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对于宁卫民这个华夏女婿了解的不够,也因为宁卫民自己身上有着太多违背常理的秘密。
韩英明夫妇这次来到京城,为了宁卫民没有亲自来接机而耿耿于怀,对这个女婿产生一些不好的误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对自己女儿的婚姻能够幸福,还是很在意的,远胜于在意自己的面子。
既然女儿已经嫁给了人家,那么无论怎么样,他们也不希望小夫妻这么快就产生矛盾。
从婚前爱的要生要死,蜜里调油,一下子变成了冷淡疏远,热情不再。
婚姻不是儿戏,需要认真对待。
他们最怕的就是年轻人不懂得珍惜,只是盲目的“跟着感觉走”。
好的时候一切都好,坏的时候就样样都坏。
当激情退去,新鲜感不再,就再也没了维持情感经营婚姻的意愿。
这种情况现在可并不少见。
实际上日本国内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个新词专门指代这种情况,叫做“成田离婚”。
成田就是东京的东京,是日本最大的国际机场。
不少日本人新婚时喜欢出国旅行度蜜月,这样成田机场自然就成为很多新婚夫妇的必经之地。
这些新婚夫妇从成田机场出发时,都是幸福和微笑挂在脸上,可是等他们从国外蜜月旅行归来,再次回到成田机场时。
因为在蜜月旅行中,新婚夫妇因一些琐碎事项,导致双方生活习惯中的缺点暴露,引发不和,一些夫妇就已面带愠色。
最终在抵达成田机场后,提出离婚的现象即“成田离婚”。
而今天的日本之所以会频繁发生这种情况,这既和日本的社会结构有关,也和现在日本目前正在经历的前所未有的经济泡沫有关。
没错,日本是个偏重男人的社会。
哪怕现在有了男女雇佣均等法,但女人在工作和事业方面无法与男人平等地竞争。
大多数的女人仍然遵照传统的生活模式,她们一般在结婚生孩子后辞去工作,在家里做专业主妇。
因此对于日本女人来说,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是头等大事。
“择良木而栖”就格外重要,关系到后半生的幸福。
也正是因此,日本未婚女孩在公司做事务工作,既轻松又没有责任。
尽管挣钱不如男人多,但因为结婚后靠丈夫养活,自己没有存钱的负担,可以无所顾忌地把挣来的前尽数用来自己享受。
买名牌服饰,旅游等。
再加上经济泡沫的加持,这个年代的上班族,工资待遇很不错,能够用于消费的奖金和各种补助越来越多。
哪怕初入职的女职员奖金拿个五十到一百万円很正常,
特别是由于日元持续升值,对日本人来说,如今国内旅游往往比海外旅游还要贵。
所以这几年日本女孩子常常会利用休假或请假,到海外旅游一番。
这就让不少日本女人在结婚前都有多次海外旅游的经验。
但反过来结婚前有海外旅游经验的日本男人就要少得多。
日本男青年在上大学时普遍没有钱,进公司工作后尽管有了钱,但刚进公司时是后辈。
日本公司及学校里前辈和后辈的等级观念很猖獗,新进职员被公司里的前辈欺压使唤,什么杂事都压倒后辈身上,使得他们特别的忙。
不仅在实际生活中难以请假,即使在心理上也没有去海外旅行的闲情逸致。
从这方面看,在日本做男人要比女人辛苦多了。
再加上战后日本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鼓励生男,日本男性出生比率持续升高。
1966年达到最高峰的107:100,这样等到这些60~66年龄段男生女生二十岁成人后,就必定出现了一个现象,适婚男女比例失衡,男多女少嘛。
这就导致当下,日本女生在恋爱婚姻中可选择性就大很多,身价也水涨船高。
泡沫时代的日本,男生追女孩首要因素除了帅就是钱,最后到底是变为金钱的奴隶还是女朋友奴隶谁也不知道。
但能够确定的是,那些日本舔狗每一个人都知道要攒老婆本,更不敢随心所欲的把钱花在个人享受上。
所以正因为这种种的原因,就导致今天的日本新婚夫妇,第一次旅游,新郎非常容易在国外因不懂规矩、没有经验,大出洋相。
而这些事就容易打破女方对男方的信赖。
新娘在旅程之中骤然发现丈夫在外面居然窝窝囊囊的,不但会感到丢面子,也会认为这样的人肯定靠不住,从而萌生出想赶紧离婚另选夫婿的想法。
更何况日本男人也并不太在意结过婚的女人,只要年轻漂亮,日本女人重新找对象并不太难。
但一旦女人有了“拖油瓶”,和一个男人有了孩子,再嫁人就比较难了。
所以这就更加促使许多日本姑娘一旦有了离婚的想法就会义无反顾,毫不迟疑的执行,唯恐错失重获幸福的机会,显得十分的冷漠无情。
总之,说白了,成田离婚的原因,主要就是第一次出国旅行的新郎,却带了一位有丰富海外旅行经验的新娘。
