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含糖量过高

    感觉到那股奇怪的视线，白崇不禁皱了下眉，这是短短五分钟内的第十次偷窥了。

    他向副导演马章和制片人于梁蹲着的角落瞥了眼。

    视线刚扫过去，那窃窃私语的两人立马动作一致地回了头。

    白崇：“……”

    两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跟小姑娘一样趴在角落里说小话，他们不觉得这幅场景很荒谬吗。

    导演张轮的想法显然跟他是一样的。

    “你们俩怎么回事？”张轮走过去一人一脚把两人踹了出来，“我这儿说事呢，你们能不能配合我？”

    坐在边上端着保温杯喝水的顾啸眼神闪了闪。

    刚才这两人也是一直在往自己这里偷瞄，频率虽然没有向白崇那里窥视的频率高，但是也足够让他察觉到了。

    刘童童则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毫无察觉的马章。

    刚才在外边，马章看见她以后忙不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就往屋里跑。

    明显是做贼心虚。

    刚刚短暂的交流里，马章和于梁交换了各自手头上的信息。

    ——顾啸从业多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亲眼见过顾啸拒绝一个以美著称的女演员。这是于梁说的。

    ——我看见顾啸和白崇在保姆车上行不轨之事。这是马章说的。

    两人一拍即合。

    ——顾啸看上白崇，没跑了。

    即便是被导演张轮从“八卦角”里踢出来，两人也没有停止过眼神和言语小话交流。

    “你说老张要是知道这两人因戏生情，”于梁把声音压得极低，“会惊喜吗？”

    马章：“喜不喜的不知道，但是惊是肯定的。”

    “那我们告不告诉老张？”

    两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一波小讨论。

    于梁：“我觉得不能告诉，你想想，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同公司不能恋爱的职场法则，你要是告诉老张，两人势必要走一个，走哪个？”

    马章还沉浸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和“同公司不能恋爱的职场法则”两者的谜之逻辑里，脑子没能转得过来，随口答：“谁也不能走。”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不能告诉老张，”于梁咂舌，“谁能想到一部电影的男一和男二搞到一起了呢。”

    马章终于转了回来，“等会等会，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烽火戏诸侯跟职场法则有什么关联？”

    于梁也就是随口一说显示显示自己的文化素养，真让他解释也解释不出来，转口把话题扯回正轨：“反正我们不能告诉老张。”

    这点也被马章认同，“是，老张那暴脾气，不能告诉他。”

    两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瞒下了这个未卜先知的结论。

    房间里多了好几位男女演员，张轮正在说公布角色演员的事情，让所有人都配合剧组发出微博。

    开机仪式当天广告天下，这是张轮的习惯。

    头一次进组拍戏，白崇认真地听着导演说话，没有注意到顾啸时不时对他的投视。

    张轮一气儿交代了很多事，跟白崇说完跟马章说，还要接着和其他几位主要配角说，说得口渴，拿起水杯咕噜噜灌下去好几口。

    看到坐在墙边的顾啸时，他眉毛一皱。

    顾啸没有私人微博，但是有一个工作室运作的官方微博，发过的动态寥寥无几，全部是给剧组宣传用的，现在是刘尔柳在打理。

    刘尔柳，顾啸的经纪人。

    “顾啸，你……算了，童童，你跟你姑说一声，让她及时发微博。”

    刘童童笑着应声，拿着手机走出去给她姑姑刘尔柳打电话。

    白崇则是暗暗记下了那位好心的“啸哥”的名字——顾啸。

    顾啸按摩的手艺很好，他本来被压麻的肩膀现在已经没有酸疼的感觉了。

    白崇登上自己的微博，底下有了很多顺藤摸瓜摸过来的网友，还有无数条没刷新出来的评论。

    他挑了下眉，没细看，直接进入写微博的页面。

    张轮对这部电影极其看重，在开机仪式前什么角色和人选都没有透露出去，把守得很严，此时发出的电影开拍微博瞬间热度飙升，很快便跟#白崇宝藏男孩#肩并肩问鼎头条。

    张轮这次选的所有演员，除了男主角顾啸，其他都是老戏骨和实力派演员，白崇混在里面有些扎眼。

    配合剧组发完微博，白崇没再看手机，跟着众人进行开机仪式。

    遵从张轮的规矩，开机仪式后众人要一起吃顿饭交流感情。

    白崇和顾啸被安排坐在一起。

    顾啸没有前辈的大架子，就是话少了些，在酒过三巡、其他人都放开音量说话时，他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菜，时不时端着黑色保温杯喝口热水。

    大家都知道顾啸修身养性，没人过去打扰他。

    白崇好奇地看了眼那杯子，瞬间被那袅袅而升的热气镇住。

    这么烫的水他真能下得去嘴。

    有人过来跟白崇说话，举起手里的酒杯。

    他歉意地笑了下，表示自己对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但是张轮看起来是来者不拒，明显是个酒鬼。

