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巢之下难有完卵,这话不假。
如果从大局上看,甚至就连邮市的崩溃,都只是1985年的社会形势下,引发的诸多连锁反应中的一环而已。
接踵而来的第二环,就是远在长春的民间经济泡沫破灭。
1985年7月,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连涨了三年的君子兰跌下神坛。
短短不过一个月,君子兰就从每家每户恨不得供在头顶上的宝贝,变成了街边的垃圾箱连白菜帮子都不如的东西,市场陷入冰点。
这一堂生动的现代经济学教育课,比邮市崩盘影响力更大,让全国人民都领略到了什么叫经济泡沫。
事后总有人说,君子兰的行情是被社会舆论浇灭的。
归结于是1985年6月间,吉林日报接连在头版发表批评文章,才把站在巅峰的君子兰送上了断头台。
但这种说法是毫无道理的。
因为事实上,像这种矛头直指人们购买君子兰的动机,以及君子兰交易所衍生的各种问题的文章,长春的报纸一直就在发声,在提醒。
民间也一直有不满的声音。
政府的相关举措更没少出台。
可一直都没见成效啊。
反而是让君子兰越炒越烈,势不可挡。
怎么突然间,就在这个时间点见效了呢
逻辑上根本解释不通。
所以分析这个问题只能回到本质和源头上来。
首先得认定这典型的泡沫,就是一场少数人暴富多数人吃亏的豪赌。
不论从经济上讲还是从社会上讲,都是不可持续的。
另外就得承认,唯一能决定这场泡沫生命周期的只有资金和信心。
而且这两点虽然有时候是两回事,但更多的时候又是一码事。
像长春就是后者,资金就代表了信心了,资金链一断,什么全完。
要说长春的君子兰泡沫,唯一可能有点冤枉的地方,大概就是吃了邮票狂跌的挂落了。
因为或许要是没有全国邮市的崩盘,长春也许还能多坚持几天。
可邮市一崩,那些同时参与两个市场投机主儿,就肯定要从长春抽调资金。
再加上“打击倒爷”的力度增加,大势上就没给炒君子兰的人留活路,那持续失血也就成了加速状态,还能有好吗
要说起来,君子兰泡沫的崩溃结果,肯定要远比邮市崩溃的后果更惨烈得多。
因为这是客观因素决定的。
别忘了,君子兰炒作时间太长了,而且就集中在了一个市场里。
全国人民要想参与,就得带钱带人过来。
癫狂的时候,整个城市的人都疯了,大概本地就没有一个家庭没有参与的。
这一崩,几乎没有幸免者,家家户户都受影响,那城市整体运转能不受影响吗
而邮市是分散全国各地的,也就维持了一年半。
哪怕崩了,散了,大部分人没参与,对大局却无碍。
想想看,这两相对比还能一个样吗
因为君子兰损失惨重的老百姓那真是惨啊。
此时此刻再看这个城市一片落寞,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的哭和吵,根本就没有安静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治安条件也迅速恶化。
自己想不开,寻了短的就不说了,他起码不害别人。
最可怕的就是亏了钱的恶人,这种情况下,他们都变得更加的嗜血和疯狂。
疯狂到什么地步
疯狂到不惜黑吃黑,鸡蛋碰石头,挑战当地最有实力的地头蛇。
独立的楼,围墙很高,还挂着铁丝网,这很像日本炮楼的地方,就是长春本地谁都惹不起的宋家。
这家有哥儿五个,号称宋家五虎,是当地人人都怕的恶霸,也垄断了本地一半的假酒生意。
但就在7月20日这天,还是大中午的,宋老三刚出门,就被人用刀挟持了。
“兄弟,这是整啥”宋老三脾气向来不好,但这时候也得收敛。
因为身后的声音不但异常冷酷,“别动,找死你就咋呼。”
那胳膊也很粗壮,感觉就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
再加上脖子上一把,背后一把,两把刀的刀锋已经伤了肉皮。
谁能不憷
“用手开门,动作别太大,慢慢进院”
宋老三不敢冒险,老老实实进去之后,没想到背后那人也不遮掩,门一踢上就让他把家里人都喊出来了。
“二哥,老四,快出来,我门口遇着麻烦了。”
这天,宋家五虎确实只有两人在家,一个老二,一个是老四。
很快都提着刀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看到的场面就是宋老三已经上身,被人挟持。