那么韩常子作为松本庆子的母亲,她自然知道女儿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出国。
甚至去过的地方还很多,欧美发达国家,松本庆子早就去过了。
但是宁卫民这次去法国,却是他的第一次。
而且作为社长夫人,韩常子也算是个颇有见识的贵太太。
她当然知道日本的生活习惯与欧美国家大相径庭,比如欧美各国要给服务生付小费,日本则没有付小费的习惯。
欧美人吃饭时嘴巴出声被视为不文雅,日本人则没有这样的讲究,在吃饭特别是喝汤时嘴巴会发出较大的声音。
偏偏日本人崇拜欧美文化,现在的年轻人一般新婚旅行都选择欧美国家,否则就让人瞧不起。
这就让许多第一次去欧美旅行的日本新郎,由于不知道怎样付小费,吃饭时有不懂欧美礼节,往往搞得很狼狈。
为此,韩常子自然而然就会结合现实自己联想到,小夫妻俩的关系莫不是因为这次法国度蜜月才产生了隙怨?
于是坐上汽车没多久,韩常子就不动声色的探问起女儿来,想搞清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因为蜜月闹了别扭,现在两个人的相处状态又是什么样的。
“庆子,你和阿民在法国玩儿的怎么样?蜜月旅行还愉快吗?”
“哦……还好啦,无非就是那些地方了,对我来说,其实已经不太新鲜了。”
在韩常子看来,女儿这第一句应答就不大正常。
按理来说,刚刚度过蜜月的新婚夫妻可不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应该是喋喋不休地介绍其旅游的经历,走过的地方,看过的景物,听过的音乐,买到的纪念品,甚至就连吃过喝过的东西也要说一说。
哪有像庆子这样兴致寥寥,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是和新婚丈夫一起去旅行,即使是已经去过的地方,也总会有些值得回味,印象深刻的东西。
于是韩常子又问,“那阿民呢?他喜欢法国吗?你既然去过,有没有充当起一个合格的导游啊?”
“他还好了。我们先去了戛纳,后来又去了巴黎。戛纳的影节宫、五千米沙滩,巴黎艾弗尔铁塔、凯旋门、巴黎圣母院和塞纳河畔我们都去了。阿民还是很喜欢的,我们还拍了不少照片。只是可惜,合影需要别人帮忙,所以我们合影不多。啊,对了,饮食方面我们都有点不习惯。阿民比我更不喜欢那些奶油和奶酪过多的食物,他总是抱怨法国缺少热食,下回去我们得找个带厨房的住处,能够自己做饭才好。”
松本庆子这次说的倒是多了些,然而仍然没有表露出一点让她的父母期望看到的兴奋和激动。
“就这些?”韩常子有点失望地问。
“就这些啊!”庆子不怎么在意地回答。
“你们就逛了逛这些景点?拍了点照片?像普通游客一样?你们就没有什么特殊点的经历?就没有什么浪漫点的内容?”
“嗯,就是像普通游客一样的。原本是想坐游艇出海去看看的,可后来还是因为时间安排上出了问题不得不放弃了。”
“那其他地方呢?意大利的威尼斯去了吗?有没有坐那种小船?罗马去了吗?有没有看斗兽场?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还有……德国古堡去看了吗?”
“妈妈,不瞒你说。我和阿民在法国都有正事要做的。所以我们的闲暇时间并不多。实际上除了法国,其他的地方,我们其他地方哪里都没去。而且在法国的大部分时间,也是阿民一直在忙,他除了要见自己的老板,也有很多意外的事情发生,由不得他不去处理。所以有点遗憾啦。这趟旅行很无趣的。我都是自己逛街。真要是说我们一起玩的话,恐怕只能下次啦……”
话说到这个地步,韩常子望着已经被她盘问的有点不耐烦的女儿直接无语了。
而女儿的蜜月居然是这样度过的,则更让她吃惊。
女儿被新婚丈夫晾在了一边,这甚至是比她所想象的更恶劣的情况。
本来她还想问问女儿跟宁卫民在京城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现在却不想问了。
因为她此时已经可以毫不犹豫的认定,女儿恐怕就是因为在蜜月里受了委屈,才会和宁卫民的情感产生了疏远感。
他们两个怕是因为这件事早就吵过架了,至今还一直在闹别扭呢。
现在女儿还故作淡然,好像不算什么事似的,不过是怕父母担心,在故意掩饰罢了。
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更替女儿感到心疼。
“他……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今天见到他我一定得当面好好问问他,他不是答应过我们,要对你好的嘛!难道他就是这样的做的?为什么要食言!他难道是个骗子嘛!”
