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渐白,些许亮光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间漏了进来。
应着小台灯的灯光,趴伏在他床前的人呼吸平稳。
白崇盯着那人的脑袋看了会儿,想起身下床去厕所,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那人牢牢地握住。
不忍心打扰睡着的顾啸,白崇只好忍住尿意,在病床上老实地躺着,躺着躺着便无聊起来,视线渐渐从白色天花板转移到了那人的手上。
被握紧的左手手心开始慢慢出汗,他抿了抿唇角,小心翼翼地从顾啸手里抽出一根手指。
小指获得了自由,白崇松了口气,又开始慢慢地往外抽无名指。
好的,又是一次小成功!白崇内心给自己加油鼓气,还有三根,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中指有点长,他动了动肩膀,缩着身子往后抽,指尖脱离那人温热的手掌心时,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很好!又是一次阶段性的突破!白崇忍不住露出一抹喜色。
食指缓缓地往外抽动,大概是几次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大脑,觉得这事没那么难,干脆连大拇指也一起往外抽离。
大拇指的指尖碰触到微凉的空气。
就在食指即将脱离那人掌心的时候,一声没憋住的闷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
白崇:“……”
不知道怎么的,还没等那人抬头,他自己的耳尖先染上了一点绯红。
在白崇抽出无名指时,顾啸就醒了。
他忍了很久,还是没有憋住这股笑意,这小孩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醒了?”顾啸声音里带着点慵懒和沙哑。
白崇嗫嚅:“嗯,醒、醒了。”
顾啸抬起头,大大方方地把白崇努力半天才抽出来的手指重新纳入掌心,五指合拢,紧紧地扣住他的拳头,笑意中带了丝戏谑,“手指挺长的,怎么手却不大?”
白崇的确手掌不大,手指也不是很长,只是相对手掌来说比例很好,看起来极为修长。
顾啸一手握着他的左手,另一只手去捉他的右手,摊开看了眼,指尖白皙干净,手背汗毛很细几乎看不见,摸上去滑滑的。
“手很好看。”顾啸点评道。
白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任由他翻看自己的右手。
门被敲了两下,顾啸放下他的手,微微抬高音调,“进来。”
是张轮和于梁两人。
他们提着一个大果篮和一箱奶进来,张轮把牛奶放到旁边的地上,于梁把果篮搁在病床边的柜子上,不经意转眼间就看到了两人相握的双手。
于梁:“……”
这对狗男男就连医院这么圣洁的地方都不肯放过?!
张轮刚准备往病床近处走两步,被突然转身的于梁揽着脖子往外走,“那个什么,老张啊,我突然觉得心脏不太舒服,你陪我去心脏科查查。”
一头雾水的张轮差点被他扼住脖子嘞过去,使劲地拍了他一巴掌,“你、你憋扒拉我……”
于梁的决心很坚定,就算张大导演叫嚣着要灭了他,仍然坚定不移地把人拖了出去。
白崇:“……”
顾啸:“……”
沉默半晌,躺在病床上的白崇迟疑道:“啸哥,你有没有感觉……”
顾啸:“有。”
白崇的话都没说完,顾啸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实在是马章和于梁两个人做得太明显了。
无意识地在白崇手背上摩挲了两下,顾啸沉吟:“等这部电影杀青,我会劝张导带他们去医院检查。”
他松开手,走到窗户边把窗帘都拉开,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得人心里一阵透亮。
白崇抿了抿唇角,悄悄地将自己的手藏进被窝里,想要留住那股温暖。
寂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咕噜噜的声音。
白崇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
他下意识看向顾啸,这人不会又偷笑自己吧。
“饿了?我给你订饭菜,”顾啸拿起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摁了两下,“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童童。”
没等白崇来得及问刘童童怎么了,顾啸便起身走了出去,顺手轻轻将门合上。
门没有合死,留了些空隙。
白崇听话地在床上躺了五秒钟,蓦然想起自己的本意是起床上厕所的,轻叹了口气,慢慢起身下床。
他的右脚扭伤,红红的肿了一圈,上面涂着紫红色的药水,白崇猜测可能是护士帮忙涂的。
脚刚沾地,承受体重压力的脚腕便发出了一阵抗议,白崇轻轻嘶了一声,扶着病床的支架和墙壁慢慢往厕所的方向移动。
这间病房自带独卫,正好在门口的右侧。
白崇刚移动到门边,右手搭上厕所门的把手,便听到了门外那阵闷闷的笑声。
熟悉的音调,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崇:“……”他觉得自己被某度百科骗了,什么成熟稳重?什么低调内敛?分明就是个老顽童,居然还偷偷摸摸地出去笑。
他顶着一张大红脸,“咔嚓”一声拧开厕所的门。
病房门外的笑声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顾啸满脸严肃地打开门,“怎么了?”