    拒绝得很有礼貌，且有技巧。

    对方愉快地跟他定下下次出去吃饭的约定，端着酒杯去找张轮。

    顾啸微微偏过头看了眼他，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位新人的认知，除了有时候稍显莽撞，白崇的确适合在这个人鬼不知的娱乐圈混下去。

    保温杯里的水喝完了，他皱了下眉，只好用饭店的杯子倒饮料喝。

    为以防万一，他面前的杯子已经提前被刘童童拿去卫生间洗过好几遍。

    打发掉所有来聊天的人，白崇牢牢地钉在座位上，低头玩着手机。

    看了所有的热搜，这才清楚完整地知道了事件反转的具体过程。

    那两个小姑娘在微博私信里跟他道谢又道歉，白崇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感觉隐约开始消散。

    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我没事，谢谢你们。”

    点击发送。

    至于大V@他的道歉，他没有理会。

    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合该被接受的。

    白崇刷了会儿微博，把剧组的所有演员都挨个加了微博好友，很快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是同剧组的人的反馈关注。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白崇靠在椅背上，听着张轮喝醉了大着舌头跟副导演马章吹牛皮。

    即便是在自己被众人怒骂的时候，张轮还愿意听一听自己讲述的真相，也没有把自己的角色直接砍掉，这是白崇没有想到的。

    在佳宇公司待的那几天里，他也不是单纯地只练舞，公司艺人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他都曾听过。

    这个圈子比他想象的要残酷，也比他想象的要柔软。

    陈康没有问自己发生了什么，直接选择相信自己。

    打不到车的时候，刘童童欢快的提醒声，顾啸好意的顺风车……

    不知道怎么的，白崇又想起了在保姆车上，自己没忍住疼哼出声时，那只落在自己头上的大手。

    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空无一人，自己趴在被窝里、双手捂着耳朵躲避雷声的时候。

    白崇闭着眼睛，抬手在桌上摸到自己的杯子，仰头喝了口饮料。

    刚给顾啸倒满饮料的刘童童，眼睁睁看着顾啸用过的杯子被白崇举起，贴近嫣红的嘴唇，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桌上。

    “咕咚”她咽了下口水。

    趁着顾啸上厕所还没回来的时候，也在白崇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的时候，刘童童急忙把自己错放在白崇手边的杯子拿了回来。

    没错，这是顾啸的。

    是有洁癖的顾啸的杯子。

    刘童童自觉无言愧对江东父老，正准备起身去卫生间把这杯子洗一洗时，包间的门一开，顾啸走了进来。

    刘童童：“！”

    她急忙放下手里的杯子，原样归位。

    顾啸没喝酒，清醒的意识让他注意到自己杯子的饮料多了些。

    没等他问刘童童刚刚有没有走开时，刘童童急忙说：“没走开！我刚给你倒的。”

    饮料瓶子就在刘童童手边，顾啸没发觉她的慌张，淡淡点了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口饮料。

    刘童童：“！！”

    完了完了，她内心无比痛苦地哀嚎着，间接亲吻！！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顾啸终于注意到她的异常，浓密的眉毛微皱，“童童，你怎么了？”

    刘童童：“……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紧张。”

    不知道想到什么，顾啸眉眼舒展，“你在想比赛的事情？你姑姑那里我会瞒着的。”

    刘童童一直很听刘尔柳的话，但是刘尔柳曾明确表示不希望刘童童去参加极限滑板这种有危险的活动，刘童童去参加各种滑板比赛都是瞒着刘尔柳偷偷去的。

    顾啸并不赞同刘尔柳在这方面的强势，能为刘童童隐瞒时他都会尽量配合。

    刘童童：“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啸哥。”

    她看了眼顾啸手里的杯子，再看看刚刚拿着手机起身离开座位、走到门口推门出去的白崇，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瞒下这段阴差阳错、间接接吻的“孽缘”。

    不该发生的意外，就让它悄悄地过去吧。她深沉地想着。

    顾啸喝了两口饮料，觉得这种饮料含糖量过高，甜得他有些渴。

    那边的张轮喝得多了，烟瘾也上来了，想去门外吸根烟，顺便把顾啸也叫了出去。

    白崇是被陈康的电话叫出去的。

    陈康说了很多话，白崇浅笑着应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他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最后挂电话时，陈康嘱咐他在微博上放几张好看的自拍。

    白崇在相册里翻了翻，没找到自拍，干脆直接在饭店外面现场拍了两张，这才转身走回去。

    离包间还差两步，正走到拐角的时候，他听到了张轮的声音，不由得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