憋了好一会儿,韩常子不多见的表达出了愤怒的情感。
她确实是个软性子好脾气的人。
可话说回来,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身为一个母亲,哪怕再软弱,她也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委屈,而不去做些什么。
刚结婚就发生这种事,那以后的日子长了,自己的女儿岂不要受苦?
说实话,韩常子这个时候表现出的态度,是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
她认为无论如何也得就此事跟宁卫民好好理论理论,问问他为什么连蜜月都要冷落自己的妻子。
结果弄得就连韩英明都吃惊,他都忍不住来劝妻子冷静,起码先控制住脾气再说。
现在连人都还没见着面呢,先自己动这么大的气又何必呢!
要发火,也得见着宁卫民再发,好好让这小子长长记性,看他再敢这么对待他们的宝贝女儿。
然而更吃惊的还是庆子的回应。
她似乎并不领情,此时居然睁大了眼睛,以一副不解的神情责怪起了父母来。
“啊,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啊?阿民也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你们这样的态度,我可不敢让你们见阿民了,你们一定会吓到他的!”
韩英明夫妇登时傻了眼,懵了圈。
一个问,“不是你刚刚说过的嘛,他在法国没有陪你,一直冷落你……”
另一个也问,“就是呀,你刚刚才说过,蜜月旅行实在无趣,女婿整天不在你身边,你只是自己在逛街……”
“可……可阿民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忙啊。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他也很想陪我。只是许多事情对我很重要。他都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去做的。他真的很辛苦,也很有本事的。你们不知道,在戛纳电影节,阿民不但为我争取到了走红毯和电影展映的机会,替我买下来了两家法国制片厂的片库。而且在巴黎,他还买下了圣罗兰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送给我。所有的股份都归于我个人名下,现在的我托阿民的福,已经成为了圣罗兰公司唯一的亚洲股东呢。今后,我会如同法国的大明星凯瑟琳·德纳芙一样,在圣罗兰公司享受特殊待遇。不但有免费的高级时装和皮包会定期给我邮寄过来,而且还会定期拿到巴黎时装周的邀请函。只要是圣罗兰公司的发布会,我都可以参加,这就是大股东的特权……”
“什么!你说什么!阿民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忙碌的?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能陪你,是因为在替你的事业奔走?”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我一直就是这么跟妈妈说的啊。”
松本庆子的话让韩常子不得不重新对这件事做出审视,心理的不满骤然就消散了。
是啊,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要是这么说,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女婿非但不让人失望,没法再去怪罪,反而还让人感到怪欣慰的呢。
而韩英明因为本身是个商人,他的注意力,当然更容易注意到一些实际的问题和确切的数字。
“庆子,你说阿民买了什么给你?两家制片厂的片库?还有……什么股份?”
“是圣罗兰公司的股份,在法国,不,在欧洲都很有名的高级订制服装品牌。应该和迪奥差不多吧?不过,爸爸这样的老派人,恐怕是不会知道的。”
“他花了多少钱买这些东西?”
“我……我也不清楚,都加起来大概八九亿吧?”
“你说的是日元?”
“不,当然是法郎!”
“什么?他为你花了这么多钱!你确定的都是他的钱?”
韩英明夫妇倒吸口凉气。
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根本就无法置信。
因为八九亿法郎,那就相当于一亿多美元啊!一百二十亿日元!
这个数字恐怕已经大大超出了韩英明全部财产!
可问题是松本庆子仍然无比坚定的点着头。
“嗯,就是啊,差不多这个数字。我也觉得花钱太多了,我说不要,可他非要送给我。说买就买,短短几天就签合同了,找了一个律师,光律师费就花了几百万法郎呢!”
韩英明和韩常子听女儿这么说,不由带着骇然对视了一眼。
这下是他们是真的能确定了。
这个女婿,好大手笔。
绝对谈不上他对女儿有什么不好,恰恰相反,好得都没边儿了。
但一个新的问题也摆在了老两口的面前,宁卫民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他才多年轻啊,怎么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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