他看了眼面色发红的白崇,又看了看那只搭在厕所门把手上的手,挑眉,“需要帮忙?”
“不、不用。”
白崇憋出这两个字,飞快地进了厕所,放水、冲水。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他拧开自来水龙头,轻轻鞠起一把水扑到脸上,十一月底,自来水凉的能让人打哆嗦,就这样洗了好几把脸,白崇才感觉脸上的热度渐渐降了下去。
等他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顾啸一直等在门口。
“好了?”顾啸随口问了句,拉着人的一条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搭,“需要下床就跟我说一声,你这脚现在还不能受力,要养一阵。”
这个姿势下,白崇的大部分体重都压到了顾啸身上,他不自在地稍稍挪开一点,“啸哥,我自己可以。”
顾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人好好地送回到病床上,握住白崇的右腿小腿,仔细瞧了眼伤处。
“医生说过两天才能完全消肿,”顾啸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柜子第二层取出医药箱,“正好你醒了,我再给你抹一遍药。”
白崇的耳尖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烫。
他结巴道:“我、我的脚是、是您、您抹的药?”
顾啸撕开一袋消毒湿巾,擦着修长的手指,抬眼看他,“不然呢?护士都是女孩,让她们给你抹脚?”
他把湿巾随手扔到床脚的垃圾桶里,捏着药膏管体微微用力,在手心里挤出一大摊白色的药膏。
这么一想也是,护士们都是女孩,的确不适合给自己的脚上药,白崇立马就被说服了,一转头看到顾啸已经把药膏挤好,他连忙道:“啸哥,我自己抹药就行。”
掌心的药膏缓缓融化,顾啸挑眉,“你自己够得到?”
白崇的脚不能用力,右腿需要平直地放在床上,要想毫不费力地给脚腕上药,他这腰可得足够软才行。
顾啸没急着给他上药,倒是要看看这小孩有多倔。
白崇点头,“可以。”
他自小就学舞蹈,身体柔韧度还不错,怕顾啸以为自己在逞能,他干脆直接平展双腿,弯腰俯身去够自己的脚尖。
几乎一双手掌都过了脚尖。
顾啸有些诧异,片刻后颔首,“身体挺软的,但是——”
他稍稍拉长了音调,直接把涂上药膏的大手覆在白崇的脚腕上,低笑:“你可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当然得负责到底。”
掌心的温度混合着药膏的凉意,白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好任由他给自己的脚腕细细上药。
顾啸上药上得十分仔细,指尖刮过没有抹匀的药膏,在脚腕底部涂抹均匀。
药膏稍有些刺鼻,顾啸丝毫不见嫌弃的神色,直到肉眼看不到有白色药膏残留时,他才停下动作,取了片消毒湿巾擦了擦手。
湿巾毕竟清洁力度不大,顾啸拧了下眉,还是认命地往洗手间走去。
抹药过程中,白崇一直没有说话,就连目光都不敢往男人的身上放,等洗手间的水声响起后,他立马撩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是他真的觉得顾啸这人对自己好得没边了。
刚开始玩滑板时他也不少受伤,每次都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地给自己上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愿意给自己上药的人,白崇觉得不仅心里泛甜,那股甜意可以直接通过食道传到嗓子眼里。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白崇还是没敢把被子拉下来。
顾啸刚走两步,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你好,对,是我点的,没有清蒸石斑鱼了?”
他捂着话筒,坐到病床旁边,拍了拍被子,轻声问白崇,“有什么想吃的吗?”
被子底下的人动了动,隔着被子声音闷闷的:“都行,我不挑食。”
哟,刚给这小孩抹完药就翻脸不认人。
为“挑食”实力代言的顾大影帝挑了下眉,淡淡道:“那就不要这道了,换个辣子鸡。”
躲在被子底下的白崇心里一阵悸动。
他的确不挑食,但是比较喜欢吃辛辣的食物,因为习惯迁就白康泰和夏素清淡的口味,他很少在人前显露自己嗜辣的本质,没想到顾啸居然能看出来。
半个小时后,白崇知道自己错了。
辣子鸡有是有,但是它不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手边是一溜的清淡菜色。
那道色香味俱全的辣子鸡完完整整地放在顾啸面前,明明是不爱吃辣的人,偏偏要把辣子鸡护得严严实实的。
在白崇偷瞄了十几次后,顾大影帝才憋着笑把那道辣子鸡移了位置,正好放在白崇手边的地方。
顾啸淡淡道:“吃吧,小馋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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