宋老四脾气暴,“孙子你哪来的放开我哥,否则砍死你。”
挟持者回答,“甭整没用的,放人可以,有代价。五万块买他命不贵吧给我拿出来。马上。”
宋老四要冲动,结果被宋老二拽住,“开这个价儿,你未免胃口太大了。再说了,你就一个人吧今天把我们兄弟制住,太小儿科了。即使我们答应你,明天呢后天呢你扛得住”
“敢碰你,就想过别的。不怕告诉你们,我是没的选了,所以你们也没的选。”说着挟持者开始下手,刀尖直接捅进,勐的拔出。
血,一下子喷出。
“我操”宋老三闷哼一声。
宋老二和宋老四齐喊,“别扎别扎,我们给。”
“赶紧的,拿去。”挟持者刀一挥。
可没想到宋家哥儿俩居然不动,“那那什么家里没钱。”
这回挟持者骂“操”了,以为他们不见黄河心不死,又是果断一刀。
“大哥,饶命饶命没骗你”
伴着半个身子染红了,宋老三扛不住了,声儿都变了。
“你要手表和金货不要家里还有点”
跟着就催他亲兄弟,“二哥,老四,快给拿去,现金家有多少给找多少”
“娘的,怎么回事我都打听过了,你们宋家卖假酒一天进账得好几千,都是凑半个月才存一次钱。就是君子兰赔了钱,也不耽误你们卖酒啊。这点钱没有”
“兄弟,你来的实在不凑巧啊。家里钱,刚刚让我大哥,五弟,还有我大嫂带出去换外汇去了”宋老二正解释呢,却不料去屋里凑东西的宋老四已经骂骂咧咧跑出来了。
“二哥二哥,大哥屋里的值钱东西都没了,他妈的连个金戒指都没了”
宋老二和宋老三齐惊。
一个说,“不可能啊,大哥这不刚结婚吗”
另一个叫,“老四,你长眼没有好好找找”
老四悲愤至极,“我怎么没好好找啊,就差把床拆了。”
然而比他更悲愤的还有一位呢。
“他娘的你们几个耍我玩呢你们演戏”
“噗嗤”,又是一刀
血激飞
然而实话实说,宋家这兄弟几个还真冤枉,因为他们确实没说假话。
只不过谁比谁更倒霉,就真的难说了。
因为与此同时,就在一个大饭馆子的包间里,一出名为“金蝉脱壳”的好戏正在上演。
同一席上的人,无论是宋老大、宋老五还是来和他们俩换汇的两个人全软瘫在椅子上,张着大嘴睡着了。
包间里唯一清醒的人,就是宋老大刚娶了没俩月的新媳妇,一个自称打京城来,名叫林金花的漂亮女人。
她有条不紊,毫不慌乱的把五万多美金还有自己装着金货和手表的皮包,都倒在了那放二十万的大旅行包里,然后拉上拉链提着带走。
出门还没忘跟饭馆子的经理打招呼,“我去给你宋哥办点事,他们谈生意呢,千万别让人过去打扰”
然后出门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半个多小时之后,这个林金花用早就买好的火车票坐上了开往qqhe的火车。
当她和同行的几个旅客说说笑笑,磕着瓜子聊天时,她已经又改名叫了林丹。
对大家聊起因为君子兰下跌血亏多少。
她只是满不在乎的说自己家教比较严,父母是干部,从不允许投机取巧。
并为此博得了一众赞赏和艳羡。
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其实叫林小芬,长在京城的穷杂之地,爸爸是个焊锡铁壶的,妈妈是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
这次君子兰下跌,不但她自己带到长春的十几万亏没了,还连累宋家兄弟也亏惨了。
而她所谓的因公出差,已经是他第二次故技重施,玩儿的“卷包会”。
不过对于她而言,确实任何投机风险都不存在,人生顶多也就算一场游戏而已。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女人要狠起来,男人就不在了。
她只要不讲良心,手里就能有钱,就随意可以扮演任何体面的角色,就永远有好日子过。
要说唯一的麻烦,就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宋老大的孩子,差不多俩月了。
等旅途结束后,她必须得想办法尽快打掉才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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