笑得谄媚的说，“章太，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还请您关照啊。”
章铃听了哼笑了一声，丢下一句“再说吧”便转身离开。
下次要不是这次他们自己人慢了一步，她才不会花钱买通王妈，在背后指使她让月琴府上的所有人消极怠工，打了个迂回呢。
等章铃走出小巷后，她没马上上车，而是进入路口的电话亭先拨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那头才接起，郑淮的声音至那头传来，喂了一声。
章铃和他这么多年的合作了，所以郑淮语气里那点不耐烦，几乎是立刻便听了出来。
她捂嘴娇笑了一声，带了点儿促狭的味道慢吞吞的开口，“哎哟我这电话是不是打得不是时候啊”
郑淮听了也不接她的话，开口直接问，说吧，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章铃依靠在电话亭里，一只手绕着电话线玩儿，一面说，“就是跟你说一声，人刚才已经全部安排进去了。你那边的手脚也可以放开了做。”
说到这儿章铃顿了顿又吃吃笑得暧昧的说，“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相信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的。”
“行。我知道了。”郑淮听完章铃的话后说，“过两天我就去找李婉宜。”
好那我现在就不耽误你了。要尽兴哦郑淮哥章铃说得暧昧，最后还学着李婉宜的口气叫他，然后哈哈大笑。
郑淮懒得搭理她，利落的挂掉电话后，重新拿起酒杯和洋酒，就朝卧室的方向走。
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后，那少妇已经脱得半裸，侧躺在床上朝郑淮勾手了。
“快过来呀。”
郑淮笑了笑，拿着酒就朝她走了过去。
隔了两天，一大早红妹便来叫李婉宜下楼接电话。
这让李婉宜很不耐烦，随便批了件晨衣便打着呵欠下楼，一面走一面不太耐烦的问红妹，“是谁打来的呀”
红妹傻傻的摇摇头说，“我、我不知道，但听声音是个男的。”
男的难道是
李婉宜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后立刻加快了下楼的脚步，甚至一面走的时候还一面伸手理了理头发，扯扯衣服。
即便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整理衣装。
等拿起话筒时还清了清嗓子，这才语气甜甜的冲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婉宜，是我。下一秒郑淮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李婉宜听到后语气惊喜的喊了声“郑淮哥”，而脸上的表情除了甜蜜外，还带了点儿“果然”的得意。她顿了顿后又娇气的冲电话那头的郑淮说，“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关心你算不算大事李婉宜话音刚落郑淮便笑吟吟的问，一句话说得李婉宜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不由又在这儿娇嗔跺脚的喊了句“郑淮哥”
这撒娇的口吻惹得郑淮在那头低声笑，哎，我就是听章铃无意提起你好像心情不好，所以想着约你出去玩儿，散散心什么的。除了这件事，还真没其他大事找你。
一番话又说得李婉宜心里甜滋滋的。尤其是那句“无意提起”让她很是受用。
两人又隔着电话腻歪了几句后，李婉宜便和郑淮约好了时间。一挂了电话便立刻往楼上跑。
她得好好打扮才行。
等李婉宜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红妹原本想跟着，却被李婉宜不耐烦的挥挥手，“不用，你就待在家里。”
“可是”红妹有些犹豫，支吾了两声这才鼓起勇气开口，“太太让我跟着小姐呀”
话音未落便被李婉宜一眼瞪过来，吓得立刻缩了脖子。
“她的话你会听，我的话你就不听了”李婉宜冷冷瞪着红妹，现在是越来越烦月琴对自己的指手画脚了。
哼，也难怪宋圆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女，现在还不是说断就断
李婉宜在心里不屑的想着。
而红妹在听李婉宜这样说自己后，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我当然也听小姐的。”
“那就给我在家老实待着”李婉宜没好气的说完这话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留下红妹独自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傻愣愣的“哦”了一声。
多年后，李婉宜很后悔当初没有让红妹跟着自己。
如果红梅跟着她，也许后面很多事都会变得不一样，而她也不会自甘堕落。
却不想想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自食其果而已。
“郑淮哥”这时的李婉宜还很开心，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后，便笑吟吟的看着郑淮甜滋滋的叫人。“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怎么会。”郑淮笑着看向她，并伸手爱怜的在李婉宜头上摸了摸，这才又开口说，“只要是等你，多久都行。”
他之前就发现了，李婉宜非常热衷于模仿和渴望得到宋圆的一切。其中甚至包括宋行舟总是呼噜宋圆头发的举动。
所以他现在也有样学样的投其所好。
果然，这样的动作，再加上这番话，立刻又让李婉宜乐开了花。这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是好骗。
郑淮在心里颇为不屑的想着。
倒是李婉宜在娇嗔完后看向他又说，“郑淮哥，我们去哪儿”
“唔我带你去德大吃东西吧”郑淮想了想说。
“好。”李婉宜乖巧的点头，只要是跟着郑淮，她去哪儿吃东西好像都无所谓。
但等车开到德大才一进门，原本满心满眼都是郑淮的李婉宜，就在不经意看见宋行舟时，一下子愣住了。
她这反应郑淮当然有察觉，顺着李婉宜的视线看去后，迟疑了一下问，“婉宜，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看似体贴，实际上郑淮只是担心自己被宋行舟和顾勋看穿。
李婉宜听了微咬了下唇，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抬头看向郑淮笑着说，“郑淮哥，我们去跟哥哥打个招呼。”
说完也不等郑淮回答，便朝宋行舟的方向走去。
他看见自己身边有个郑淮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李婉宜盯着宋行舟，在心里痴心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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